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一点寒芒先到
“沈参赞，华盛顿之行辛苦啊。”
见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陆军一级上将，桂林行营联络参谋李济深笑着上来迎接。
面对前辈，沈复兴总不好冷着脸，也便挤出笑容：“不辛苦，哪有诸位攻克昆仑关辛苦啊。”
说着，沈复兴侧身避开，向里走去。
不管孙立人如何，但202师折损近半就是铁打不动的事实，竟然还有坦克被伏击，一口气丢了近2个连的装备。
这每每看到就让人头皮发麻，气血上涌。
见沈复兴黑着脸走进来，白崇禧鼻腔重重吐了口气，没有主动打招呼。
但其他人却还是站了起来，副参谋长吴实（音：密使一号）看了眼陈诚与林蔚，主动上前：“沈参赞，你的位置在右侧副楼的参谋室，而不是这里。”
他起身拦在沈复兴身前：“没有命令，参赞也不应该来这里。”
哦！？
沈复兴有些好奇，这货很有种啊！
你妈妈知道你这么勇敢吗？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吴实竟然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是保护自己呢？
不等沈复兴找台阶，作战处处长刘斐也跟着起身：“沈参赞，沈总团长，有什么建议，还请以书面形式递交，作战处复核之后，自然会交给主任与司令。”
此话一出，原本稍稍冷静的沈复兴再次愤怒了：“书面形式？我是怕某些人不认识字，之前交的方案都去哪里了？哟，是不是在这啊。”
说着，沈复兴竟然走向垃圾桶.
这时候白崇禧的机要秘书谢和庚（音：代号八一）笑着上前劝解：“哎呀，沈参赞，误会，都是误会，这如今昆仑关大捷，无论如何都是胜仗，大家还是坐下来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反攻计划吧。”
看着对方朝自己使眼色，沈复兴顿时有些疑惑，望着满屋子的高级军官，还有前几日来送酒的刘中荣，难道大半都是？
林蔚见沈复兴似乎被劝下来，便想着两人有交情，打算开口劝一劝这个提了所有意见都被否决的年轻人。
但陈诚却先一步开口：“闹什么闹，成何体统！健生，也不管管你的部下？”
！？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你特么的这是没事找事？
沈复兴冷笑着：“我听说此次昆仑关战役，是陈长官的手笔？”
陈诚坐在上位，轻轻拨弄着手中的钢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神州大地，可不是只有你沈复兴一人会打胜仗，记住你的身份，想要耍威风，回你的郑县去，这里是桂林行营。”
啪啪啪！
沈复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鼓掌：“果然是钦差大臣，既然没有我的位置，那便听陈长官的，沈某告辞！”
跟傻逼争论，最终只能跟着对方愚蠢的思路，被对方在极为熟悉的领域击败。
说完，不等白崇禧伸手拦他，沈复兴竟然直接向外走去，半点不给陈诚面子。
而看这架势，竟然大有直接离开桂林的意思。
“哎呀，辞修这又是何必”白崇禧大感意外，原本他以为沈复兴还有别的目的，此刻却是毫无怀疑，他点起刘中荣：“去，把维安追回来，这后续还需要他。”
陈诚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损失一些部队而已，从淞沪打到现在，损失还不够大吗？
就怕损失了部队，还是没有打赢。
如今，无论如何都是打赢了，他陈诚又有什么责任，他沈复兴气势凌人的想要做什么？
陈诚无视其他人的眼神，只是在那里闭目休养。
沈复兴最后还是被留了下来，但他却再没踏进过那个桂林行营。
1月3日
孙立人与邱清泉上报第五军，第五军再上报行营，就三个字：没油了。
4日
行营再次爆发冲突，白崇禧希望派遣36军绕行进攻南宁，但在与委员长的电话沟通中被严厉否决。
至此，整个桂南的反攻行动便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只能做一版计划，废一版计划。
而沈复兴此时已经在参谋室拿着整个广西的地图研究了几日，没有人他就自己干。
桂林行营很大，作为原来的教学楼，整个迭彩山南一片建筑都被征用。
而沈复兴所在的参谋室，足有一个教室那么大，他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前身后的桌子上都摆满了地图。
他的这种行为自然也引来了参谋室的其他年轻人注意，不多时就有胆子大一些的参谋在其他人鼓励的目光中缓缓上前：“那个，沈参赞，您来几日了，大家其实都对您很佩服”
沈复兴闻言抬头，这可把那个年轻人吓坏了，以为自己打扰了沈参赞的大事，连连摆手道：“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给您帮忙，有事您吩咐.”
说完，立马低头咽了口口水。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在高层眼中，沈复兴至多也只能算一个听话的，主动抗日的指挥官。
但是在这些中下层军官眼中，沈复兴这三个字就如同一面大旗。
一面只要他举起来冲向日寇，身后便会有无数人跟着一起杀上去的大旗。
沈复兴看了眼这个有些害怕的参谋，从左侧的一堆地图里面找出崇左的地图递了过去：“好，给我标注清楚桂越边境上有几处道路，龙州南北的地形交通路线。”
“好嘞！”年轻的参谋兴奋地接过地图，转身看向那些羡慕他的同僚们，差点就要跳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给【民族双壁】帮忙。
见对方接过地图，沈复兴微笑着继续低头研究。
“那个.”
很快，沈复兴的桌前围满了眼神中充满渴望的年轻参谋们。
沈复兴苦笑，他现在有些分不清，来这里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能从旁边翻出地图与文件：“这里有一份崇左到南宁的路线图，我需要有人计算走山路，携带轻武器的话需要多久，包括沿途的补给情况。”
“我，我来！”
立马有胆大的挤出人群，拿走沈复兴手上的地图。
“我需要有人计算百色以南八县的粮秣库存，还有民夫调用情况。”
又有参谋站出来：“这个我熟，我舅舅就是百色行政公署的。”
“我需要有人翻找老地图，找到崇左南翼十万大山的小路，并标注出通往防城港、崇左的通路，至少两条。”
“我来！”
“我需要.”
“我来！”
“我需要.”
“我来！”
几乎沈复兴每说出一项要求，那些参谋们便主动上来取走自己的任务。
每个人都显得很兴奋，那可是常胜将军，小鬼子都管他叫【支那恶魔】的男人！
而且，沈复兴看起来是在准备一场大战。
他身边的【二王】不在，【六战神】也没有陪在身边，更别说那个臭名昭著的【李少】了。
说不定自己干得出色，就能被沈复兴带走呢？
毕竟在这桂林行营干活，实在是太憋屈了。
就这样，沈复兴莫名其妙有了一帮小迷弟帮他干活。
1月7日下午
桂林行营召开战前会议，要求所有中高级将领、参谋一同参加。
而在上午的时候，委员长已经与白崇禧有了一次深入的交流，看上去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但沈复兴知道，委员长是不可能听白崇禧的。
现在广西境内桂系只有散做芝麻一般的2军6师，还是地方师。
中央军大规模入桂，实际上的话语权已经易主。
便如同徐州会战时的第五战区，60万大军里面仅有汤恩伯这一支中央军，指挥权才交到了李宗仁手上。
一旦战区中央军占据绝对主力，这指挥权就不可能旁落。
中午用过饭后，白崇禧第一次找到沈复兴。
他自信满满地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扭转对日对重庆的局势，但此刻深感无力。
沈复兴对此也只有一句话：“大敌当前，只有先解决日寇的问题，再谈其他。”
那意思很明显，你找我？
晚了！
2点
会议正式召开，白崇禧、陈诚、林蔚、刘斐、吴实.就连第5军军长杜聿明、第38集团军司令徐庭瑶、第16集团军司令夏威都出席了会议。
沈复兴作为参赞，敬陪末座。
但他桌前的文件，却是所有参会人员里面最多的。
这一幕自然也被委员长看在眼里，等白崇禧总结完这第一阶段的作战，会议便进入了讨论下一阶段反击的计划。
还是白崇禧主动站出来：“目前，日寇在南宁立足未稳，且兵力不足.”
说到最后，便是要以第2军、第6军、第36军、第99军会同第5军发起新的攻势，一举收复南宁，彻底将日寇封锁在海边。
至于港口，这些经历过淞沪会战的经历早就怕了，根本没人提出来。
很罕见的，这个方案竟然获得了一致认可。
现场热烈的氛围，根本就看不出大家都有着深层次的矛盾。
但沈复兴知道，这尼玛就是缓兵之计，等委员长一走出会议室，外面1月冬日的寒风一吹，恐怕立马就要清醒过来。
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人，很正常嘛。
他记得很清楚，这时候委员长已经有了换掉白崇禧的想法，也不同意他急攻南宁。
结果就是日寇一轮增兵，然后直接把徐庭瑶这第38集团军的司令打的连夜逃跑，最后昆仑关得而复失。
“委员长，职有不同意见。”
沈复兴的声音仿佛在热络的会议室浇了一盆东北的冷水，一股子寒意瞬间冲入白崇禧与陈诚的大脑。
他没有去看那些给他使眼色的人，只是盯着最上位，和颜悦色的委员长。
“哦？维安你有不同想法可以说嘛，这开会本就是讨论，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委员长心中暗喜，如此着急反攻南宁，他本就反对，会议现场人多，他不好意思罢了。
白崇禧脸色阴沉地坐下，只是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似乎这些日子，自己有些冷落了沈复兴，两人的关系也不再如之前。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桂南会战伊始？还是自己拒绝了他的建议开始？
沈复兴没时间照顾白崇禧的感受，在他眼中，这一道道命令背后，就是一条条生命。
想要战后显贵，就必须战时有所作为。
等着胜利，是分不到果实的。
说不定有机会，他沈复兴还要率兵去看看那场旷世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万一莫斯科愿意用土地来换呢？
诺曼底登陆，是不是也可以派一个军参战？
而在座的这些家伙，只是盯着隔壁碗里的菜，却要放弃整桌珍馐。
战后秩序分配，这是多大的蛋糕？
沈复兴一边想着，一边起身来到最前方的地图，从一旁参谋的手中拿过指挥棒，微笑着转身。
“诸位请看！”沈复兴的指挥棒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凌厉弧线：“龙州失守七日，日寇第18师团主力已北上增援昆仑关，现在留守龙州的不过一个大队！”
随后他的指挥棒沿着崇左向北，直指南宁：“我不是不同意白主任的战术，但一来各部调动缓慢，二来，最该在那宁平原作战的第5军已经失去了机动能力。”
沈复兴扭头看向杜聿明：“杜军长，现在让你直接奔袭绕击南宁，可有把握？”
杜聿明缓缓摇头，可随即又坚定点头：“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可沈复兴半点面子不给：“你的机械化部队乃我军精华，若是成仁了，你又有何颜面与委员长交代？”
不给杜聿明还嘴的机会，他又看向徐庭瑶：“徐司令，若于你反击之权，让哪部出击？对了，第五军除了邱清泉部，都需要休整。”
徐庭瑶看了看白崇禧，又看了看委员长，皱眉不悦回答：“第99军与第201师可以前出。”
“哦？傅军长那1.2万人不用掩护侧翼了？宾阳还要不要守了？”沈复兴旋即冷笑，看向众人：“距离日寇最近的便是第38集团军，如今荣1师不堪再战，第202师亟待休整补充，唯有201师.201师，燃料都没有，拿什么进攻？”
说完，沈复兴又看向夏威司令：“贵部.”
还没等他说完，每个师都不足7000人的夏威苦笑着摇头：“某自当全力进攻。”
“哦，全力，请问，昆仑关我军全力进攻了吗？还是夏司令认为自己比杜军长的第5军火力更猛？”沈复兴再次发难。
后者刚准备发怒，却见沈复兴不给所有人反应，向着委员长敬礼：“委员长，非诸公未曾尽力，近几日我多有查看广西地形，山地作战便该有山地作战的部队，轻重武器更要分门别类。”
说着，沈复兴将自己的计划书递了上去，然后回到地图前。
“我意以俍兵为此次反击主力，我军各部至少需要半月至一月才能反击，但日寇援军已至，时不待我。”
“轻重武器从滇越铁路直抵河内，运送至桂越边境后立马从龙州发起反击，恢复桂越公路。”
沈复兴天马行空的调度让所有人震惊，这突然变出来的部队与武器，简直匪夷所思。
冥冥中，众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俍兵善于山地作战，请急调3团基层指挥官百人，空运至河内，部队边作战边熟悉。”
“一部出崇左，切断龙州日寇与南宁联系。”
“一部出【十万大山】，越过山路，直接威胁防城港，行军路线与计划已经拟定。”
沈复兴的指挥棒“咚咚咚”敲在地图上，也敲在所有人心头。
翻越【十万大山】？
真的有部队可以做到？
看着众人疑惑地眼神，沈复兴主动解释：“对你们来说不可思议，但对于俍兵来说，那叫回家，只要千余俍兵出现在防城港外，日寇便会有所忌讳。”
“三日，三日内歼灭龙州、崇左日寇，部队沿山路疾行，切断南宁与钦州的联系。”
“两日，两日之内，俍兵可急行200里，切断大塘、百济。”
沈复兴的指挥棒在南宁与钦州之间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接下来，便是诸公围歼日寇的时候了。”
低头沉思的陈诚突然开口：“何人领军？”
白崇禧心道不妙，这尼玛不是挖坑么？
这计划只是计划，行不行还两说，你这是要沈复兴去冒险？
“辞修，这只是.”
但白崇禧刚开口就被打断，不用别人激将，沈复兴突然站直了身体：“愿为委员长、白长官分忧。”
委员长看了看陈诚的眼色，笑着点头同意：“那便辛苦维安了，健生的计划如故，两位可要好生配合啊。”
得，这一下子就将陈诚与林蔚全摘了出来。
成了，那便是他慧眼识珠，领导有方。
败了，那便是桂系不行，维安误国！
他甚至没问那些俍兵在哪，便直接下了决定。
在委员长看来，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笔双赢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沈复兴心中冷笑，但他立马站定敬礼：“是！”
说完，这个全场闪耀的男人直接走向门外，似乎现在就要出发。
门口的几名参谋眼巴巴等了好久，大门缓缓被沈复兴打开，一股寒风直接吹入会议室。
一张计划书“啪”地一下拍在大地图上，正好盖住崇左。
众人只听得沈复兴现场下令：“电令安南事务司孔宣，将边境的快马全部派出，明日午时，我要见到8000人！”
“电令云南龙长官，奉委员长命，借调迫击炮，战防炮若干，战后奉还。”
“电令郑县税警三团，即刻转运100名班、排、连基层指挥官，两日内抵达桂越边境。”
“明码电告龙州日寇，就说三日后，我沈复兴将亲自率兵攻城，勿谓言之不预！”
“传檄崇左、龙州等地，一颗鬼子头颅100现大洋，找沈复兴结账！”
沈复兴一边走，一道道命令如同勒死小鬼子的绳索，出现在桂南大地。
听到这些话，会议室众人只感觉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锋锐无比。
伴着凛冬的风吹过，他沈复兴人未至龙州，却是.
一点寒芒先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