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4 曲终人散

    鲜血染红衣衫，剑气直贯躯体，大道之创显现。这幅画面竟与百万年前那一幕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如噩梦般再现于末苏眼前。


    痛苦的回忆，似潮水般疯狂席卷而来，将他的魂海紧紧包裹，肆意搅动、翻涌，仿佛要在这本就千疮百孔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撒上一把盐。


    末苏的眼瞳急剧闪动，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震撼。


    末苏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在现世竟还有人会为他做出这般举动。然而此刻，这一切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心中五味杂陈，实在难以言喻此刻究竟是何种滋味。


    “灵……仙……”


    一声颤抖的喃喃低语，从末苏干涩的口中缓缓吐出。他伸出双手，似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即将倒下的灵仙神官。


    尽管如今灵仙神官的脸庞已爬满了皱纹，往昔的美貌早已消逝不见，再也找寻不到当年的一丝风姿，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末苏内心如潮般的追思与追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灵仙神官竟会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如今的诛天始祖剑，其威力已远不及当年那足以诛灭天道的无上神威，但在现世之中，依然是最为恐怖的力量。即便以末苏之能，拼尽全身力气，也难以抵御这股强大到近乎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道本应斩向末苏的诛天剑威，此刻竟出现在了灵仙神官身上，这一幕，恰似时光回溯，与当年的情景如出一辙。


    “末……苏……当年……没能替你……挡下那一……剑……今日……终于……弥补了……我的遗憾……”灵仙神官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带着一抹恬静的笑颜，她努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末苏眼前。


    此刻宛如奇迹降临一般，灵仙神官的身躯开始了奇妙的蜕变。她那苍老的面容，在短短几息之间，竟神奇地变回了年轻时的美丽模样。她的美貌独一无二，超凡脱俗，再加上三种元素之力的加持，使得她的面容愈发饱满通透，浑身上下焕发出无尽的容光，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在这混乱的世间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一切，都好似回光返照。


    灵仙神官身上的真神之力，如沙般从指缝间快速流逝，消散于无形。她缓缓抬起右手，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想要触碰那片她一直怀揣着敬畏、不敢逾越的“禁地”——末苏的脸庞。


    可此刻，她的力量正快速消逝，右手无力地垂落，无论怎样努力，都再也无法触及近在咫尺的末苏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放弃的刹那，一股温暖覆盖在了她的右手之上。这股温暖，是灵仙神官永生都不敢奢望的。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她无力下垂的右手，将其轻覆于末苏的脸颊之上，再不移开。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此生我的心已完全属于枭蝶，再容不下其他人了……”晶莹的泪珠在末苏眼眶中打转，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情感。随着他缓缓闭合眼眸，泪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最终浸润在灵仙神官的手掌之上。


    末苏，向来聪慧敏锐，世间诸事皆能被他一眼洞悉。然而，在感情的领域里，他却宛如迷失方向的孩童，显得有些懵懂愚钝。起初灵仙那深藏于心底的情意，悄然流淌在他们相处的点滴之间，可他却浑然未觉。


    直至命运的红线将槃枭蝶牵入他的生命，他沉浸在与槃枭蝶的深情之中时，才恍然惊觉——原来，灵仙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直默默为他付出着如此深沉且真挚的感情，那是一份被他长久忽视，却无比珍贵的心意。


    但他心里清楚，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更不可能给予回应。在情感的漩涡前，末苏内心充满了无奈与纠结，最终只能选择佯装不懂，试图以逃避来躲开这一切，唯有如此才能让内心的不安与愧疚少一些。


    “这样……就足够了……”灵仙神官脸上的笑容，如绽放的繁花般灿烂。她等这一刻已经足足等待了百万年。


    灵仙神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末苏的脸庞，似要将这张脸深深地刻入自己的心魂深处。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对她而言，也足以铭记终生。她的指尖轻柔地擦拭着末苏的泪水，眼眸之中没有悲伤，唯有一股满足之感四溢全身。


    “不要……为难……云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灵仙神官依然没有忘记云澈。与六笑神官一样，她此刻的献身，完全是出自内心的选择，不带一丝无奈。


    末苏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动作迟缓而轻柔地将灵仙神官抱进胸膛，生怕稍一用力，便会惊扰了怀中之人。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对方的长裙之上，晕染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这时，一截不知被灵仙神官珍藏了多少年的彩云枝，从她的胸前悄然滑落。彩云枝，曾是那样的鲜艳夺目，承载着往昔美好的回忆。然而此刻，在触地的瞬间，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迅速化为了一截枯枝，再也不见往昔那令人心醉的鲜艳色彩，徒留一片衰败与凄凉，恰似这段无疾而终的深情，消逝在岁月的尘埃之中。


    末苏将灵仙神官的遗体轻轻放下，此刻，他脸上的阴沉根本无法掩饰。尽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灵仙神官还苦苦叮嘱他不要再为难云澈，但他实在难以将今日所遭受的种种负面情绪彻底释怀。云澈带给他的痛苦，宛如一把锐利的尖刀，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内心，这痛楚太过剧烈，让他不可能轻易忘却。


    云澈的身躯静静地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身旁，诛天始祖剑同样冰冷的静躺着。方才那一瞬，他奋力挥出的绝世一剑，将他身上所有的力量吞噬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连他体内所有的真神之力，也都被诛天始祖剑无情地带走，就此彻底斩断了与云澈的联系。


    此刻，净土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一道长达万里的剑痕赫然出现，直接将净土斩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净土足足四分之一的面积就此化为了虚无。这便是诛天始祖剑的恐怖威力，而这还只是这把剑沉寂百万年后的首次绽放，其威力相较于远古时代，已然大打折扣。


    末苏身上的气息剧烈波动了起来，虽然灵仙神官挺身而出，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但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诛天始祖剑的无情摧残。


    “云澈，一切都该画上句号了。今日，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所有的纷争与苦难，都将在这一刻终结。”末苏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他再次高举起渡厄忘川剑，磅礴的折天剑气迅速凝聚，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他要给予云澈最后的神罚。


    “末苏哥哥。”


    这道跨越了百万年的仙音再次出现在了末苏耳畔，他刚刚凝聚的一丝力量骤然消散。


    “枭……蝶！！！”末苏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庞被一抹无法抑制的惊愕与惊喜所占据，表情在一瞬间凝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美妙称呼。


    “这……”


    万道神官、大荒神官还有小荒，脸上皆浮现出惊愕之色。他们的眼眸中，出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即便时光已悄然流逝百万年，但这张深深印刻在他们心魂中的面容，依旧清晰，没有丝毫模糊。


    槃枭蝶一瞬扑进了末苏的怀中。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似要将这百万年来积攒的思念倾吐而出。此刻，泪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身影，而刚刚涌起的仇恨，也在这汹涌的情感洪流中，被悄然淹没。


    与此同时，槃枭蝶身上的鸿蒙生死印，缓缓飘离她的身躯，回到了云澈身上。刹那间，光明玄力绽放柔和而强大的光芒，将云澈的身心紧紧包裹，治愈着他所遭受的一切创伤。


    “原来云澈所言句句属实……这……这……哎……”大荒神官哀叹一声，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竟在净土上演，而这一切竟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