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十章 天裂

    带来消息的，是一个让爱丽儿十分意外的人。


    她甚至一度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至少也是失踪，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但是，当警备员告诉她有这么一个人急着赶来见她的时候，这名人鱼军的领袖却是立刻抛下现在正在开办的建国会议不管，当先一步地冲了出去。


    等到她来到大门口，亲眼看到那个身形憔悴，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衣裳破烂，满头白发的老头之后，一时间爱丽儿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如果不是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她真的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这里嚎啕大哭。


    「老……师？康纳……老师？」


    爱丽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位身形消瘦的老人，她就连声音都显得颤抖起来。


    眼前的康纳·保守学在真正见到爱丽儿之后，那张焦急的脸色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如释重负的色彩。


    他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个学生依然是如此的年轻靓丽，同时也已经得到了如此之高的成就，这让这位老师实在是心中慰藉。


    不过，现在不是他能够好好地聊天，叙旧的时候。甚至于，他就连说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都显得浪费时间。


    这位老师并没有直接开口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望着天空中的那轮看起来似乎比昨天更加缩小的裂缝，伸出手指着，缓缓道——


    「祂要来了……不，祂已经来了……那似乎是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但那也可能是一个陷阱，更是为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灾难的根源。」


    ————


    建‎‏​‏‏​‏​‎‏​‏‎‏‏‏国会议上的很多东西都在讨论，比如说用怎样的旗帜，国歌应该由谁来创造或是选取哪首经典歌曲，新的共和国的权力分配机制应该怎么进行等等等等。


    对于与会的各位将领以及官员们来说，这些毫无疑问都是如今的人鱼军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现在，爱丽儿却是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全都一口气推倒，直接将现在这场会议的议题改成了那个众人几乎已经开始习以为常的天空裂缝，这让所有人都有些不满，可碍于爱丽儿的面子，所有人也都只能不说话，默许了下去。


    爱丽儿则是一脸铁青地拉着康纳·保守学出现在了这场会议中间，她安排了一个座位给康纳，但康纳却并没有入座，而是一直都站着，眼睛里显得忧心忡忡，可又对眼前这些将军官员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显得有些紧张。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略微咳嗽了一声之后，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各位，我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和各位说说我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我想，你们一定不会愿意相信我所经历的事实，但我还是想说，请各位给我一点点的时间，让我这个老头子讲一下这些故事……或许在你们看来这就是一场白日梦，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觉。可现在，在那裂开的天空之下，我只能说这场幻觉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了。」


    在场的所有人沉默，他们看看爱丽儿后，再次将目光转移到康纳·保守学的身上。


    这名老学究略微咳嗽了一声后，歪着脑袋，似乎是在回忆过去几个月来的遭遇，良久，才终于开口说道——


    「我听说了诸位的瀚海城战役，诸位打的很精彩，我的学生……爱丽儿·加西亚女士也是成功过攻破了蓝湾帝国，让这个帝国彻底粉碎，成为了一个过去时。」


    「而我，我只能说，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在你们这场光辉的战役发生之前，我处于一种被挟持的状态，不得不跟随着一些人离开，前往其他地方发展。」


    「挟持我的人就是原魔法协会会长——麻吉克


    长老。他不愿意承认人鱼军，更不希望元素机的力量在魔法之上，所以他选择了蛰伏，希望能够在未来漫长的历史中寻找到重新让魔法起来的机会。为此，他需要大量的资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挟持了我，逼着我必须要和他一起行动。」


    一旁坐着的爱丽儿此时开口说道：「的确，在瀚海城被我们夺下之后，曾经魔法协会的驻地已经人去楼空，就连许许多多的魔法书籍都已经被带走，魔法协会的成员也几乎没有几个被我们抓住。他们逃的的确很快。」


    康纳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麻吉克率领着许多的魔法师，挟持着大量的农民试图离开蓝湾地区，然后前往一个偏远的森林或是山区暂时隐居起来。我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眼看着就已经离开了蓝湾区域。可这个时候，一个人却是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说到这里，康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惊恐一般，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那是圣女……光明教廷的圣女。这位之前不知道究竟去了哪


    里的圣女，现在却是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一听到圣女，爱丽儿的心中也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上次和圣安见面还是在瀚海城战役的当天，之后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康纳继续说道：「原本，光明教廷和魔法协会之间一直都不怎么对付，但是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所以当那名圣女提出合作之后，麻吉克并没有迟疑太久，就承诺了这份交易。与此同时，那个圣女也是信守承诺，给那些魔法师们施加了一个祝福，这个祝福究竟有什么用我不清楚，但那些魔法师在接受了祝福之后，表情明显开心了起来，至少在我看来，那个祝福应该对他们有利。」


    「随后，那名圣女就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离开了蓝湾区域来到了猎凶座帝国的领地内，那名圣女把我们带到了一座森林的深处，而在那里面的，是一排排简易建造的温室，糖衣酒·巧果也在那里面，正在种植一些名叫「快乐果」的植物。我就知道，那应该就是杜冷甲的根源吧。」


    「按照他们的计划，如今就在那座森林中暂时定居了下来，那些被抓来的农民们就负责照顾那些植物，而我，则被要求想办法把那些植物的提取物，也就是杜冷甲尽可能地卖出去。」


    「他们现在急需要大量的资金，而贩卖杜冷甲很显然就是最好的来钱方法。」


    「为此……为此我给他设计了几条贸易路线，也提出了一些销售策略，因为这样的功劳，我不需要和那些农民一样去照顾那些快乐果，只需要每天看各种各样的报表，提出各种能够让他们赚钱的‎‏​‏‏​‏​‎‏​‏‎‏‏‏方法。」


    说到这里，康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要将心中的郁结全部吐出来似的。沉默片刻之后，他终于将胸中的这口气吐出来，缓缓道：「在我们有了钱之后，一部分用来维持日常的开销，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被那个圣女拿来购买一些奇怪的仪器和各种各样的草药。说是这种方法能够提升魔力。」


    「一开始，麻吉克和那些魔法师们还能够认同这件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看到圣女买来的各种仪器和材料越来越多，但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作用来后，就开始有些急了。」


    「他们先是旁敲侧击，想要问问圣女究竟想要做什么。后来，他们就渐渐失去耐心，不断地吵闹，要求圣女购买仪器和材料的金额必须降下来。」


    「我很理解他们想要节流的想法，而且，我也没弄明白那个圣女究竟在做什么。她的侍女总是陪伴在旁边，但是那个侍女的样子反而更加让人感觉害怕，好像在那一身厚重的长袍里根本呢就不是什么人类的身体，而


    是一堆扭曲的某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可是圣女并没有妥协，反而施加魔法，表示已经控制住了所有的魔法师。我估计，当初她给麻吉克那些魔法师们施加的祝福中，应该还夹杂着些许诅咒的内容吧。」


    「总而言之，她控制了我们当时的居所，所有人都不能违抗她的命令。也是终于，她在过年之前似乎终于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物品和材料，然后，我就看到她从贴身的衣服夹层中摸出几根金色的毛发，和那些药物混合在一起，最后放入仪器之中。」


    一说到金发，爱丽儿的心中立刻警觉起来，她不经意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底产生。


    「而在圣夜祭之前，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一番对话。在对话中，麻吉克依然还是在劝说圣女节约金钱，甚至不惜想要动用武力。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悄悄地磨消了附加在自己身上的祝福和诅咒，所以圣女再也无法控制他了。」


    「之后的事情，我是躲在门外，所以压根就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麻吉克长老的处境绝对不太妙。」


    「果不其然，就在我想要溜走的时候，门一开……麻吉克长老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当时我简直吓怕了，可是里面那个正在继续调配药物的圣女却像是没看到人似的对我说——我让你进来了吗？」


    「虽然，圣女没有说请字，也没有对我好声好气地说过什么，但是我却清楚地记得，麻吉克的身体就像是被分解了一样，一点点地化成了灰尘，随后缓缓卷入圣女手中的一个小瓶子里面！」


    「吓坏了，立刻转身逃跑。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那些魔法师们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所以纷纷冲向圣女的房间！」


    「那个时候，我已经跑出了入营地，我不知道圣女是否有和那些魔法师们协商一致，但根据后续的情况来看，那些冲进去的魔法师们应该没有一个安安全全地走出来。与此同时……与此同时！」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紧张起来，所有人也都是竖起耳朵，听听看这个男人究竟要说什么！


    「与此同时，我看到一束光从圣女房子的方向发射了出来。这束光芒显得那么的显眼，它简直就是从圣女的屋子里面露出来的！」


    「我当时吓坏了，不断地跑，不断地跑，连头都不敢回过来看一下。在跑了小五公里之后，我再次回头，却发现那道光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边的那那座天空之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隙。」


    听到这个答案，爱丽儿的表情立刻抽住了。


    她的双手手指互相绕了绕，随后用一种十分冷静的口吻说道：「换言之……撕裂天空的，就是这个圣女喽？」


    康纳呼出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我眼前发生的事实究竟是怎样的。」


    「我当时不敢跑远，我生怕自己一旦跑得远了，摸不清回来的路就会被处决掉。但我也更加害怕这件事情酒精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哪怕是寻求帮助也要牵扯到个人的具体利益之后，别人才会帮我们。所以，我在森林的一个十分陡峭隐蔽的场所内躲了几天。饿了的话，就在山上找果子吃。」


    「而那个时候让我感觉惊讶的是，那时候只不过是夏中，为什么树上都开始结出许许多多的可以食用的瓜果？」


    「又过了几天之后，我在采果子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一对父母带着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前往那道裂缝下面的区域，据说只要去了那个裂缝下方，任何的病痛都能够被安全控制。」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等到这对夫妻往回走。那个时候，我亲眼看到了之前还奄奄一息的孩子，一下‎‏​‏


    ‏​‏​‎‏​‏‎‏‏‏子却是变得精神抖擞，甚至都跑在了他母亲的前方！」


    「随着消息传开，「只要在裂缝之下休息，就可以治愈所有疾病」的消息就像是与后春笋一般传得到处都是。很多人……甚至是一些缺少胳膊和腿，甚至是一些智力残障的人都开始听到消息向着那个区域前去。」


    「至此，我实在是看不懂这个魔法之中的逻辑，但我也不敢久呆了，感叹圣女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力量的同时，我也是尽快离开了那里，重新回到了蓝湾区域，前来看看我的学生。」


    说着说着，爱丽儿和康纳的四目相对，两人都是轻轻点头，笑了一下。


    至于眼前的这个话题，在场的人倒是有话要说了。


    「按照保守学先生的所言，我并没有听到这个圣女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啊。」


    此时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花妖精一族首领——蔷薇。


    这名花妖精略微拉了拉自己的手袖，缓缓道：「魔法协会算不上和我们有什么交情，圣女帮我们一口气灭了他们也省的我们未来麻烦。同时，如果真的按照你所说，任何病痛只要前往这个裂缝的正下方，那么很快就会痊愈？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圣女岂不是一直都在做好事？我实在是想不通他的行为和我们军队的行为有什么差别。」


    很显然，这样想的并不仅仅是蔷薇一个，待得她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内的许多人都开始默默点头，似乎很赞同这种观点。


    爱丽儿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随后起身，说道：「老师，您是怎么想的呢？告诉我们您的思考过程和结果吧。」


    康纳再次呼出一口气，随即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脑子正常，任何人的行动都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可大可小，可以是在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也可以是推翻一个国家。」


    「圣女花费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和物力，看起来似乎终于达成了她的目标。既然她都已经成功了，那么从人性的角度来考虑，她都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肯定是需要达成某些理由的。」


    「那么这个理由是什么呢？肯定是一件比他之前的所有所作所为加起来都要严酷的结果。有得必有失，在彻底弄明白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前，我都不会放松对这东西的警惕。」


    起司此时翘起双腿搁在了会议桌上，脑袋也是向后扣，呵呵地说道：「也就是说，你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就对我们说圣女现在比任何一个人的事情都要大？她喜欢治疗就让她去治疗，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康纳点了点头，可随后，他的目光默默地望着爱丽儿，尤其是望着爱丽儿的那一头金发，缓缓道：「那现在，这道裂痕反而开始慢慢愈合，又是什么理由呢？天空难道也和人类的肌肤一样，会破损，会自动愈合的吗？」


    起司不说话了。


    而康纳，则是点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点：「既然这道裂痕会重新弥补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将其想象成一个人？」


    「一个一直待在天空中的人，但他偶然一天被地上的虱子咬了一下，流了血，虽然伤口疼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伤口重新开始长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