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坊,范阳进奏院。

  孙孝哲准备返回范阳,吏员、士卒们一片忙碌,搬着各种物件。这次献俘,他们带来了安禄山进献的大量礼物,圣人则给了更多的赏赐,因此,返程时反而还要多备些车马。

  一个个精致的金银器皿被装进漂亮的红木箱子,汇成洪流,最能体现这盛世繁华。

  杨齐宣今日早早就过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孙孝哲的官廨,发现吉温也在。

  “特意备了些干果,孙将军带在路上吃。”

  “嗯。”

  杨齐宣放下手中的篮子,发现孙孝哲、吉温坐得很近,像是正在交颈而谈却被他的来访打断了。交颈而谈,孙孝哲居然也不嫌吉温嘴臭。

  他也不好问他们方才在聊什么,气氛因此有些尴尬。

  “那个……听说孙将军今日要启程,我特来送行。”

  “不走了。”孙孝哲板着脸说道,目光盯着那篮子里的柿饼,像是与它有仇一般。

  “如何又不走了?”

  杨齐宣随口问了一句之后,方才留意到孙孝哲的表情,突厥人长得本就凶恶,他不免吓了一跳。

  “东西还未收好。”吉温笑着答道:“圣人的赏赐,太厚重了。”

  “是。”

  杨齐宣正准备告辞,却见一名看起来就十分精干的汉子快步进来,径直抱拳道:“查到了,那小妾名为张四娘,出自教坊,乃当年王忠嗣与薛白一道去抢的,今日去接她的人来自骊山……”

  “咳咳咳。”吉温咳嗽着提醒这信使此间有外人在。

  这里是长安,不比范阳,在长安做事还是得有所顾忌。

  杨齐宣听得咳嗽声,仿佛回到了李林甫在时。忽然发现,以前给索斗鸡当女婿觉得苦不堪言,如今投靠安禄山,反而更提心吊胆,动不动就有突厥、契丹人以杀气腾腾的眼睛瞪过来。

  可他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道:“薛白?若要对付薛白,我可出一份力。”

  这般说,他想的是趁机讨好他们,期望得到重用。

  吉温听了,目光闪动,两个手捻着唇上的须尖,思考了一会,道:“好,你去把张四娘带回家中,待宵禁前我过去问话。”

  “教坊的张四娘?苏五奴之妻?”

  杨齐宣还真就知道她,他还攮过她哩。

  当时长安权贵宴请苏五奴,只需给足够的钱,便可灌醉苏五奴攮张四娘。杨齐宣就不同了,懒得灌酒,苏五奴自会饮一杯装醉,躺在旁边听响。可惜,后来薛白一闹,断了教坊这条门路,杨齐宣家教严,养外室不易,只好改去栖霞尼寺,旁人只当他去烧香。

  吉温当年的地位还够不到张四娘这等美色,闻言只是“嗯”了一声,道:“是她。”

  “可我如何能把她带回家中?”

  孙孝哲开口了,向那报信的汉子问道:“几個人来接她?”

  “两个。加上王宅的仆役,三个。”

  孙孝哲遂满不在乎地向杨齐宣道:“你带我的人去,用你的名义。”

  杨齐宣意识到此事万一有严重的后果,道:“可你们方才说是骊山来人带她……”

  “怕什么?那是薛白派的人。”

  吉温实则还不知是谁派的人,无非是催促着杨齐宣动手。

  待那傻子领命而去,吉温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继续与孙孝哲商议方才未聊完的话题。

  “王忠嗣甚是宠爱张四娘,她或许知晓些什么。”

  “那是谁要接走她?”

  “旁人都无妨。”吉温喃喃道,“我只怕是圣人要问她的话,故而必须要截下她,我先问清楚。”

  孙孝哲道:“你问得清楚吗?”

  吉温得意笑了笑,道:“看来,孙将军是不知我被贬之前的名声啊。”

  他看向远处的皇城,心想,长安城也该想起他“吉网”了。

  ~~

  元载发现有人要接张四娘去问话之后,也不多事。神情平静地回到了王宅,披麻戴孝,跪在王韫秀旁边与她一起烧纸钱。

  他默默注视着火焰吞噬一张张粗劣的黄麻纸,一直在思忖着,之后,轻声向王韫秀问了一句。

  “我们烧的这些纸钱,丈人能收到吗?”

  王韫秀正低着头往火盆里放纸,手中动作一滞,有火焰炙到了她的指尖,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稍稍搓了搓,缓缓道:“我以前不信鬼神,可现在信了。”

  元载以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到有人带走张四娘了,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要问她话。”

  “她的出身、经历,不配给我阿爷作妾,我派人把她送走了。”

  “这不是你会说的话。”元载叹息一声,柔声道:“韫娘,我怕你遇到麻烦了。你该信我的,我是伱的丈夫,天塌下来,我也会替你扛着。”

  王韫秀沉默着,低着头,脸藏在麻布里。

  元载道:“我有个猜测,但不敢确信。因为太大胆了,你犯的是欺君之罪,我……”

  “元郎,我信你。”王韫秀道,“我知道天塌下来你也会替我扛,但,你只会替我扛,你不会管旁人死活。”

  “为了你,我可以尽力。”元载道:“你有秘密,告诉我,我现在替你补救还来得及。”

  王韫秀抿着嘴,依旧不说。

  她是名将之女,心志比旁人要坚韧得多。

  火盆中的烟气渐息,因为夫妻二人停止了烧纸,冷了下来。

  有人进了院子,附耳与管崇嗣说了句话,王韫秀遂从容起身,转向后堂。

  元载知她要去与管崇嗣说事,他则不等他们碰面,径直走向管崇嗣,道:“出事了?韫娘撑不住了,我来担待。说吧。”

  “郎婿,你……”

  “说。”

  管崇嗣遂道:“张四娘出府以后,被杨齐宣抢走了。”

  元载反问道:“你们准备如何做?”

  “自是派人去抢回来。”

  “不。”元载道,“我来安排,我会让人到杨齐宣府,不仅能带出张四娘,还能拿到你们想要的。”

  管崇嗣还待说话,元载已自信满满地转身而去,同时淡淡道:“我会让你们知道,我可信。”

  出了这么大的事,杨光翙也奉杨国忠之命回长安了,防止重臣遇刺的风声传出去,也监视东宫,看李亨是否能咬下安禄山一块肥肉。

  元载出了王宅,直趋杨国忠宅。因杨国忠与李林甫、王鉷一样把公务带到家中处置,也设了办事院。很多时候,杨党的心腹都在那里……对此,元载很熟悉,毕竟他也是杨党出身。

  杨光翙一见他来,脸上便堆起了笑意,道:“公辅来了,做得漂亮啊。老夫得到消息,太子已马不停蹄赶往骊山了。”

  他一边说,一边抚着长须意味深长道:“太子也不怕遇到刺客。”

  元载执礼问道:“杨公说过,让我任大理司直,可还算话。”

  “自然,告身很快便能下来。”

  “我今日就要告身,以大理司直之名查办大案。”元载道:“另外,还要让大理寺调一个人。”

  “谁?”

  “李林甫之女、杨齐宣之妻,李十一娘。”

  李十一娘如今虽出狱了,可作为罪臣之女,却留在长安,另居小宅,不能轻易离开,作为她兄弟们到陇右办事时的人质。总之,大理寺可派人上门召唤她。

  当然,她自有脾气,虽是落罪之身,面对差役也无好脸色,骂骂咧咧地被带了过来。

  元载待她很客气,道:“十一娘息怒,今日请你来是有事相托。”

  “你又是谁?什么芝麻大的小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元载并不自我介绍,而是道:“我想请你到杨齐宣府上去一趟。”

  李十一娘当即收了那副狂放的模样,眼睛里泛了光,兴致勃勃地问道:“去做什么?”

  “带回一个女子。”元载道,“我还要知道,他们问了她什么。”

  “你给我什么好处?”李十一娘问道。

  元载一愣,苦笑道:“这是帮你向杨齐宣报仇的机会。”

  “我不是你油嘴滑舌就能哄的,替你做事,你必须给我好处,否则休谈。”

  元载没想到这女人这般厉害,庆幸自己娶的是王韫秀,王韫秀虽也强悍,心地却是温柔善良的。他只好许诺替李十一娘换一个更大更好的宅院幽居。

  李十一娘这才答应下来,去向她最熟悉的家宅。

  其实元载不论答不答应她的条件,她都一定会去。狠狠地报复杨齐宣,早已成了她心里的执念。

  抵达时,长安城的暮鼓已经开始响了,李十一娘响敲了后门,用一双慑人的眼盯着那越开越大的门缝,直接与门房目光对视,把那门房吓得不敢呼吸。

  “娘……娘子。”

  “这个钱你拿着,我要进去。”李十一娘道:“你知道我的手段。”

  “是。”

  门房看了一眼这位主母身后跟着的红袍官员,不敢得罪,躬身让开,放他们进去。

  可见李十一娘过去在杨宅的威望。

  趁着暮色,她带着元载等人走过熟悉的庭院,尽可能地不被人撞见,偶尔遇到了奴婢,她则会反客为主,叱问杨齐宣在何处?

  “郎君他在储秀阁。”

  “我在此住了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储秀阁!”

  “就是娘子你以前会友的庭院……”

  ~~

  杨齐宣抢回了张四娘之后,原本是好端端地安置着。可他琢磨着这件事,想到自己都不知得罪了谁,渐渐不安。于是跑到储秀阁看了看她。

  说来也怪,来看之前,他心里各种担心、瞻前顾后,但当他一瞧张四娘,胆子就莫名地大了起来,竟开始想着劫都劫了,不如旧梦重温一场。

  “我始终记得那日你的娇喘。”

  杨齐宣犹豫良久,终于开了口,走向张四娘,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道:“你更美了。”

  然而,她脸上竟是浮起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讥笑,道:“什么娇喘?演的而已。”

  “呵,你再演给我看看。”杨齐宣解了腰带。

  张四娘脸上的讥笑却越来越浓,问道:“你可想好了,碰王忠嗣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王忠嗣?他已经死了。”

  “你知道当苏五奴的妻子与当王忠嗣的女人有怎样的区别吗?”张四娘悠悠问了一句,神色毫无畏惧。

  杨齐宣莫名觉得她很有底气,于是,他反而有些虚。

  张四娘目光一低,嘴角便扬了起来,道:“我既见识过了雄伟的大丈夫,你这绣花针……嗤。”

  她这一笑,杨齐宣脸色就沉了下来。

  张四娘摇着头,道:“你若硬得起来,大可来试试,我若哼一声,你是我祖宗。但你若让我不满意,我让家中部曲把你剁成肉酱。”

  杨齐宣顿觉压力,抬手便给了张四娘一巴掌,骂道:“贱婢,人尽可夫的荡妇!”

  他感到有些进退两难了,进又进不去,退又没面子。

  好在,很快有人来给他解了围,吉温到了。

  准备刑讯的吉温显得很严肃,在外袍上罩了一件粗布衣裳,以防止血溅到他的官袍。

  他是悄悄来的,没有带很多的刑具,但要了几条胡凳就拼出了一头木驴,之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卷,打开来是各式各样的绣花针。

  “很美。”吉温凑近了张四娘看了一眼,赞道:“但在我眼里,没有美人,只有受刑的躯体。”

  恶臭传来,张四娘忍不住呕了一下。

  吉温得意一笑,道:“知道吗?我手底下刑讯过的,有被提前救走的,还没有不招的。连皇甫惟明那样的硬汉都没捱过,你能捱多久?”

  “我什么都不知道。”

  吉温转头四下看了一眼,把旁人都支走,独留下两个聋哑的心腹。至于杨齐宣,他心中好奇,不太想走,脚步慢吞吞的。

  “我马上要剥她衣服了。”吉温道:“你想看就留下吧。”

  杨齐宣好生纠结,最后还是留下,把门栓上。

  “嘶!”

  刺激的声音很快就响起。

  与此同时,杨齐宣就听吉温问道:“说,王忠嗣藏在哪里?”

  他脑子里顿时迷糊起来,方才他才与张四娘说王忠嗣已经死了,吉温如何又问王忠嗣藏在哪?

  紧张着,惨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吉温已捉着张四娘的头发,将她拖上木驴。

  “没有人能捱过我的刑,给我招!”

  ……

  终于,张四娘挨不住了,张了张嘴,喃喃道:“昭……”

  “招!”

  “昭应县……阿郎在昭应县有宅……”

  吉温脸上浮出了狞笑,得意地踱了两步,问道:“他为何躲到那去?”

  “你们一直害他……往他身边派大夫,还要进馋言,他只好躲一躲。”

  “没这么简单吧?”

  “他与我……只说了这些。”

  吉温又问了几句,根据多年的刑讯经验,确认张四娘说的是实话,兴奋地咧了咧嘴。

  杨齐宣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忠嗣没死?不应该啊,这是为何?”

  吉温哈哈大笑,双手拍着杨齐宣的肩,道:“你抢了张四娘,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我把她留给你,你慢慢玩,但最后记得灭口。”

  “吉……”

  吉温懒得再理杨齐宣,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转身往外走去。

  他自有宵禁通行的牌符,宵禁反而成了他办隐秘事最好的遮掩。

  但才走出这个院落,吉温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不对。张四娘若对王忠嗣这般重要,为何没有人来救?

  脑子里才闪过这般一个念头,隔着墙,他已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叱喝声。

  “滚开!知道我是谁吗?!”

  吉温曾在李林甫门下做事,一听便听出了这是李十一娘,之后,他还听到元载的声音响起,这些人原来是想要智取。

  “我们走。”吉温果断道。

  他懒得与元载打照面,至于张四娘被救走,暂时无妨,毕竟王忠嗣才欺君了,之后再让孙孝哲处置便是。

  ~~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齐宣俯身看着张四娘那美妙又破碎的躯体,努力稳住情绪。

  想到王忠嗣没死,说实话,他有些不敢碰她了。

  他尽量在说话时不让断掉的牙齿漏风,问道:“鸡舌瘟为何要审你?王忠嗣怎么可能没死?这不是闹着玩的。”

  张四娘喃喃道:“事已至此,你还在问发生了什么……你这样的蠢货,没了相府的庇护,能做什么?”

  “我攘死你!”

  “嘭。”

  正在此时,门被踹开了,杨齐宣转头看去,正见到李十一娘站在那,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但真的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了。

  “攘啊。”李十一娘道:“你若攘了,我今天就放过你。”

  “我……”

  杨齐宣不由自主往后一缩,目光看到了元载,连忙投以求助的目光。

  “元载,帮帮我,你记得吗?我们同病相连。”

  那是某次宴会上,他们正好遇到且对饮了一杯酒,说彼此同病相连,有一样强势的丈人、妻子,引为知己。

  然而,元载却是不屑地摇头,道:“你错了,我们不一样。”

  “别闹了,你把她带走。”杨齐宣道,“我是朝廷命官,你带她这样的逆贼之女到我府邸,会被视为谋逆的。”

  元载道:“今日你当街强抢我丈人留下的妾室,我来讨个公道,该吧?”

  “我没有,是吉温……”

  “不急,慢慢招供来得及。”元载道:“李十一娘是你的妻氏,来找你,也应该吧?”

  杨齐宣被吓得不知所措。

  元载懒得与他多言,挥挥手,让他带来的两个差役上前,摁住杨齐宣的双手。

  他则脱下外袍,盖在张四娘身上,扶她起来,过程中真正做到了目不斜视,心无杂念。

  “吉温问过你了?”

  “是。”

  “看来,我猜对了。”元载道:“我丈人没死,但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是吗?”

  “是。”

  “吉温是如何问你的?”

  “他问‘王忠嗣藏在哪’。”

  “果然是他做的。”

  正说着,忽然一声惨叫响彻了天地。

  元载回头看去,只见杨齐宣倒在地上打滚,跨下鲜血淋漓,而李十一娘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柄匕首,正持匕站在那,匕首上鲜血还在往下滴。

  却是李十一娘趁着差役摁住杨齐宣之时,突然冲上去,狠狠划了一刀。

  “给他止血。”元载很平静,道:“别弄死了,我还要留他当人证。”

  “我知道。”李十一娘道,“用不着你说。”

  “把这对夫妻送到京兆府,以夫妻互殴报案。”

  “喏。”

  杨齐宣痛晕过去之前,脑子里不由在想,当时如果听薛白的,把那几颗被打落的牙咽下去又会如何?

  ~~

  元载很生气。

  他很想立即赶回家中,向王韫秀质问一句“为何要这么做?!”

  但他没有,他克制住了。

  离开杨齐宣宅的第一时间,他再次去找了杨光翙,称有极重要的事要到骊山面见右相,需要出城的一应牌符。

  杨光翙已准备入睡了,闻言不由讶道:“有何事不能等到明日?”

  “到明日便来不及了,晨鼓一响,孙孝哲便要派人到骊山,对右相不利。”元载故作焦急,催促道:“事关右相安危,得空再与杨公细禀。若我赶得及,功劳少不了杨公一份。若事有不顺,杨公也可托作不知。”

  杨光翙的无能此时便体现了出来,连具体事由尚不清楚,听得有功劳分润,当即命人带元载出城。

  月光照着长安城郊的官道,静谧无人。

  元载连着几日,奔波于长安与骊山之间,无比疲惫,心中却还满怀热忱,因预感到自己很快要青云直上了。

  这一路不敢赶太快,一直到天亮了他才纵马狂奔,渐渐地,骊山出现在了前方……

  元载没有去昭应县城找王忠嗣,怕牵扯进欺君大罪;也没有去找杨国忠,若王忠嗣没事,他与杨国忠的立场便有了分歧。

  他思考过了,第一时间去找了薛白。

  虢国夫人在骊山的别业中鸟语花香,薛白出来见客时神清气爽,完全不同于元载的疲惫。

  “公辅兄这便回来了,王节帅的丧礼……”

  “我有话与你说。”元载四下一看,见周围并无旁人,上前道:“我丈人没死。”

  “不愧是你,已都知道了。”薛白语气很平淡。

  元载以双手搓了搓脸,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薛白,问道:“你是何时知晓的?”

  “看到无头尸体就基本确定了。”薛白道,“你与杨光翙交谈时,我问了王韫秀。”

  “我虽未仔细看那尸体,但也未看出破绽来。”

  薛白道:“我有更多消息,我知道王忠嗣病后受到了多少暗算。我还提早知道了,金吾卫中在传有南诏死士到了长安,并将此事提醒王节帅,让他小心被刺杀。”

  元载点点头,确定了并非是薛白的才智超过自己很多。

  “所以,丈人是明知安禄山派人要害他,故意李代桃僵,诈这些宵小出手,以此寻找证据。”

  “是啊。”

  “吉温已经露破绽了。”元载道:“那些凶徒带回去的头颅,必是给了孙孝哲与吉温,所以他们最快知晓阿爷还未死,跑去审问了张四娘。想必,很快他们就要再次对丈人动手。”

  “看来公辅兄是全都知道了。”薛白问道:“为何来找我?”

  “你是最知情、最有能力,也与我立场最相近的人。”元载道,“这次韫娘竟是宁可相信你,也不信我。但我会替她扛,保住丈人,揭穿安禄山。”

  “你打算如何做?”

  元载没想到薛白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只好先把自己的计划抛出来,道:“吉温已打探到阿爷就在昭应县城,想必,孙孝哲很快会再派人去杀我阿爷。我们请圣人派北衙禁军去保护阿爷,拿到证据。这一次,必不会再让他们逃了。”

  “没用的。”薛白摇头道,“圣人认为王忠嗣已死,我们一开口,直接便触怒圣人,到时依旧处处被动。且圣人不肯见王忠嗣,很多事一旦没有亲眼所见,安禄山的人总能狡辩过去。”

  元载道:“依你之意呢?”

  薛白转头看向华清宫的方向,先是问道:“李亨已经到骊山了吧?今早便要觐见圣人。”

  “是。”

  “你去告状。”薛白这才抛出了他的想法,缓缓道:“你大义灭亲,状告王忠嗣诈死欺君,怀疑他与李亨合谋,要在骊山兵变。”

  “你疯了!”元载大惊失色,连退了数步。

  “公辅兄是聪明人,仔细想,这个说法最合圣人的推测,他一定会信的。只有他信了,他才会重视,才会亲自查办。我们才有让他看到事实真相的机会。”

  “不,你……”

  元载咽了咽口水,缓过神来,意识到薛白说的似乎有一点道理。

  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太子之所以会到骊山,是因为自己揣着脚踏两只船的心思,唆使太子出面。而薛白这个计划,竟是连这一环都考虑到了?

  换言之,薛白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不可能。

  元载思来想去,认为薛白只是顺水推舟而已,遂道:“不,这样一来,只会害了丈人。”

  “可你知道他的心意吗?”薛白望向了远处的昭应县城,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成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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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越成武大郎,刚来就遇到潘金莲。潘金莲嫁给我后感叹自己命苦,但她却发现这个大郎不一般,他的身高,容貌发生了惊人变化,且会厨艺,懂诗词,能武功。遇到西门庆,敢觊觎我娘子?爆锤。王干娘做的好事?……弄她。赚钱?抱歉,我精通各种厨艺,席卷宋朝餐饮业。打仗?其实我精通孙子兵法,鬼谷子,三十六计,五经七书,六韬,三略,诸葛兵法……论权力,他和当今官家称兄道弟,权倾朝野。遇到水浒好汉,将其统统收服,他能威慑辽国收回燕云十六州,且镇压西夏,金国,以及倭国,拂菻……他还能现代化经济建设,改变历史。从此大宋出了个武大郎,他的名声广传天下,威震四海!莫能比也……

回到明朝做昏君

穿越大明朝,成为了木匠皇帝朱由校,那个,我躲在后面,背黑锅我来,送死你们去。

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

大唐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还没有发生。李渊还在纸醉金迷。李建成和李元吉正密谋除掉最大的威胁。长孙无忌还没喊出:“八百人就八百人”的宣言。一代天可汗李二凤却遇到了一个说自己来自于未来的少年。天真的温禾以为靠着后世的发明,能在大唐混的风生水起。谁知道齐王李元吉手下的一个小小管家,就逼的他差点家破人亡。一怒之下,他决定去抱个大腿。既然你李元吉不做人,那休怪小爷掀翻桌子!温禾来到了秦王府,看着愁眉苦脸的李世民。温禾:“秦王殿下,你想知道大唐未来为何亡国吗?你想知道你曾孙子为什么会被胡人赶出长安吗?你想知道你媳妇,啊不,应该是你儿媳妇怎么篡位成为第一位女皇帝吗?”李世民指了指门外的大坑:“你知道埋你总共要分几步吗?”温禾讪讪一笑:“要不,我们先聊聊大唐亡后,你陵墓被挖,头骨被人当玩物先?”

大明国师

《大明国师》【狱中讲课,朱棣偷听后求我当国师】见证了靖难之役结束,作为“诛十族”对象的姜星火终于松了口气。身为资深穿越者,九世穿越即可回现代永生。自觉马上大功告成的姜星火,无聊到开始在狱中讲课,但似乎渐渐不对劲了起来……马三宝:《海权论》里的大航海时代是什么?姚广孝:《国运论》竟然是传说中的屠龙术!朱高炽:《华夏货币史》的银本位没讲完呐。姜星火:“我明天就要砍头了,剩下的课托梦给你们讲吧。”

悍戚

愿以天下独步之铁骑,踏遍这万里河山。武者,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幸也!就以我大汉皇叔之名,前方便刀山火海,亦将铁蹄踏平之!我是刘闯,这是我的故事!+++++++++++++++++++++++++三国三部曲最后一部《悍戚》,2013年隆重登场,让我们重温那一段铁与血交织一起的沸腾年代。

三国:我帮刘备种出万里江山

农大研究生蓝田穿越三国,没有金手指的他靠种田崛起。科学种植让百姓能吃饱,科学种植让百姓能吃好。小沛农界大司马,金牌导师蓝子玉。从误解刘备的仁义,到帮助他争夺天下,蓝田逐渐了解这个三国第一创业人。刘备有了他,军队再也不为粮食发愁。关羽有了他,荆州固若金汤,吕蒙背刺失败。刘备:我有蓝田胜过雄兵十万。诸葛亮:蓝田之才不亚于亮。赵云:怎么说呢?其实蓝田对人性看得太透。刘禅:舅父,颇思蜀否?……所有人都认为蓝田是个不世之材,唯独他自己觉得只是平庸的种田人。

朕就是亡国之君

正统十四年,朱祁钰在皇位上大梦初醒,睁开了眼睛。土木堡之变已经发生,三代精锐京营,已经全军覆没。自己的哥哥、皇帝中的垃圾朱祁镇,正在大同府扣门。朱祁钰发现自己,不但要保卫京师!保卫大明!还要保护妻儿老小!亲自监刑是暴戾些,就是亡国之君了吗?信任宦官任用内相,就是亡国之君了吗?穷兵黩武信任武夫,就是亡国之君了吗?好吧,朕就是亡国之君!本书又名:《大明迎来了它的慈父》、《朕的一生》、《朕绝不投降》

墨唐

一个当代宅男穿越到初唐一个墨家子弟身上,就像一滴墨水滴在水杯中,很快,整个大唐就被渲染的乌七八黑。

崇祯大明:从煤山开始

崇祯十七年乙巳,贼犯京师,京营兵溃。丙午,日晡,外城陷。是夕,皇后周氏崩。丁未,昧爽,内城陷。帝崩于万岁山,王承恩从死。御书衣襟曰: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诸臣皆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自大学士范景文以下死者数十人。

寒门枭士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风华烟雨,是非成败转头空!

我在俄国当文豪

多年以后,当纳博科夫在美国讲授俄国文学的时候。他是如此这般操作的。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先是打开了墙角的一盏灯,并说道:“普希金是俄罗斯文学的第一盏明灯。”紧接着又打开中间的一盏,讲道:“这是果戈理。”而后再打开一盏灯,言道:“这是契诃夫。”随后,他迈着大步走到窗边,用力扯开窗帘,让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内,大声叫嚷:“这就是托尔斯泰!”平复一阵心情后,有学生举手问道:“教授,那外面的天空呢?”“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纳博科夫打开了窗户,看向了无边无际的天空:“现代世界的源头!无论是从精神层面上还是现实层面上!”不朽的米哈伊尔·罗曼诺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简洁版:回到俄国1843年的那个冬天,米哈伊尔一步步成为俄国文豪乃至整个欧洲大陆的精神领袖的故事。本书又名:《我在俄国鉴症那些年》、《症都不敢鉴?那你算个鸡毛的文豪!》PS:外站作者,请放心追读。

风起南洋1784

《风起南洋1784》1784年的南洋,正处于风雨激荡的前夜,越南的阮福映正在千方百计寻求复国,泰国的拉玛一世刚刚篡位成功,西方殖民者就要大举到来,穿越客叶开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先从控制越南开始,一路上外拒白夷、内斗土著,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南洋帝国,但他并不满足,因为举目北望,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靖难攻略

《靖难攻略》洪武之治还未过去,南北之分还未平息。朱高煦瞧着站在自己对面不可逾越的朱元璋,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群人……威震西北的西宁侯宋晟,从南打到北的武定侯郭英,捕鱼儿海之役前锋的长兴侯耿炳文,剿灭月鲁帖木儿,翻越高黎贡山大杀四方的猛将瞿能,辽东三头怪的杨文、吴高、平安……还有远征屈裂连河的骠骑大将军俞通渊,都督何福,以及皮笑肉不笑,瞅着自己脖子在暗地里磨刀的朱允炆。嗯……朱高煦眉头一皱,想要退至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