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

  辅趚琳说了两个问题,袁思艺听到后当即吐出一个人名来,倒不知这应答的是“皇孙若没死,在哪儿”还是“有人去找了张萱”。

  “阿爷妙算,正是此子。”辅趚琳道:“我赶到终南山时,恰见到薛白从赤峪口下来。”

  “你看到他,他可看到你了?”

  “未看到,当时我腹内不适,隐在林中。何况我着小民装束,他便是见着了,如何认得出我?只会以为是行路的客商。”

  辅趚琳对此很确定,毕竟他又不像薛白那般显眼,只是宫中无数宦官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往日也不曾与薛白有过接触。这还不是此行中他打探到的最大秘密,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起他的经历。

  “待我登上了山,找到了张萱隐居之地。却发现,张萱已被薛白抢先一步灭口了,包括张萱留下的画作,俱被薛白毁了。另外,薛白马鞍上挂着一个卷轴,想必是他从张萱处带走的重要物件……”

  袁思艺眯起眼,从辅趚琳的神态中看出了端倪,辅趚琳分明是晚到了一步,却在言语之间将此事形容为他的偌大发现。

  回到事情本身,薛白为何要参与到这等天家秘事,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一個想法当即浮上了袁思艺的脑海,似飘浮在水面上的浮木般摁也摁不下去。

  “三庶人案我参与得不深,可我记得,那孩子当年确是死了,高力士、陈玄礼亲自处置的尸体。想必便是葬在这富平县檀山。”

  “那……或许是鱼目混珠?”

  “事隔多年,如何还能查清?”袁思艺喃喃道。

  他随手翻着李林甫临死前调阅的文书,发现张萱那幅薛妃抱子图虽也是写意,但寥寥数笔之间,却把薛妃的气质勾勒得极为到位,让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薛妃。

  当把这幅画与埋葬地的舆图摆在一起时,他忽然灵光一闪。

  “有办法。”

  “阿爷是说?”

  “这是皇孙李倩的相貌。”袁思艺指了指图画,道:“只需持这幅画问一问当年埋葬尸体的人,自然知晓当年死的是否是真皇孙。”

  辅趚琳不由赞叹,问道:“可如何知晓当年是何人埋葬的尸体?”

  “你去找陈玄礼……”

  话到一半,袁思艺摇头道:“不,我亲自去找他问问。”

  ~~

  海棠汤殿。

  杨玉环午寐过后,想到今日是七夕,她却还未到长生殿去还愿,向侍婢问道:“圣人呢?”

  “圣人召见了元载,交谈甚欢,正要赐宴呢。”

  “那是这位花鸟使办事得利,深得圣心了。”杨玉环捻酸讥了一句。

  她是悍妒的性子,换作往常难免要闹将一场,今日却是兴致缺缺,事实上,她哪能真介意圣人找新欢,亦不可能拦得住,无非是闹个意趣罢了,过犹不及。世人都说她独得圣宠,仿佛圣人唯独钟情于她,倒让人忽略了花鸟使每年进奉的无数美人。

  心思一转,莫名地想到了昨夜听到的那句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她确定薛白是以一个掖庭宫女的角度写的,隐隐有种孤寂幽怨的凄凉,也是她最害怕落得的下场。

  记得那年七夕,她在长生殿许愿,该是流露出了这种害怕……所以薛白写进诗里吗?

  杨玉环翻了个身,驱散这种无稽之谈般的念头。自知这辈子只有侍奉老朽君王的命,与英俊少年谈情说爱的自由,只属于那些幸运的少女。

  虽贵为贵妃,她自诩是一个遭逢了许多不幸的女子。

  “今日可还有烟花看?”杨玉环并不沉溺于她的不幸,有意放纵着自己的玩心,“去问问阿白,可造出来了。”

  “奴婢这就去问。”

  那边,张云容过来,轻声道:“贵妃,杜秋娘入宫了,制了祈巧糕送来。”

  杜秋娘是杨玉环的一个弟子,因被陈玄礼看中,李隆基遂作主,把杜秋娘赏赐给了陈玄礼。杨玉环虽不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弟子被当成物件般送来送去,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陈玄礼非常宠爱杜秋娘。借着此事,杨玉环也不时借杜秋娘之耳探听些龙武军大将军府之事,如此很容易便能掌握圣人行踪。

  这是宫中妃嫔最严禁做的事,一旦被发现必有严重后果。杨玉环偏是因它所蕴藏的危险而乐此不疲。

  是日,她从杜秋娘手里接过祈巧糕,便问道:“圣人这几日有些忧心,陈大将军可知是为何事?”

  “将军私下从未提过此事,他不是多话之人。”

  杜秋娘所能听到的消息往往都是旁人与陈玄礼对话时她特意去偷听的,比如今日,她便冒了极大的风险去打探了一件事。

  “弟子今日来,是请贵妃小心的。”

  “怎么?”

  杜秋娘上前,附耳道:“袁大监一早就来找了将军一趟,我奉茶时,听他提及了吴怀实。”

  吴怀实的案子使得寿王李琩被赐死,杨玉环也险些受到牵扯。因此,杜秋娘听到“吴怀实”三个字之后,不顾陈玄礼屏退左右的吩咐,绕到了厅后偷听了许久。

  杨玉环坐在那听着,眼中的好奇之色逐渐变成了凝重,还带着些许惊慌。

  事情很复杂,但她听懂了。在吴怀实已经身死了快两年之后,袁思艺终于是相信了他所说的荒谬之事,废太子李瑛被误杀的那个儿子可能没死,有可能就是薛白,而袁思艺也找到办法证实此事了。

  “这是机密,你万万不可告诉旁人,切记切记。”

  杨玉环嘱咐了杜秋娘,让她回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之后,使人去把谢阿蛮招来。

  “你去一趟三姐处,与薛白言……”

  杨玉环话到一半,想到事涉机密,不宜让人代传,遂话锋一转,道:“告诉薛白,务必要带着烟花进献。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告知他。”

  谢阿蛮听了,笑道:“贵妃为了看烟花,打算诈薛郎一诈吗?”

  “就当是吧,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进宫,哪怕是绑也将他绑来。”杨玉环不作解释,挽着彩带起身,“我去央圣人,今夜再看烟花,他若不来便是欺君。”

  ~~

  李隆基也喜欢烟花,但并不是因为爱看那璀璨夺目的光彩,而是因为烟花能为他璀璨夺目的功绩添彩。

  他今晨做了个梦,梦到高仙芝击败了大食,把那黑色的旗帜当作战利品,与沦为俘虏的大食国王一起送到了长安。献俘大典上,有漫天的烟花腾空而起。

  如今他愈发自认为已得天眷,觉得梦是一种预兆,这场胜利是必然的。醒来后,此事便暂时被抛诸于脑后,享受了元载进奉来的美人的服侍,十分满意,遂把这位新任的花鸟使召来勉励了一番。

  朝中有臣子众多,在职位上做得再出色,能得圣人召唤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元载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觐见时妙语连珠,使得李隆基甚是开怀,吩咐赐宴。

  正此时,宫人禀报,贵妃求见。

  李隆基哈哈大笑,与元载莞尔道:“太真一向悍妒,这是要来寻你这花鸟使的麻烦了。”

  “那,臣告退?”

  “退什么?”李隆基脸一板,“你可得替朕扛住太真的怒火。”

  元载一愣,接着见了圣人眼中的促狭之意,方知这又是一句玩笑话,连忙苦笑道:“臣惶恐。”

  他觉得圣人真是个妙人,不仅是从古未有的贤明,还平易近人。

  不多时,杨玉环到了,但并非来找麻烦的。她看也不看元载,只顾着向李隆基万福,道:“三郎,天很快就要黑了,臣妾想看烟花。”

  李隆基反而能体谅烟花使的难处,道:“烟花不易造,薛白手里恐是不多,离千秋节也不剩几日……”

  可说着说着,他见杨玉环那可怜巴巴的神色,当即大手一挥,豪气冲天道:“放!下旨召薛白入宫,告诉他手里还有多少烟花都放给太真看。”

  “三郎真好。”

  元载垂首在旁,见此一幕,再次意识到了他与薛白的差距。他任花鸟使,挑选出绝世的尤物献入宫中,只能算是比普通人做得好些;而薛白所做的却是旁人根本无法做到之事,乃是世间独有,故能得圣人、贵妃都看重。

  若无意外,今夜又会是一场欢宴,李隆基已做好准备享受这份轻松愉悦。

  可偶尔总会有一点意外出现,杨国忠再一次送来了一封“不敢擅专”的奏折,李隆基打开一看,脸色瞬间阴翳了下来。

  “这是真的?”他的语气像是暴雨前的天气,沉闷隐隐蕴含着惊雷。

  杨国忠连忙低下头,答道:“臣已遣驿乘前往安西确认,或需一些时日……”

  话音未了,那奏折已砸到了他的头上。

  李隆基含怒叱骂道:“伱这宰相是如何当的?!”

  在他眼里,杨国忠最不如李林甫之处,就是还不能独自处理好所有政事,让他安心放权,眼下竟拿出如此糟心之事让他头疼。

  “臣……高仙芝跋扈,并不听臣的政令。”杨国忠无奈,只好把责任都推到高仙芝头上。

  李隆基挟怒道:“把军使召来,朕亲自问话。”

  见此情形,杨玉环不敢再叨扰,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大殿。

  她知圣人心情不好,该是不宜再放烟花的。可正因为圣人心情不好,更不能让袁思艺在查的事爆出来,遂又遣人去催薛白入宫。

  ~~

  薛白是日正在陪颜嫣、李腾空一起画画,画的是昨夜的烟花。

  她们两人都很擅长书画,其中,颜嫣擅画是薛白早便知晓的,而李腾空擅画则是这几日聊到李思训之事,薛白才逐渐了解的。

  他愈发觉得李腾空是一个宝藏,有许多可以发掘的地方。

  “小仙姐画的更像是灯市。”颜嫣探头往李腾空的画上看了一眼,说道。

  薛白目光去,见李腾空的画上不仅有柳树梢,还有花灯,画灯之上才是那如星如雨的烟花。只一眼,他便懂了她的心意,而李腾空也感受到他的目光,耳根都红了。

  两人最近正在突破关系的边缘来回试探,最是想黏在一起的时候,薛白不由想着今夜也许能到她屋子里去……

  谢阿蛮正是在此时到的。

  薛白听了她的转达,并不认为杨玉环是为了看烟花而诈他。他给她送过的礼多了,可之前并未见过杨玉环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讨,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要。

  “确是还有一颗烟花,那我带进宫中。”

  薛白今日带的烟花竟是比昨夜的还大些,但进了华清宫,却得知圣人正在商议重要朝政,不便打搅。

  他遂向高力士问道:“臣为中书舍人,圣人是否召我拟旨?”

  从本心而言,他更想参与军国大事,而不是只被召来嬉游。然而,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圣人并未召见”。

  一直等候到天黑,谢阿蛮重新赶过来,称贵妃已在长生殿还愿,还了愿已等不及看烟花了,让薛白带着烟花到西绣岭去放。

  “那儿地势高,放起来才好看。”

  “可是……”

  “薛郎不必可是了,圣人已应允了。贵妃可已起驾登山,快去吧。”

  谢阿蛮十分雀跃,恨不得伸手抢过薛白手里的烟花。

  故地重游,西绣岭上已加盖了几道宫墙,守卫也比当年要森严了些。

  薛白登上山时,只见长生殿内的女冠们都已经闻讯而来,拥在殿门前熙熙攘攘的,满怀期待地等着,一见他来便欢呼了出来。

  “烟花使来了。”

  谢阿蛮怕薛白被她们围住,连忙引着薛白往一旁的观星台上去。

  那观星台建得甚高,登上之后可以俯瞰华清宫,在此放烟花,确实是最好的地方。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薛郎也喜欢太白的诗?”张云容早已候在观星台上,听了薛白吟诗,有些惊喜地道。

  她是真不高声语,压低了声音,把一个火折子递给了谢阿蛮,道:“一会儿,你来点烟花。贵妃有要事与薛郎说,我带他离开一会。”

  谢阿蛮听了前一句,先是惊喜万分。待听得后面一句话,脸色便奇怪起来。在她想来,贵妃这般费尽周折,偷偷摸摸地见薛白,还能有甚旁的事?

  “是。”

  接过火折子,她低声应了,目光盯着薛白的背影,暗忖不知他有什么好,竟是那么多女子都喜欢。

  薛白由张云容引着,从观星台另一侧的小梯子下来,绕进了长生殿后方,有一道小门被打开,他悄无声息地进去,拐进了长生殿。

  这一次,长生殿内比上一次明亮些。

  杨玉环正双手合什,跪在神案前。见薛白来了,连忙起身到了帷幔后面,招手让他近前来,并吩咐张云容出去看着。

  她穿的是他送她的襦裙,美得不可方物,动作时偷偷摸摸的,不由让人起了旖旎之念,误以为她招他来是为了佳期幽会。

  薛白上前几步,感觉像是牵牛星迈过了银河,与织女星相会。

  “阿姐。”

  “你来了。”

  杨玉环方才想到了薛白当年在此念的那首词,“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定了定神,才记得要说的是何事。

  她遂以姐姐教训弟弟的口吻道:“你又惹麻烦了知道吗?”

  “还请阿姐赐教。”

  “你先说,你可有未告知我的事。”

  “有许多。”薛白问道:“阿姐想知道哪桩?”

  “你的身世。”

  “我就是薛锈收养的义子,不出预料,会是一个草民之子,芸芸劳苦大众当中的一个。”

  “我不信。”杨玉环道,“吴怀实说你是皇孙,今日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你可敢与我坦诚以待?”

  薛白摇了摇头,道:“我不是皇孙。”

  对李腾空,他这般说是出于信任;对杨玉环,他这般说则是出于谨慎。杨玉环的身份太过复杂,他不认为她能为他守住秘密。

  杨玉环已信过薛白一次,这次不再信他,悠悠道:“但这次你又被袁思艺盯上了,也不知他们为何总对你的身世感兴趣。”

  薛白心念一动,问道:“袁思艺可有证据?”

  “我可以告诉你。”杨玉环转身拿起酒壶,斟了两杯,捧起,将一杯递给了他,同时道:“但前提是,我得确定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在利用我。”

  贵妃赐酒,这是极大的荣誉,往往只有立了大功归来的名将能在御宴上有这样的荣幸。但今夜,杨玉环似乎不打算只赐薛白一杯酒,倒像是想灌醉他,逼他吐出真言。

  薛白犹豫片刻,接过酒杯,端在手里,沉吟道:“我绝不会害阿姐,且会为阿姐好。这一点,我可以发誓。”

  “我得知道你的目的。”杨玉环已喝了她的那杯酒,“喝了。”

  薛白无奈,举杯一饮而尽,发现这酒呛得厉害,一杯下肚他便感到暖流涌起,身子热乎乎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下一刻,杨玉环又捧了一杯递给他。

  “喝了。”

  “我酒量只这么大。”

  “不管。否则你便是让袁思艺弄死了,也休想我帮你。”

  “阿姐放心,我不是皇孙,袁思艺找不到能弄死我的证据。”

  “喝了再谈,除非你不信我。”

  薛白目光看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凑得很近。杨玉环太美,让他对自己的定力不似往常自信,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却又逼近过来,他退无可退,只好再饮了一杯。

  “说吧。”

  杨玉环的声音动听,像是在蛊惑他。

  “你是废太子李瑛的儿子对吗?你侥幸活了下来,得张九龄、贺知章等名臣教诲,想夺回储位。所以你接近我三姐,利用我,是吗?”

  薛白没答,抵着柱子坐在了地上,眼神迷离。

  杨玉环低头看去,见他英俊的脸上泛着红晕,与往常完全是两种气质。

  莫名其妙地,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你和我三姐,杨玉瑶,睡在一起了吗?”

  “瑶娘?嗯。”

  “你和李十七娘睡在一起了吗?”

  薛白摇头,略带着些苦恼之态,道:“没……她太害羞了。”

  杨玉环不由轻笑了一下,再次问道:“你是皇孙李倩吗?”

  “不是。”

  “那你的父母是谁?”

  “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人。”薛白闭上眼,喃喃道:“我很想他们……”

  杨玉环一愣,有些着恼地咬了咬下唇,自语道:“你素来狡猾,我可不信你。”

  她吃不准薛白是真醉还是假醉,眼波一转,道:“好吧,你也知我膝下无子,你若真是皇孙,我未必不能扶你一把,便当认下你这个好贤孙。”

  “真不是。”

  “你可能证明?”

  说着,她又拍了拍薛白的脸。

  薛白张开眼,目光落处,看到的是丰润的红唇。

  他感到脸颊热热的,脑子也热热的,低语道:“阿姐。”

  仅仅两个字,却莫名地饱含了某种感情,杨玉环竟是听得心中一麻,听懂了他想要亲上来,以证明他不是什么好贤孙。

  酒壶落在毯子上,烈酒洒了出来,空气中遂醉意朦胧。

  “咻——砰——”

  突然,窗户被烟花炸亮了。

  杨玉环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却只能隔着窗纸看到她心心念念的烟花。

  “你厉害,我问不出你的底细……”

  “咻——砰——”

  烟花又响,一响又是许久,薛白依旧是醉着,却醉得自在了许多。

  他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肆无忌惮地欣赏着杨玉环,看着她仰头的侧脸。他眼神深邃,像是带着千百年的好奇、遗憾、探究、喜爱、埋怨、同情……他两世为人,对杨玉环的所有印象在此时此刻才得以具化。

  直到天地俱静,杨玉环才回眸来,笑了笑。

  “你这个义弟,至少还是顺着我的意的。”

  然而,话音未落,她竟是听到了薛白在轻声吟着诗。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杨玉环呆愣住了,她忘了自己也是跪坐在地上与薛白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忘了他正在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脸,忘了地毯上的酒水已洇湿了她的裙摆。

  她只顾着听着这首长诗,恍然明白了薛白对她的那莫名的深情是从何而来的。

  她的感受没有错,他对她就是饱含了一种无法言状的,比男女之情还要深邃的感情,她有时以为是同情,有时以为是亲近,有时以为是爱慕,但无论如何,今夜她确定了他对她就是与世间所有人都不同。

  否则,怎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就像他曾说过的“佳人相见一千年”,这诗也像是凝聚了千年。

  “……”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才念到这里,张云容忽然跑来,打断了这场会面。

  “贵妃,时间不多了,奴婢得送薛郎离开。”

  杨玉环只觉得心被揪了一下,想着诗还没念完呢。

  之后,她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告诉薛白,急得她四下一看,端起一杯冷水,径直泼在薛白脸上。

  ~~

  富平县,檀山。

  七月中旬,山脚下的麦地已是一片金黄,沉重的麦穗压弯了麦杆。

  麦田边的农舍中,一名农夫正磨着镰刀,他那丰满的妻子正在缝补着麻袋,做着收成前的最后准备。

  他们的一双儿女正在追逐打闹着,嘴里唱着奇怪的歌谣。

  “我从山中来,带来兰花草……”

  远远地,有五名骑士飞奔而来,直奔到屋舍前,才硬生生勒住缰绳。

  “吁!”

  马蹄踢飞了小石子,马蹄下的麦子落在了石土之间。

  磨刀的农夫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那麦子上,没有说话。

  “陆十五,是你吧?!”马背上的骑士看着农夫,问道:“十多年前的北衙杂役,如今有屋有田,有儿有女了。”

  “是小人。”

  “我等奉贵人之命,来问你一桩事。”

  陆十五放下了手中的镰刀,恭谨应道:“效用请问。”

  “当年你是否埋葬了一个孩子,从此奉命在此守墓。”

  “是。”

  “你眼神可还好使,上前来看一眼吧。”

  陆十五驼着背,指了指自己的屋舍,道:“效用,不如进屋喝杯水,容小人慢慢看吧。”

  “也好。”

  五名骑士遂翻身下马,走进了那屋舍。

  陆十五畏畏缩缩地让开,拉过了妻子儿女的手,躲避到一旁。

  不一会儿,屋中便响起了喝叱声、砍杀声、惨叫声。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

  “噗。”

  “噗。”

  “快走!”

  很快,方才问话的骑士踉跄奔了出来,身上鲜血淋漓,每拖着伤腿走一步,都有血淌进地上。

  接着,脸上带着刀疤的高个汉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时不时咧嘴笑笑,扬起手中的陌刀前,还不忘与陆十五打个招呼。

  “遮住孩子的眼。”

  陆十五连忙照做。

  那汉子这才走到骑士的身后,手中陌刀利落地斩下。

  “噗。”

  一颗头颅滚过,血滴在了地上的麦粒旁。

  “五个了。”

  杀人的汉子对屋子里喊道:“你把画收好就成。”

  “收了,走吧,把证人带着。”

  屋子有人走了出来,说话间带着浓重的陇右口音,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好的卷轴。

  “尸体呢?”

  “留着。”

  这次,他们应对危险的方式是如此简单粗暴,仿佛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敌人怀疑得不够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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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奸细,开局觉醒帝王之眼

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李秦在洪水来临之际为了救人,成了烈士,上天为了给他颁一个见义勇为奖,把李秦的灵魂卡进龙椅,成了个一个傀儡皇帝?<br/><br/>不过最近李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能够看到大臣们头顶顶着的标签<br/><br/>「户部尚书:忠诚值0,贪污军饷专业户,昨夜刚纳第十八房小妾」<br/><br/>「贴身太监:忠诚值89,专业投毒三十年,正在研发含笑半步癫2.0」<br/><br/>……<br/><br/>李秦盯着满朝文武头顶的虚拟标签,魂穿的龙体差点二次休克。这可比洪水刺激多了,毕竟水里顶多呛几口泥,这朝堂上可是每口茶都可能有毒。<br/><br/>「陛下,该翻牌子了。」掌事太监捧着绿头牌,头顶「忠诚值-99」的红标闪得李秦眼疼。他盯着系统突然刷新的支线任务【三日内揪出御膳房卧底,奖励:百毒不侵体质】,露出副厅级干部视察基层时的招牌微笑:「传朕旨意,今晚集体吃火锅。」<br/><br/>……<br/><br/>现在压力给到系统这边:这位带着现代官场智慧的穿越者,正用民主生活会的方式打开宫斗剧本。当李秦掏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手册准备给奸臣们补课时,金銮殿的房梁上突然飘过一行小字:【警告!检测到敌国刺客正在翻墙】<br/><br/>所以问题来了:到底是先整顿朝纲,还是先给系统杀个毒?

梨园血

《梨园血》是一部以晚清甲午战争前后为历史背景的长篇历史传奇小说。<br/><br/>作品以1894年慈禧六十大寿、德和园戏台上演的<br/><br/>“寿宴大戏”为开篇,通过一个少年戏子<br/><br/>“小石头”的视角,徐徐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晚清社会画卷。在国难当头、山河破碎的年代,梨园子弟不再只是舞台上的伶人,他们以戏为剑,以声为鼓,在权谋、战火与文化觉醒中,书写了一段鲜为人知的<br/><br/>“戏台上的救亡史”。

姜小白不当皇帝可惜了

姜小白一朝穿越成大流王朝九皇子,然而原主异常懦弱,遭兄姐鄙视,宫人欺凌。<br/><br/>一整个开局就是艰苦卓绝的苦难求生剧本。可紧接着发现原主居然能手搓火药?<br/><br/>还身负大气运?那还过啥苦日子啊,当皇帝啊!

断绝关系后,我黄袍加身你们跪求什么?

穿越成大齐最惨庶子!赵立前脚靠香水白糖赚翻,击退突厥扬名,后脚就被亲爹下药扔地牢,啃馊窝头听守卫嘲讽。<br/><br/>谁料他反手甩出玉扳指,靠秘密组织上演绝地反杀!晋王太子争皇位?<br/><br/>他手握八万镇北军看戏,还搞事让敌国鸡飞狗跳。当仇敌围堵镇北侯府,他冷笑:“敢动我女人?先问问我这满肚子骚操作答不答应!”

刺杀老朱,竟被册封大明国师

穿越后被家族家族坑惨,跌入了深渊...在最关键的时刻却突然觉醒诛九族系统,刺杀老朱,求诛九族!<br/><br/>张平安刺杀失败,一心求死,却被老朱意外赦免,大明的国运在长皮更难的帮助下开始悄然发生改变...

凤帝九倾

百万铁骑踏皇城,你说这是痴傻世子?

一朝穿越,成为江门之后,却是一个痴傻世子。没想到开局却被人构陷抢夺大学士的孙女,京城世家要他死,番邦敌国也要害他!<br/><br/>就连当朝皇帝,也想要斩草除根!既然如此,那本世子便继续开启装疯卖傻模式,反正傻子闹事不承担法律责任、后果自负!<br/><br/>!!

全家殉国,我屠尽天下又何妨

天赐侯府满门战死,小侯爷秦川重伤痴傻沦为赘婿,未婚妻一家算计……秦川苏醒:<br/><br/>“夺我家产?诛我满门?今日起,我要这天下血债血偿!”疯批复仇爽炸天,一路开挂斩权臣!<br/><br/>全城跪颤:这哪是傻子?分明阎王提刀来索命!

乞讨半年,侯府全家跪求我原谅

特种兵王唐安穿越古代,原本该是永安侯世子,有父母疼爱,有三个姐姐追着宠,还和京都第一美女婚约在身。<br/><br/>然而半年前永安侯带回来了一个少年,宣告那才是他的儿子,而唐安只是十八年前抱错的孩子。<br/><br/>从此,他地位一落千丈,世子之位被夺,婚约被抢,还被白莲花世子陷害逐出了永安侯府。<br/><br/>堂堂京都第一美男子,沦为乞丐,最终受尽屈辱,活活饿死。<br/><br/>唐安穿越而来,第一件事就是和永安侯府断亲,侯府想要他三拜九叩回去认错?做特妈的春秋大梦吧!<br/><br/>他要做永安侯府都不配仰望的神!<br/><br/>于是两年后,他文镇百官,武压八方,成为大梁唯一异姓王!<br/><br/>永安侯夫妇跪在他的面前,哭着求他:“小安,爹娘错了,是爹娘瞎了眼,求你跟爹娘回家好不好?”<br/><br/>端庄贤淑的大姐哭得昏天暗地:“小安,不要丢下姐姐好不好,姐姐错了,姐姐不该把你弄丢了的。”<br/><br/>聪明睿智的二姐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小安,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来接你回家了,咱回家好吗?”<br/><br/>武功高强的三姐见到他只能俯首:“末将秦思桐,参见镇边王。”<br/><br/>号称京都第一美女的未婚妻更是红了眼:“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只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br/><br/>可,他们所求的人,早被他们亲手杀死了。<br/><br/>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威震八方的大梁镇边王,唐安!

我一个考古的,怎么就权倾朝野了?

王春生前一秒还在地球上考古,下一面便穿越到了平行世界的大康朝,还被嫂子强行借种,为了逃避抓壮丁,一首《春望》名动大康儒林,自此走上仕途,灭五望,平三王,征北梁,终成一代权臣,天子亚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说你私生子命贱,你带七个老婆造反?

【种田流+无敌流+多女主+大爽文】<br/><br/>【日更六千起+票越多更新越多,不用养肥,直接爽看】<br/><br/>苏洛穿越大夏圣朝,成为司南侯的私生子,亲生父亲司南侯避而不见,侯府夫人设计陷害,家门上下无人看好!<br/><br/>所有人都认为苏洛废物一个,一个卑微命贱的私生子,注定永无抬头之日!<br/><br/>对此,本想低调逍遥的苏洛,笑了!<br/><br/>最垃圾的封地,最不堪的妻子?!<br/><br/>说我私生子命贱,那我带着七个老婆直接造反!<br/><br/>高筑墙,广积粮!<br/><br/>冶炼盐铁,发展军事!<br/><br/>不是说我私生子命贱吗?<br/><br/>我南下擒龙的时候,你们哭什么?!

乱世饥荒:从打猎开始逐鹿中原

方建开局穿越到了一个寒门秀才身上,全家不但穷的叮当响,而且大姨子还来找自己拉帮套。<br/><br/>给本就艰苦的生活,来了个雪上加霜。好在上辈子身为护林员的方寒,可以在这个饥荒乱世赶山打猎。<br/><br/>但随着日子渐渐好起来之后。北雁府兵:“方建,这将军甲你还是穿上吧!”地方官员:“方将军,这黄袍挺合你身的,要不试试?”

满朝奸臣,我当暴君杀出万国来朝!

架空历史+暴君+爽文不压+杀杀杀!<br/><br/>王牌战神叶凌,穿越到大炎同名同姓的皇帝身上。<br/><br/>开局,权臣竟和贵妃谋害原主,企图谋朝篡位。<br/><br/>天崩开局,叶凌只能持剑当暴君!<br/><br/>奸臣祸国殃民?杀!<br/><br/>权臣图谋造反?杀!<br/><br/>豪绅鱼肉百姓?杀!<br/><br/>杀出万国来朝,杀出天下太平!<br/><br/>这一世,叶凌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怀,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