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40章 最后一餐
“时间也差不多了，是该见见拓拔野了。匈奴若非依仗朕的庇护，岂能苟延残喘至今？难道朕给予的回赐还不够丰厚吗？”
他像是在质问这天下。
安如海点头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安排觐见事宜。
元武帝缓缓起身，走向金銮殿。他要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见见这位归来的皇叔。
“朕所做的，并非冷血无情，就算是天下无一人可以理解也无所谓！因为自古以来，真正的英雄都是寂寞的！”
元武帝这时候喃喃的说道，似乎好像在说服自己。
随后，元武帝遥望着慈宁宫的方向！他的眼眸忽然出现了一抹温情，旋即又变得矛盾痛苦起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庄太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而曾经最疼爱他的安皇叔也回来清算旧账了。
虽然他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不犹豫地起了杀意，但当站在他对立面上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却依然感觉到无比痛苦。
谁让他们没有一个人懂他呢？
金銮殿内，元武帝负手而立，身边只有安掌印一人，显得极其的空旷。
元武帝借口圣躬不适就匆匆结束了早朝，只为单独召见拓拔野。
此举无疑在朝中投下巨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与昨夜智者拜访秦王并执拜师礼一事相关。
元武帝的怒火，算是被彻底点燃。毕竟匈奴只是大周附属，一切都是他册封的。
拓拔野很明显就是在挑衅他。
很快，脚步声不疾不慢地响起。
元武帝没有回头，只是嘴角莫名冷笑。
曾经的安皇叔果然不安分，自己还未找他清算，他竟敢主动前来。难道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会顾念旧情，放他一条生路吗？
按照清微真人的说法，只要吞噬掉了拓拔野身上的气运，他的修为还会精进一步，加上国运的护体，或许他很快就能成为这世间最强的第三人。
这也正是四皇子逃离后，主动送上来的最大补偿。
很快，神色恢复的拓拔野缓缓走入。虽只身一人，但那浑厚的一品境气息，让他毫无惧色。
“朕应该称你智者拓拔野，还是其他呢？”
元武帝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拓拔野。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陛下喜欢哪个，便叫哪个。”
拓拔野的眼里看似无悲无喜，只是过往的记忆让他越发的崩溃！
昔日他最看好的太子，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果然，天家无亲，金殿之下，父子兄弟皆可化为登基的垫脚石。
殿内很快陷入死寂，三个身影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
“皇叔，别来无恙？既然这么想见朕，为何不跪？”
元武帝的声音打破沉默。
“皇叔？”
一旁的安如海闻言，身体难以察觉地微微一颤。
谁能想到，这最后的摊牌比预想中的还要快！
“元武，到了此刻，何必再惺惺作态。先皇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最清楚！”
拓拔野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元武。
“皇叔此言差矣。当年若不是你一心追求武道极致，厌弃红尘俗事，想要游历江湖。朕与先皇虽万般不舍，却也只得成全皇叔的向道之心。怎的如今成了匈奴智者，反倒说起胡话？”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应该回来，应该躲得远远的。”
元武帝冷冷说道。
“躲？”
拓拔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为的就是今日！
他敢回来，就是要找回公道！他要亲眼看着元武众叛亲离，看着他身败名裂，永堕地狱！
“谁让先皇偏心得很，你我岁数本来就相差不大，可他至死都想将皇位传给这个弟弟。他明知道我的能力，我的抱负！我哪一点不如你？就因为你那所谓的仁德，真是笑话。”
“还是他觉得你更像他，我就这么不堪为君？”
元武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了。
“对了，先皇甚至偷偷拟好了诏书，要废了我这个太子，传位于你！他凭什么！”
元武帝越说越加疯狂。
拓拔野只觉得头痛欲裂，更加清晰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
“那我离京游历，并非自愿，而是你步步追杀！那些支持我的江南旧臣、文道世家……他们一夜之间或贬或死，烟消云散，也都是你做的！”
拓拔野质问道。
他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然呢？”
元武帝语气轻蔑，带着一丝快意。
“皇叔，你别装傻了。只有铲除你的所有根基，朕才能高枕无忧。只是没想到，你命如此之硬，竟能逃到漠北。”
元武帝淡淡的说道，他一直笑的就是安皇叔当时的愚蠢和仁慈。
那些江南世家投拥，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
他们只是想将安皇叔推上帝位，然后控制住他。
江南世家的实力他现在可是见识到了，要是当时没有斩草除根，他们联合起来，绝对会让大周又多了一个头疼的千年门阀，实力也是最强大的，甚至可以抗衡现在的四大千年门阀，绝对把控了大周的命脉。
他为的是大周的江山的长久稳固，不完全只是私欲。
真相很快如同撒出来的鲜血，淋漓地铺开。
可拓拔野记忆的根源终于浮现，正是眼前的好侄儿，为了皇位，弑父杀叔，斩尽一切人伦。
“够了！”
“为了帝位，弑父杀叔，屠尽忠良！元武，你纵然有千般理由，万般抱负，也洗刷不了你这身罪孽！”
拓拔野低吼了起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
而一品境的气息如狂涛般涌出，呼呼作响。
元武帝面对这滔天气势，却只是漠然一笑，身上国运流转，轻而易举的便将那威压化于无形。
大周的九五至尊，一身国运，就算老剑仙在此，也未必能轻易的一剑劈开。
“罪孽？皇叔，你还是这般天真。你说朕冷血，你说朕无情，那还不是为了皇族的天下！”
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过几日便是先皇的忌日了。”
这句话就像泼出来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拓拔野的部分杀意。
他默默地看着元武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皇叔，还记得吗？小时候，每逢宫宴，你总是偷偷把我带到御花园的角落，把先皇赏赐给你的佳酿分给我尝。那时候，我还小，并不得宠。”
元武帝开始回忆，仿佛这冰冷的皇宫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真切的暖意。
是的，他的声音里竟真的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温情。
这就像现在的大皇子一样，这温情就被更深的偏执所取代。
“再等几日吧，皇叔。等到那天，你我再聚。就暂且再做一次叔侄。朕命人备下酒菜，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喝完最后一杯。到时候你我之间的恩怨。”
沉默许久，拓拔野身上的杀气才渐渐收敛，化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好。祭日那天，我与你喝这最后一杯酒。到时候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说完，他不再看元武帝一眼，转身走出了金銮殿。
安如海始终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口。
殿内，只剩下元武帝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