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佛由内而外，武由外而内（第三更求月票！）

    大明宫中，张东云揉了揉自己眉心。


    不怪他与沈和容意外。


    按照邪皇留下的记忆，或者说按照他们结义兄妹的固有印象，“猿龙王”敖空，跟抚养子嗣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沾边。


    隔着青天眼，张东云这边还算好的。


    那边，沈和容少有的陷入呆滞状态，目光发直，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对方话。


    紫衣少女则有些焦急的抓着她的手。


    沈和容回过神来：“是猿龙王的女儿？”


    “是，我叫敖瑛。”紫衣少女答道：“我之前和我爹失散了，我正在找他。”


    沈和容问道：“他就在辛原郡这里？”


    “我们在这里失散的，我不确定他现在在哪里，只能先找找看。”敖瑛答道。


    这时，二人头顶忽然传来惊天巨响。


    抬头一看，就见上方青霞山庄庄主云漠，已经跟慧明小和尚拼出真火。


    云漠不再赤手空拳，闻名东唐的青霞枪到了他手里，一枪刺入，便有青光闪动，仿佛要将整个箜山都刺穿。


    他修为高出慧明一境，枪法又杀伐犀利，青光汇聚于枪锋一点仿佛无坚不摧。


    慧明虽然凝聚须弥金山，但以第七境的实力想要只守不攻硬挨这一枪，还是吃力。


    “云施主，贫僧得罪了。”


    少年僧人说罢，合十双掌终于打开，然后一手握拳。


    佛门第七境，名之曰须弥，意志化须弥山，无穷念，便有无穷力。


    可以凝聚显化须弥山防御护身，也可以主动攻击，伏魔弘法。


    慧明瘦小的身躯，这一刻却爆发出让武道强者都不敢小视的庞大力量。


    一拳之下，仿佛须弥金山砸向云漠。


    云漠目光冰冷，枪锋上一点青光，越来越森寒。


    他有信心，如果慧明真敢以拳头硬接他枪锋，他这一枪就刺穿须弥山。


    不过，慧明师传佛法神通，除了内练之外，也有外练须弥伏魔拳。


    拳式精妙之处，更在云漠青霞枪之上。


    慧明的拳头轻柔曼妙，正好避过枪锋，然后又从侧面，势如须弥山倒，击在青霞枪的枪杆上。


    枪锋于是被慧明一拳震开。


    云漠一枪落空，陡然收枪，神情前所未有凝重，注视面前的少年僧人。


    其他修行道路，虽与武道迥异，但也大多有自己的外练法门。


    只不过武道是以肉身气血推动驾驭招式，而其他修行道路各自通过本身法门。


    像道家忘真观，便有戳龙手，助观中弟子与人交锋时，亦可近身搏杀。


    但对于除武道外的其他修行道路来说，外练绝学不成主流。


    似忘真观的戳龙手，如果只凭这一招交手，云漠有信心就是忘真观观主执尘道人来使，也会被他一枪刺死。


    可是眼下这个小和尚，竟然凭肉身武学，接下他的青霞枪？


    这和尚修为境界可还比他低一境呢！


    “大师好修为。”


    云漠徐徐说道：“但那个魔女，云某志在必得！”


    他说罢，手中青霞枪就化作道道青光，刺向慧明小和尚。


    之前云漠还在提防周围是否有更多敌人，但此刻他放下其他杂念，力以赴。


    面前，是一个需要他力以赴的敌人。


    第八境的云漠力出手，声势与方才又有所不同。


    青光连环闪烁，一时间仿佛布满整个箜山上方。


    慧明这一次连说话的空闲都欠奉，神贯注，专心致志抵挡云漠的攻击。


    须弥伏魔拳被他施展到极致，仿佛搬动一座须弥山来回飞舞。


    青霞枪的枪锋屡屡被他撞偏，但青光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让慧明压力不断增加。


    有道是久守必失，长时间继续下去，终会有漏洞出现。


    青霞山庄庄主云漠这时就仿佛耐心的猎人，不断压迫慧明，捕捉慧明的破绽。


    不过，对面小和尚的韧性，远超他预期。


    既然必须要神贯注，注意力集中在对方枪锋上一点青芒，那我就索性什么都不想。


    看似险象环生，但慧明神情反而越来越祥和安然。


    他心头灵台，臻至空明。


    云漠固然是力以赴，但心头还忧虑幻天龙逃跑。


    慧明此刻则是将幻天龙、长安城、沈和容甚至自身都部抛诸脑后，灵台上唯有一点清明，照亮对手枪锋轨迹。


    好在沈和容也没忘了他，带着敖瑛突围逃走之际，让脚下云团分出一道云气，像绳索似的缠到慧明腰间，将他拉了一起走。


    云漠虽然占了上风，但慧明便仿佛海边屹立的礁石，任凭海浪不断拍击，就是不倒。


    云漠意图绕过慧明，但慧明的拳头却始终追着他的枪杆不放。


    云庄主大怒，一枪索性刺向那道拖动慧明的云气。


    但就在这时，半空里，突然有一点浓墨散开。


    空气，像是化为水塘一样，墨迹荡漾着扩散开来。


    青光闪动的枪锋刺入浓墨内，煞气尽消。


    云漠陡然一惊。


    对方除了慧明外，还有个儒家高手？


    方才专注于慧明的云漠吓了一跳，连忙打起精神戒备四方。


    但四周围，并不见如家高手的身影。


    云漠凝神观察倾听，但仍然发现不了对方。


    莫非对方实力，高过他太多？


    云漠惊疑不定。


    长安城，大明宫里，通过青天眼看见这一切的张东云则笑起来。


    那一点墨迹，自然是沈和容的手笔。


    但她并不是现在出手，而是先前靠近箜山之际，便在半空里暗自留下墨迹，遇险埋伏好。


    慧明没有察觉，云漠也没能察觉。


    但现在，大家一起离开箜山，沈和容故意挑选这边，云漠追来，就踩上一个又一个雷。


    她法术作用下，云气绳索牵引慧明落到云罗华盖上，然后远远飞出。


    有意图阻拦的其他青霞山庄武者，都被墨迹阻拦。


    云漠不知究竟，但焦急之下还是加速朝沈和容三人追去。


    无奈半途忽然出现一块超大的墨迹，足足在半空里覆盖超过一亩方圆。


    云漠整个人险些一头撞进墨里。


    他及时停步，但那些墨迹反过来向他席卷。


    云漠只能向以自己枪锋努力破解墨迹。


    等墨迹被除去，却见沈和容等人已经远远飞走。


    “……追！”云漠犹豫半晌，但还是带人追赶：“一定要在他们回长安之前，将人截住！”


    沈和容回头看了一眼：“辛原郡没剩多少地方了，咱们好歹把这里找完。”


    敖瑛有些意外，云漠等人就在后方追赶，她还以为沈和容会提议先回长安。


    沈和容没有多解释，只是驾驭脚下云团，向辛原郡最后几个州府飞去。


    敖瑛虽然不安，但还是谢过沈和容，然后指点对方，去找自己父亲。


    “如果辛原郡都没有呢？”沈和容问道。


    敖瑛叹口气：“两个月后，是我生日，爹如果记得，应该会去跟我约定的地方见面。”


    沈和容点点头，没追问对方具体是哪里。


    她再转头看了一眼慧明。


    对方仍僵立不动，处于非想非非想的空明状态，需要少许时间才能恢复。


    这时候谁要是轻易动他，立刻会引起他的自动反击。


    小和尚两耳不闻身外事，所以沈和容才跟敖瑛说话没有顾忌。


    “传承不错，有中岳寺的影子，但又有些不同。”她似是自言自语。


    通过青天眼，张东云听了，眉毛却微微一扬。


    邪皇的记忆里，没有中岳寺这个名字。


    但他看慧明的拳法，也觉得眼熟。


    可是，不是源自中岳寺，而是昔年被十二阎罗捣毁的雷音寺。


    “听说雷音寺毁了后，出逃的僧人，后来建起中岳、菩提、灵光三寺。”沈和容喃喃说道。


    她面前的敖瑛听了，摇摇头：“我不清楚。”


    青天眼另一边的张东云则若有所思。


    这就难怪慧明小和尚的拳法这么高明。


    一般而言，除了武道修行者，论外练法门，便是佛门最擅长，这跟他们的修行方式有关。


    佛家由内而外，精神力量加持肉身，神魂越强，则肉身也会越强，甚至单纯只比强度和力量这两点，比同境界的武道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之正相反，武道由外而内，肉身气血强则精神意志坚定，肉身越强，则神魂越强韧，诸邪不侵，不惧其他修行者针对神魂的攻击。


    从另一个角度看，二者破功，也是对着来的。


    武者受伤，气虚体弱，则会牵连精神也变得虚弱。


    佛门高手如果精神崩溃，则金刚不坏的肉身，同样回迅速瓦解。


    佛家修行者在肉身方面，勉强可以跟武道修行者一较高下，但涉及招式应变等等，始终是武道强者更高一筹。


    慧明能以第七境的佛家修为，拳法抵挡第八境的云漠，除了因为他步入心思通明的状态外，就是他一身所学的品质，更在云漠出身的青霞山庄之上。


    大明宫里，张东云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慧明这一出，倒让沈和容暴露了点东西。


    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主动借此交待。


    慧明和尚从灵台空明的状态退出，好奇于沈和容、敖瑛为何不返回长安。


    “敖瑛姐姐和她爹失散了，她在辛原郡是寻父。”沈和容解释道。


    慧明闻言，便不再说什么。


    他更关注身后追赶他们的云漠等人。


    以及半空里是不是浮现，阻挡云漠等人的团团浓墨。


    “有儒家高手相助我们？”慧明问道。


    沈和容面不改色：“可能是城里的何先生，光头哥哥见过的。”


    想起那个白衣书生，慧明突然背心发凉。


    三人很快将辛原郡余下几个州府逛遍。


    然而仍未找到“猿龙王”敖空。


    “我们先回长安，晚些时候再找。”沈和容安慰敖瑛。


    他们踏上归途，但云漠等人仍然不肯放弃。


    不仅仅是青霞山庄众人在跟着他们。


    远方半空里，又一个身影出现：“落在长安中人手里了吗？”


    东唐暗阁三大供奉里，硕果仅存的武道高手木宏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