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延津斩文丑（下）
丰庄镇，税警团临时指挥部。
“报告，税警4团一营已经出击接敌。”
“报告，税警1团强袭封丘，双方正在激战。”
正在后方统筹的沈复兴立马走向作战地图，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1点，给委员长发报，我部在撤退途中遭遇日寇第35师团阻击，敌非但不让开道路，还试图向我部反击。”
“税警5团与2团正在向我部靠拢，接应税警1团、4团向新乡撤退。”
老王听到这话，抽了抽眼角，还是删掉了其中两句话。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场撤退，4个团的兵力向延津集结，这可是除太原战役外不曾有的盛况。
税警1团机动最快，最吃汽油，约有6000余人。
税警2团最是低调，各项平平，约有6000余人。
税警4团人数最少，装备最好，仅有5000余人。
税警5团.
此刻的廖肯正骑在战马上，看着正在急行军的部队，队伍从新乡火车站一路延伸到了这里，8000人队伍头已经到了4公里外的古固寨镇，屁股还在火车站。
看着进攻时间越来越近，廖肯不免有些心急：“快点，距离进攻发起的时间不到2个小时了。”
作战参谋朱凯仁看了眼漫长的队伍，摇了摇头：“团长，还是让我先带4营5营上去吧，队伍太长了，快不起来啊。”
“也只能如此了，你先带两个营上去！”廖肯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扩编这么多人了。”
朱凯仁大声喊道：“4营5营都有，轻装急行军！轻装急行军！只保留武器弹药，其他全部丢在路边！”
“是！”
没有二话，2000余名士兵开始将身上的水壶、行囊等所有非战斗用品丢下，干净利落，这几个月的训练，没有白费。
看着朱凯仁带着4营、5营逐渐脱离大部队加速前进，廖肯看了眼天色：“希望能赶上。”
而此刻的延津战场上，李邦钦的一营已经撕开了219联队的第一道防线。
他亲自率领十二辆T-27组成的楔形阵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突入日军阵地，车载机枪喷吐的火舌将试图肉弹冲锋的日军打成筛子。
在后面指挥的孙立人看着这丝滑的一幕不由赞叹：：“这李邦钦打得好啊，要是T-26说不定还让小鬼子得手了！”
“命令，2营从左翼包抄上去，3营从右翼包抄上去，炮兵延伸射击两轮掩护！”
T-27坦克没有坦克炮，只有一挺DT7.62毫米口径的机枪，备弹2500发，根本就不存在火力空档期。
这就相当于12挺移动的装甲重机枪，看着一线溃逃下来的士兵，顷刻间便让大井川八郎心态有些崩溃：“让佐藤大队顶上去，命令炮兵，给我把这些坦克炸了！”
“阁下，我们的士兵还在前方，现在炮击恐怕.”联队参谋低声提醒。
可越是如此，濒临崩溃的联队长大井川八郎就越是愤怒，他红着眼睛抓起参谋的衣领吼道：“我说，炮击！”
“嗨！”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参谋只能转身去下达命令，36门75毫米山炮开始缓缓调转炮口。
下一秒
轰轰轰！
税警4团的炮击先行到来，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第35炮兵联队的阵地，也将他们吓了一跳。
炮兵联队长星野敏秀中佐面不改色，冷哼一声：“目标，第一道阵地，5发急速射！”
什么误伤队友，他根本懒得管。
只要有坦克被击毁，那战果都算是他的。
轰轰轰轰轰！
正在突入阵地的第一营瞬间被炮火覆盖，12辆坦克与近千名日寇一同陷入火海，让身后准备跟进的步兵集群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前进。
孙立人看着望远镜中的这幕，一拳敲在炮塔上：“可恶！这帮小鬼子真不是人，连自己人都轰杀吗？”
炮火还在继续，眼看这些坦克恐怕要凶多吉少，孙立人抓起步话机：“2营、3营给我全速前进，不要抓俘虏，直接给我包抄过去！”
“是！”
“是！”
两道干脆的声音响起后，税警4团的两翼突进速度越来越快。
而在炮击中夺回第一道阵地的大井川八郎兴奋不已，似乎那些在炮火中牺牲的士兵就该去死，就该为他们的天皇效忠一般：“搜嘎（就是这样），命令联队直属机枪中队与后备第33中队马上给我顶上去！”
在大井川八郎的望远镜中，冲过战壕的12辆战车只有半数缓缓退了回去。
不少燃烧的战车和身上燃烧着的支那士兵仓皇逃出，但是却被回身的帝国勇士用刺刀杀死。
见到这一幕，大井川八郎大笑道：“哈哈哈！帝国勇士是无敌的，什么税警总团，什么沈复兴，可笑！”
但很快，望远镜中的一幕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那辆履带散落的T-27战车缓缓打开炮塔舱门，一名满脸是血的支那军官率先跳出来。
可在旁边的几名帝国士兵竟然端着刺刀不敢靠近，只是任由那名军官将他们逼退。
正在大井川八郎恼火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名军官一只手似乎抓着手榴弹放在嘴边，牙齿似乎咬住了.拉绳？
沉默还是沉默。
大井川八郎见过勇敢的肉弹冲锋，可却没见过这样的.军官。
“快，命令他们俘虏这个支那军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后撤的第一营战车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竟然齐齐调转方向，重新杀了回来。
他们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咬着坦克光荣弹的男人，那个率领全营战士冲在第一线的男人。
李邦钦！
“李营长没撤回来！”
“妈的，回去！都回去，老大还在那里！”
“兄弟们，跟小鬼子拼了！”
重装化的部队并没有让这支部队失去血性，无非是发疯，那就一起疯好了！
轰——！
但一切都太迟了，李邦钦扭头看了眼自己长官孙立人的防线，猛然拉响光荣弹。
税警团，没有被俘虏的孬种！
“报告！税警4团一营长李邦钦在魏邱乡突破战中.壮烈殉国！”
张绪的报告让沈复兴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孙立人干什么吃的，4团的主力面对一个丙级联队，竟然死了一个营长？？给我要孙立人。”
随着步话机被接通，沈复兴不给对方任何解释的机会：“闭嘴！听我说，我不管别的部队如何，非特殊情况，营长以上军官不得带头冲锋，再有这种事情，我就拿你是问！”
孙立人还没说话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但他也有苦说不出，在坦克的保护下，谁能想到日寇直接无差别炮击？
看着那几百头倒下的小鬼子，他自问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明白！”
“你还要多久才能突破魏邱乡？”沈复兴没有继续追责的意思，他相信按照目前税警总团的装备，这的确是一个意外。
“2小时不！1小时，请您再给我1小时！”
孙立人也发了狠，他与李邦钦关系可非同一般，对方的牺牲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个打击。
同时，他还是李邦钦儿子李严的义父！
（孙立人与李严）
挂掉电话，孙立人闭上眼睛，似乎回想起了他与李邦钦一起作战的日子。
在淞沪战场，两人甚至滚在一个战壕里，从那时起，他们便已经有了约定。
“若是有幸殉国，汝妻女，吾养之！”
孙立人缓缓睁开眼睛，一滴晶莹竟从脸庞滑落：“这好不容易形势好转了，你怎么现在走了呢？”
他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再抬起头的时候，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命令，全军突击，要2营3营提供坐标，炮火前出300米覆盖，不要害怕误伤，就按训练的来。”
“命令，团直属特务连与坦克连，跟我冲锋，替.李邦钦报仇！”
话音刚落，一旁的通讯兵小声提醒：“沈总团长不让你带头”
孙立人苦笑摇头：“李邦钦已死，就莫要管这么多了，对了，军纪官与宪兵队留在原地，没我命令不得前出！”
随着孙立人的命令下达，刚刚还能控制战线的大井川八郎突然发现.战线崩了！
“报告大佐阁下，左翼第2大队遭遇突袭，还请您后撤回避！”
纳尼？
“报告大佐阁下，右翼第3大队遭遇重创，部队已经溃散，支那部队向我后方包抄！”
！？
轰！轰！
“不好啦，支那战车又压过来了！”
“快跑！”
“太可怕了，这帮支那人不要命了！”
大井川八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抓起立式三角望远镜一看，坦克与士兵们仿佛浪潮一般向他们扑来。
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到第一道战壕，更别说他之前派出去的士兵，如今已经彻底被淹没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给师团长发电报，我部已被击溃，请求支援！”
大井川八郎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将官服，竟然直接脱了下来，将军服与指挥刀交给副手，竟然自己带着人跑了。
第35师团是介于丙级师团与乙级师团之间的，属于警备专用的三单位制的师团，是没有联队旗的。
就这样，这个视自己士兵生命为粪土的人，却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仅仅穿着衬衫就跟着大部队直接溜了。
而此时的第35师团师团长前田治还在指挥部队猛攻延津，东侧的土城墙已经被攻破，日寇至少有一个大队已经入延津。
北城墙与南城区也已经陷入了争夺，但处在城中心指挥战斗的沈金生却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
他用红笔将城东区域打了一个X，语气平静地开口：“预备队准备好了吗？”
2团参谋赵文远说道：“已经调集宪兵队、警卫连、工兵连与轻伤士兵，共计500余人。”
“你不是一直想带兵吗？去吧，沿着城东的人民路布防，不许退到棉东街。”沈金生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表示这就是生死线：“10分钟后我会呼叫炮火覆盖东城门，给你争取时间。”
“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参谋带着最后的预备队顶了上去，沈金生淡淡一笑：“复兴啊，当哥的没啥本事，也没上过军校，也没吃过洋墨水，但有一点你放心，哥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完，沈金生看了看只剩下十几人的作战室，抓过年纪最小的刘参谋：“小子，收拾好东西，去一趟新乡，把这些东西交到2营长手里。”
“啊？”
刘参谋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就已经冲过来准备拦住沈金生了：“刚沈总团长下令了，不许营以上军官冲到一线。”
“除非特殊情况么？”沈金生笑容依旧淡淡的，似乎在说今晚想吃个馒头。
他扎紧腰带，检查了一下配枪：“你们还年轻，都收拾收拾，从西门走，这是命令。”
“不”
沈金生没时间跟这帮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参谋计较，他已经支走了参谋长，现在没有人能拦住他去一线。
淞沪一战，住院大半年，错过了太多太多。
李鹤年不在，那么便轮到自己了！
看着仅仅带着贴身警卫出去的团长，几名参谋对视一眼，年长的韩永成主动开口：“小刘，你带着关键资料，从西门离开。”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其他人都有！”
“有！”
“团长已经去了一线，作战室保持战时配置，我们要继续留下继续履行身为军人的职责！”
“是！”
没有废话，一群人在小刘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回到各自位置。
无线电、战报、战损统计、补给与敌方动态，信息一刻没有停下继续向着各部队发去。
战争并不会因为某人或者某件事情而发生改变，但我们往往讨论的不是个例。
当税警4团的战报送到沈复兴的桌案前，他就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叫做2营3营包抄成功，歼敌千余人，缴获山炮20余门，正在继续推进。
太快了，这简直太快了，他不是机械化摩步团，不可能有这样的行军速度，除非.孙立人他妈的全军突击了！
“张绪，给老杨发电报，让他不要执着于歼灭封丘的敌军，给我直接绕过去，从南面进攻封丘之敌！”
“给我再电廖肯，他要的编制我可是给他了，但他妈的人呢？马上就是12点，他这个团长不要当，就让休婚假回来的贾幼慧接替他！”
“再给我问问沈金生，还能不能坚守？不到3000人的部队面对日寇2个联队，为难他了。”
说完，沈复兴还是不放心，这35师团到底什么实力他并不清楚。
但一触即溃的感觉，很奇怪，非常奇怪。
就如同那日的第7混成旅团，跑得比阎锡山还快，简直不可思议。
沈复兴决定将指挥部前压：“通知下去，将指挥部搬到魏邱，马上行动。”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只有廖肯骑在马上心急如焚，24公里的距离，他是真的担心赶不上！
尽管朱凯仁已经带着两个营轻装急行，但他看着身后这6000大军，还是着急地上火。
“快一点，再快一点！”
随着他的催促，2营长刘韵泉过来提议：“团长，咱不如这样，把辎重队的卡车全部卸了货，我先带几百名弟兄上去，如何？”
廖肯虽然没什么主见，但他不会让刘韵泉去冒险：“可以，但不能你去，让你的连长小韩去，这家伙说憋了好久！”
就这样，6000人的队伍里，又有500多名士兵乘坐卡车扬长而去。
此时，距离12点已经不足40分钟，而这支队伍距离封丘还有17公里。
而在封丘，杨守义看着手中的电报，又看了眼人去楼空的封丘城，有些傻眼。
偌大的封丘竟然只有一个大队的守军，在经历了短暂的战斗后，对方竟然主动后撤，跑了。
电报里要求他们绕过封丘，直接击第35师团南翼。
杨守义想了想，还是打算稳妥一点：“安邦，你率部留下，别让小鬼子从后面包抄我们！”
“其余人，上车！”
隆隆的引擎轰鸣声中，卡车、战马呼啸着向封丘而去。
沈复兴也接到了杨守义的回报，眼中的疑惑之色更浓了：“给冯治安去电，询问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要知道第7旅团、第1旅团都特么去哪儿了，还有那个骑兵旅团呢？”
不光是他很疑惑，山下奉文也很疑惑。
好不容易才把指挥部组建起来，结果联系不上第1旅团，也联系不上第7旅团。
只有第27师团汇报一切正常，第35师团的回报让他胆战心惊，他竟然陷入了对方2个团的包夹之中。
至于骑兵旅团，前天在延津，昨天在封丘，现在没人知道在哪。
这些驻屯军，仿佛不属于帝国部队序列一般，根本无法掌控。
如果你从天空俯瞰，就会看到这三支部队已经逐渐汇聚，正向着濮阳开进。
特遣支队司令部2天没有下命令，面对支那恶魔，为什么不跑？
哦不，那叫做转进！
但他们也很聪明，为了逃避责罚，故意停在了封丘与濮阳之间的上官镇。
本就是花了大关系想要免除兵役，或者大城市里面生活优渥的年轻人，让他们去拼命，怎么可能？
30分钟后
就在时间马上要来到12点时，税警5团的2个营又2个连在朱恺仁的率领终于赶到了封丘北面。
而杨守义的机动部队也迂回到了封丘南面。
四面合围！
此刻，兵力已经不足8000人的前田治中将，听着各处传来的噩耗，也是无奈摘下了军帽：
“虫豸！一帮虫豸！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两个旅团掩护侧翼，竟然两个旅团都跑了？”
“还有山下奉文这个废物，关系户，组建什么指挥部，你特么不会亲自来一线指挥？”
愤怒归愤怒，但他也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命令部队，向西北突围！”
“以我的名义，给本间雅晴（27师团长）阁下发电报，请他向我靠拢。”
可这一切，都随着12点的钟声响起，变得无足轻重。
沈复兴看着时间，对各部发出最后的指令：“传我命令，总攻开始！”
至于身后？
搞不明白就先吃了这股小鬼子再说！
延津城内的日寇已经撤出大半，沈金生浑身是血地靠着断墙抽烟，听到远处响起的炮火，还有传令兵跑来的呐喊：“团长，总攻开始了，1团、4团、5团都到了！”
“扶我起来！”沈金生伸出手，挣扎着想要起身：“让还能动弹的兄弟们集合这延津的血债，该偿还了！”
第35师团被包围在延津城东小小的区域内，仅是第一轮炮击，前田治所在的指挥部就陷入火海。
部队群龙无首之下各自突围！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在沈复兴的严令下停止追击。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这迷离细雨的月黑风高夜，会发生很多故事。
第二天一早统计战报出来的时候，沈复兴脸色很不好看：
“忽悠谁呢？俘虏夜间逃窜，所以没有任何俘虏，本战共计歼敌8000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