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赎罪（一）

    教堂内不似外表般破败，似乎还有人坚持着每日的修整和维缮，灰白色的墙壁在壁炉的映照下显出温暖的昏黄色，教堂在外侧看起来似乎很大，其实中央只不过有着一个不超过五十米的祈祷长厅。


    最远处，一座黑色的神像矗立在那里，那神像似乎因为日月时光的侵蚀，已经变得黯淡了，但是仍旧能看出神像栩栩如生的刻工，那头戴冠冕，悲悯的目光仿佛真的有人性的光采般，可这神像却让罗牧的身体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寒意。


    这神像的上半身是雍容华贵的女子，可是下半身却是极长的蛇身！


    那雕像将蛇身之上的鳞片都刻画的精细至极，仿佛远远的望上去就能体会到那冰冷的触感，整个大厅中空无一物，只在最远处，神像的下方，一个身影正跪拜在哪里，喃喃自语着。


    从后方看去，那身影穿着一身修女的衣服，双手抱拳，虔诚的祈祷着。


    罗牧慢慢向着那神像走了过去，教堂虽然不大，但是却极为高耸，向上望去根本望不到屋顶，似乎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罗牧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中带起空旷的回音，斩云已经握在了罗牧的手中，但是却并未拔出刀鞘，并不是罗牧谨慎，而是这个世界真的很让人难以相信，还会有一个正常的人。


    罗牧走近修女，他便听到了那修女低声的祈祷“圣母，原谅我们的罪孽吧，我将用我的全部侍奉您...”


    罗牧的脚步慢慢停下了，西瑞思抿着嘴唇望了罗牧一眼，罗牧没说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修女的祈祷声极低，却虔诚无比，不知过了多久，修女慢慢的低下头，五体投地，亲吻了神像前的地面，而后才慢慢的站起身来，转过身望向了罗牧和西瑞思。


    修女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袍，在胸前和两肩有着精美的淡金色修饰，罗牧对这种修女的装扮有印象，但是这种装扮似乎已经消失了许久，只有极为偏远地区的古老教堂中还仍然保留着这种穿着。


    修女双手抱在腹前，她的面容平淡，不悲不喜，笼罩在兜帽下的容颜似乎没有留下时光的痕迹，罗牧能看出她的年纪不小了，但是仍旧能想象到她年轻时的荣光。


    修女望着罗牧和西瑞思微微弯腰，微微笑着问道“两位迷路的旅行者，你们因何来到这里？”


    罗牧微微皱了皱眉，修女的口吻仿佛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般，罗牧并未回答，而是问道“这是哪里？”


    修女仍旧笑着，似乎并未对罗牧的答所非问有所不满，回答道“失礼了，我是温德尔修女，这里是卡珀尔恩，是赎罪之地”


    卡珀尔恩？刚才罗牧明明听到的是“欢迎来到圣墟”


    温德尔看着罗牧疑惑地表情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想你们是从外界而来，哪里的人们总是称呼我们为圣墟”


    罗牧点了点头，却并未追问，他看着温德尔问道“赎罪？”温德尔看着罗牧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微微转过身，看向那座高大的神像，脸庞上充斥着信仰的光辉，她说道“每个人生来都是罪孽的，我们要用一生去赎清罪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死后与圣母内尔伽勒同在”


    内尔伽勒？世界上的宗教数不胜数，但是罗牧却从未听过这样一个名字，并且这诡异的神像也绝不正常，看起来他们似乎是进到了世界上的某个平行空间中，这个空间不知有多大，甚至不知从何而来。


    但是罗牧也清楚，他不能再多问了，并且他关心的只是如何离开，此刻温德尔修女转过头来，看向两人微微躬身说道“很抱歉，教堂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提供给两位了，城镇中的人们都很善良，我想他们会帮助你们的”


    罗牧微微一怔，他看着温德尔如常的面孔，还是问道“你从未离开过这里吗？”


    温德尔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赎罪的方式都有所不同，而我的任务则是用一生侍奉圣母，这是我的荣耀”罗牧点了点头，既然温德尔这样说，那么就证明这个教堂中只剩下了她自己，并且她可能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牧问道“我应该从哪边离开？”温德尔修女轻轻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哪里可能会有你们需要的”罗牧点点头，说道“多谢”


    而后罗牧就带着西瑞思向外走去，温德尔的声音也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愿圣母与你们同在”


    罗牧发动夜冥，和西瑞思又穿过了那些亡命战士层层把守的防线，他和西瑞思又回到了废墟当中，西瑞思问道“我们去她说的哪边看看？也不知道秋他们怎么样了”


    罗牧摇了摇头，说道“她在撒谎”西瑞思一愣，她虽然感到那个修女有些诡异，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个城镇中只剩下了这一个活人，就足够让人奇怪了。


    不过温德尔修女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罗牧望着那远处的教堂说道“她说自己不知道城镇中的情况，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个城镇变成这个样子绝不是一天的事情，我在她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波动，这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她的实力远高于我，屏蔽了我的感知，另一种就是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西瑞思点点头，她明白了罗牧的意思，如果温德尔强大到能够屏蔽罗牧的感知，那么以这种实力，方圆一公里内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可如果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这么多年她都在吃什么？还有壁炉中的火苗，两人进去的时候烧的正旺，那并不是陈年的柴火。


    这一切都说明，如果不是温德尔修女经常离开教堂，那么就是这个教堂里至少还有其他人为她提供食物。


    罗牧想了想又说道“刚才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裤子”西瑞思惊疑的看了罗牧一眼，罗牧无奈的看了西瑞思一眼说道“她的修女袍下面穿的是一条带边线的束腿长裤”


    西瑞思有些奇怪的问道“那怎么了？”罗牧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裤子过去在平郷，是剑士独有的穿着”西瑞思此刻才悚然惊醒，她现在才明白，两人刚才很有可能就在一个极大危险面前走过了一程，如果温德尔真有问题暴起发难的话，外围那数不尽的战士没有任何理由会袖手旁观。


    罗牧看着西瑞思的表情说道“现在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与其把时间花到寻找肖恩和秋他们之上，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如果他们四个在一起的话，我想有弗洛狄克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西瑞思点了点头，罗牧望向温德尔修女刚才所指的方向，说道“既然她想让我们去那边，那就说明那里会有什么等待着我们，不妨过去看看”


    西瑞思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


    被温德尔称为卡珀尔恩的世界的雪似乎从未停过，罗牧和西瑞思在原地略微做了一些记号，这个记号能让其他人，比如肖恩或是弗洛狄克等人，如果也来到了这里，能明白罗牧和西瑞思曾经也到过这里，还有就是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罗牧和西瑞思做好记号，就一头又扎进了风雪里，温德尔修女指向的方向有着一条蜿蜒残破的大路，这也是罗牧在雪地里走了许久才发现的，这条街道不知道链接着哪里，但是很明显，从这个大路的规模来看，他们身后这座城镇仍健在的时候，这条大路一定每日充斥着车马和行人。


    这似乎是离开城镇唯一的道路了，温德尔指明的方向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至少这里就是出口。


    罗牧和西瑞思沿着大路一路前行，因为完全是突如其来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所以两人也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能向着一个方向前进，在大路上行走的过程中，两人偶尔还能看到路边一些残破的房屋，甚至有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破碎的瓦罐和布包就散落在路边。


    看起来似乎是人们匆忙间从城镇中逃离出来的样子，罗牧停下来仔细的翻看了房屋里和路边剩下的东西，但是却一无所获，那些残破的布包中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能提供信息的物品，同样的，在这里，罗牧也没有找到任何尸骸。


    随着两人再往前走，令人惊恐的景象就呈现在了两人面前，在远处的雪地之上，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几个骨瘦如柴的人影盘坐在一座熄灭的火堆前，所有人的装扮，表情，甚至是动作都与罗牧两人最开始见到的那几人一模一样，这意味着这些人身体里很有可能也寄居着那种邪恶的恶魔！


    一路走过来，罗牧跟本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看到这种情况，罗牧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怕被别人发现他们手中那个奇怪的蛋，而是怕蛋里的东西出来，而想用火毁灭它！


    好在这些围着熄灭火堆的人群，都距离大路有一段距离，罗牧也不确定是否每个蛋都会像他们一次遇到的那样孵化出来，并且占据人类的身体，不过还是小心为妙，罗牧和西瑞思小心翼翼的避过了所有人，仍旧向着修女指向的方向进发。


    那些人群均都已经瘦削到跟本无法辨别男女，并且每个火堆之间相距的都很远，似乎是对彼此都有着戒备一样。


    两人走了足足半天，也有可能是一整天，大路才渐渐看到尽头，而在尽头，是一面残破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