第394章 尾声

    在渴欲与痉挛之间，在潜在与存在之间，在本质和传承之间，幕帘重重。这就是世界中止的方式。


    在茅云龙被带下去之后，宁嫣然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茅云龙在双手戴着手铐的情况下，不会对许琅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她还是很担心许琅，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担心，不经大脑思索的担心。


    “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动作？”宁嫣然转过头看着如同老僧入定的许琅问道。


    许琅看着审讯室门口的方向，摇摇头，说道：“没有必要。”


    “那他真的冲到你面前来，你该怎么办？”宁嫣然有些责怪的问道。


    许琅却再一次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哎...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他也不可能对我怎么样。”


    听到许琅这么说，宁嫣然知道许琅的身手，事实却是如许琅所说，但是，她还是有些责怪的看了许琅一眼，然后有些感慨的说道：“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却杀害了五个人，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连累了自己的父亲，这样做值得吗？”


    “大多数的罪犯在选择犯罪的时候，都不会去考虑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如果，那些罪犯在犯罪的时候，真的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值不值得，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会少了多少犯罪啊。”许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出了答案。


    宁嫣然和朱须眉听完之后，纷纷点了点头，宁嫣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许琅感慨道：“有一个像茅云龙这样的男人爱自己，对于女人来说，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许琅已经转过头，抬起头看着宁嫣然，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当中接触到了一起，许琅心中一动，他转移视线，没有再和宁嫣然对视，而是站起身，朝着审讯室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有茅云龙这样的男人爱自己，对于被爱的那个女人来说，既是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大的不幸。”


    宁嫣然一愣，随即想到了茅云龙和邱月，自然也就想到了他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想到这些，宁嫣然的眼神顿时有些黯然，她看向许琅的背影，眼神有些迷离和复杂起来。


    许琅是走出审讯室了，他自然看不到宁嫣然的情绪变化，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而朱须眉则还在审讯室里，她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心中顿时一惊，心想，难道宁队喜欢许琅不成，她知道许琅是有女朋友的，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仔细一想，自从自己来到刑侦二队和许琅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接触之后，她觉得宁嫣然喜欢许琅也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不过，这是领导的私事，她作为一个下属，还是不要去掺和这些事情了，她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审讯笔录，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当宁嫣然走出一号审讯室的时候，发现许琅正站在二号审讯室的外面，在二号审讯室里正在接受审讯的正是茅云龙的父亲茅德辉，11.3谭博恒灭门惨案的报案人。


    宁嫣然走到许琅身边，她脸上的表情早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看了一眼二号审讯室里面的情况，然后转过头，看向许琅，皱了皱眉头，说道：“李磊的审讯工作似乎进展的不是十分的顺利啊。”


    许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李磊走出了二号审讯室，看到了许琅和宁嫣然之后，就走了过来。


    “审讯进行的怎么样？”宁嫣然问道。


    李磊苦笑着摇摇头，无奈的说道：“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哦？难道茅德辉不肯主动交代问题？”宁嫣然问道。


    李磊却再一次摇摇头，说道：“交代问题到是主动的很，但是，他却一直声称是自己杀死了谭博恒一家人，和他儿子茅云龙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替茅云龙顶罪？”宁嫣然皱了皱眉头问道。


    李磊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


    说到这，李磊看向宁嫣然和许琅问道：“你们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茅云龙主动交代了？”


    宁嫣然点点头，“交代了，都交代了，交代的十分的彻底和详细。”


    “人真的是他杀的？”作为一名老刑侦人员了，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想来，他也是不愿意相信茅云龙会是制造11.3灭门惨案的真凶。


    宁嫣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哎......”


    看到宁嫣然点头，李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看向二号审讯室里，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继续进行审讯工作吧，不要给他任何侥幸的心理，顶罪是没有用的，他这样做是帮不了茅云龙的，而且，他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宁嫣然说道。


    李磊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入了二号审讯室，继续对茅德辉展开审讯工作。


    李磊在进入二号审讯室之后，直接把茅云龙已经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告诉了茅德辉，茅德辉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对李磊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也许，在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了。


    许琅和宁嫣然在二号审讯室外面站了一会儿，听到茅德辉开始交代问题了，两个人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回到了刑侦二队的办公区。


    茅云龙和茅德辉虽然落网了，很多疑点也解释清楚了，但是，还有一些重要的物证警方还没有找到，比如杀死柳韵的凶器，比如杀死谭博恒和谭世豪的氰化氢，另外还有就是茅云龙在强-奸柳韵尸体的时候使用过的安全套，这些物证的下落，在审讯茅云龙的时候，他已经交代清楚了，宁嫣然现在要安排人去现场找到这些物证，毕竟，警方办案一直都是重物证轻口供的，找到这些关键性的物证才能彻底的给茅云龙定罪。


    除了物证之外，宁嫣然他们还要去逮捕那个曾经给茅云龙氰化氢这种化学毒物的那个亲戚，氰化氢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东西，除了一些特殊的行业能够使用之外，其它的任何人和行业都不允许接触这种东西，毕竟，氰化氢的毒性太大了，从谭世豪和谭博恒的毒发时间和惨状就可见一斑，如果把这个人放掉了，日后，对方会不会使用氰化氢犯下什么案子，谁也不敢保证，比打击惩罚犯罪更重要的是预防犯罪。


    在宁嫣然去安排这些工作的时候，许琅离开了刑侦二队，既然茅云龙和茅德辉已经落网了，11.3谭博恒一家人惨遭灭门的惨案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许琅再待在这里已经无济于事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宁嫣然他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当许琅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伴随着冰冷的雨滴，还有那凛冽的寒风，许琅站在公安局门口，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就这么走入了雨幕当中，背影显得有些萧索起来。


    ————


    转眼之间，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底。


    震惊全市甚至全省的11.3灭门惨案，终于结案了。


    杀死谭博恒教授一家人的凶手就是年仅十六岁住在他家隔壁的茅云龙，而茅云龙杀死谭博恒一家人的动机非常的简单甚至是荒诞，就是为了给女朋友报仇出气而已，仅仅因为这个理由，他就连杀五人，上至六十八岁的老人，下到七岁的幼-童。


    当这一真相被警方披露出来的时候，不仅引起了社会上很多人的强烈反应，也引起了学校方面的高度关注，更引起了那些为人父母的家长的反思。


    媒体记者对11.3案件进行了详细的报道和评论。


    无论是媒体记者，还是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在新闻出来之后，他们一方面在痛恨茅云龙的残忍，一方面也十分同情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而更多的人则开始在网络上疯狂的辱骂邱月极其父母。


    尽管媒体在报道新闻的时候，说起过邱月没有直接参与这起震惊所有人的凶杀案，但是，似乎所有人都把导致茅云龙杀人的起因归咎在邱月的身上，他们认为是邱月在追求谭世豪无果之后，就勾引了住在谭世豪家隔壁的茅云龙，利用茅云龙的年少无知，让其帮忙杀人，从而达到报复的目的。


    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对于那些吃瓜的群众和需要点击量和关注的媒体记者来说，真相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当然，也有人为年仅二十一岁的邱月进行辩驳，但是，这些辩驳的声音，在网络的疯狂辱骂之下，显得那么的孤单和无助，只是，这一切，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的邱月还有茅云龙暂时是不知道的，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说什么呢？


    反倒是邱月的父母，在11.3案件的新闻被报道出来之后，他们的生活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有人在网上报出了邱月家的地址还有她父母的联系方式，每天他们都会接到无数起陌生人打来的电话，而打电话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疯狂的辱骂诅咒他们的恶毒言语，邱安民的烟酒店被迫关门了，就算他不关门也没什么生意，偶尔有人去他店里买烟酒的人，在买完东西之后，就会说上几句风凉话，说风凉话这还算是好的，最起码他们还买东西，可是，还有一些人则天天待在邱安民的烟酒店里，遇到进店买东西的人就不停的提醒对方，这家烟酒店的主人养了一个不要脸，专门勾引老师和别人老公，诱骗未成年的不要脸的女儿。


    邱安民曾经因为这些事，多次报警，可是，当警察来了之后，因为这些人没有做出什么违反乱纪的行为，只是对他们进行一番口头上的教育和批评之外，没办法做其它的事情，邱安民逼不得已，只好暂时关闭了烟酒店。


    邱安民的烟酒店关门了，而张丹丹也因为这件事，被工作十来年的工厂给开除了，虽然工厂给了张丹丹一笔赔偿款，但是，她还是失去了工作。


    邱安民和张丹丹不但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经济来源，还要每天面对那数不胜数的电话骚扰，和周围邻居的闲言碎语，这让他们在邱月锒铛入狱之后，愈发的凄惨起来，只是，这些事情，无论是许琅还是宁嫣然他们，都没办法阻止。


    这些吃瓜群众在疯狂的辱骂和诅咒邱月一家人的时候，也对茅德辉带着儿子潜逃，不但没有提出批评，反而认为这是一种伟大的父爱，这让办案的刑警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茅德辉爱茅云龙吗？爱，做父母的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道理，除非这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可是，茅德辉的做法真的是为了茅云龙好吗？或许站在茅德辉的角度上来看，他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儿子茅云龙好，可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他在得知真相之后，没有让茅云龙去投案自首，反而想着隐瞒真相，企图带着茅云龙潜逃，从而躲避警方的抓捕和法律的审判。


    茅德辉这么做，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让茅云龙失去了投案自首的机会了，这让将来的庭审上，是不会算茅云龙投案自首的，也不会给他减刑的，茅德辉这么做，非但没有帮到茅云龙，反而还让自己也陷入了里面，最后，他也因此而锒铛入狱了，只是不知道茅德辉在看守所里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想清楚这件事。


    其实，无论是连杀五人的茅云龙，还是邱月，他们其实都是非常不幸的那种人，邱月因为自己是个女孩不是男孩，从小没有享受到她本应该享受到的父爱，这让她在成长的过程当中非常渴望拥有父爱，当她在父亲邱安民的身上没办法得到的时候，她就转移了目标，想从那个对学生无微不至的老师谭世豪身上得到。


    当年，她追求谭世豪，跟谭世豪表白也好，还是给谭世豪送礼物也罢，这都不是她真的爱这个跟他父亲差不多年龄的男人，而是，因为她想从谭世豪身上得到那份畸形的父爱而已，当表白被拒绝之后，她对谭世豪的爱慢慢的转变成了一股恨意，只是，她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本来，邱月可以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的，她可以考上大学，现在的她应该还在大学里面享受大学时光的，如果邱安民在邱月成长的时候，可以给她父爱，那么，邱月可能就不会在高中的时候，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邱月从小缺少父爱，而茅云龙呢？他也是如此，就像茅云龙自己说的那样，从他记事开始，他就没有同时享受到父爱和母爱，看到最多的还是茅德辉和刘菲菲的争吵，无休止的争吵，直到两个人再也不想争吵下去之后，两个人离婚了，茅云龙想要跟母亲生活，他却被判给了茅德辉，而茅德辉因为工作的缘故，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他，他能够茅云龙的只有金钱，而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给他那么多钱又能干什么呢？


    茅云龙渴望母爱，所以，当他遇到比自己大，对自己很照顾的邱月的时候，他把对母亲的那份爱转移到了邱月的身上，两个从小没有享受到父爱和母爱的两个人，因为彼此的经历和渴望而走到了一起，在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邱月把自己对谭世豪的恨意告诉了茅云龙，而茅云龙为了让邱月开心，就犯下了杀人的重罪。


    其实，在茅云龙杀害了谭博恒一家人之后，无论是邱月训斥茅云龙，让其逃走，还是她来公安局自首，都说明，这个二十一岁的女人其实已经慢慢地放下了对谭世豪的感情了，她想重新开始，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茅云龙的行为而付诸东流了


    邱月和茅云龙是可怜的，同时也是可恨的，他们必定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沉重的代价，除此之外，他们的父母和亲人也会因为他们而受到影响。


    在这起案件当中，受到伤害最大的还是谭文瑞一家人，本来其乐融融的一家六口，突然之间就剩下了谭文瑞一个人，如果他当天不是因为要参加学校的数学竞赛，可能，谭家真的会被灭门。


    谭博恒一家人是好人吗？答案是肯定的，从谭博恒到柳韵，他们四个人都是老师，他们为祖国培养了一批有一批年轻的人才，他们的付出是伟大的，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否定，谭博恒一家人是完美的人吗？答案是否定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饶是谭博恒这样的人也是如此。


    谭博恒一家惨遭灭门的惨案虽然结束了，而那些吃瓜群众在热度过去之后，也都一哄而散了，渐渐地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留下的只有三个残缺不全的家庭而已，这不得不让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