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债必偿
室外温度正好，端木家大宅的客厅却燥热得令人窒息。
端木循的手指节发白，鎏金请柬上“诚邀端木循小姐“的字样被生生抠破。
——这是本月她收到的唯一一封聚会邀请，却是林家为端木希重归家族所举办的接风宴。
端木循过去对端木希所作的种种，都压缩在这张请柬之中。又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她脸上。
“听说了吗？林家少爷取消了和端木家二小姐的婚约，转而去追求大小姐了！”
水晶灯下，来参加宴会的贵妇们摇着团扇，嘴碎地说着闲话。
“要我说，虽说这二小姐是端木家主的恩人之女，听上去身份贵重......但到底不是真的名门之后，骨子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接不到这泼天的富贵也是情理之中。”
“她呀，就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陷害自己的亲姐姐，真以为大小姐会把自己拉低到她那种层次吗？结果人家比她聪明多了，一出手就翻了盘。”
“唉，早知如此，她老老实实地装孙子不就好了？虽说这辈子都得被姐姐压着，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人人唾弃的境地啊......”
“端木希以前太善良了，才容忍这所谓的妹妹放肆，直到她把自己赶出家门，才彻底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唉，大小姐人善被人欺，真是太可怜了。”
“嘘！先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贵妇们不约而同把脸向另一边，她们拿着的红酒杯映出端木循煞白的脸。
一个月前，礼堂那场对端木希的审判，不知被谁悄悄录下，传到了网上。
视频在论坛上疯传，林如雪看完后，毫不犹豫地取消了与端木希的婚约。他当着好几家人的面摘下了订婚戒指，让所有人都知道端木循陷害自己的亲姐姐，企图伪造莫须有的丑闻。
于是，端木循的名声一落千丈，成了人见人嫌的过街老鼠。
端木诚辉与顾熙玲前几日才亲自迎接端木希回家，林如雪紧跟着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接风宴，可见林公子对她的重视。
端木循虽作为姐妹被邀请出席，却在宴会中遭到所有人的排挤。
她所到之处，宾客们纷纷避让，令人唯恐避之不及，仿佛近她一寸便要像她一样，受人唾弃。
端木循的自尊不容许她受到这样的侮辱，别人既然不欢迎她，她便直接打道回府。
就算外界流言如沸，端木诚辉和顾熙玲总不会冷落她吧？
然而事实却是，当她第一脚迈进父亲的书房时，一道翡翠镇纸便擦着她的耳廓掠过，径直撞在她身后的书柜上。
——咚！
红木书柜被砸得瘪下去一块。
“看看你干的好事！”
端木诚辉的咆哮随之而来，震得书房天花板都“簌簌”往下掉石灰，
“我和熙玲把你当亲生女儿，可你——你倒好！你不仅丢了我端木家的脸，连你父亲的脸也丢尽了！”
说罢，他甩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狗仔偷拍到端木希与林如雪共撑一把黑伞，还有保镖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拎着大小礼物盒。
二人的身后，天上飞的直升机拉出一条横幅：Welcome Home， Sisi.
端木循盯着照片边缘的日期——正是端木希回家的第二天。
——端木希刚回家，林大公子就毫不遮掩地追求她，展开的攻势比追求自己的盛大许多。
“您当初接我回家时，只说我是您的女儿。要不是姐姐告诉我真相，只怕我这辈子都会错认自己的亲生父亲。”端木循一字一句道。
“你什么意思？”端木诚辉怒极反笑，“你是在责怪我？！你这丫头真不识好人心，我是在保护你！要不是端木希为你辩驳，你知道你的身份会引发怎样的非议吗？！”
“父亲为您而死，您既然把我当作亲生女儿作为报答，就理应为我处理好身后的一切纷争。”端木循火气也涌上心头，根本不怕暴怒的端木诚辉，“要是您真想保护我，早干嘛去了？！何必等姐姐成年之际，才将我接回家里？过去我在李升家里，你可从没来探望过我！”
端木诚辉目光骤然变冷。
“不识好歹。你自己作孽，还想顶着罗祁峰遗孤的名头高枕无忧？”
“你自己动脑子想想，为什么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你回来——你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过他，若他有后，我必会分他一半端木家的财产。”
“可你实在是难当大任。我不能为了报恩，赔上端木家的基业。”
“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端木诚辉话音刚落，外面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转眼间变成瓢泼大雨，倾斜而下。
乌云密布，惊雷骤起。端木循从落地窗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逐渐扭曲，十七年间的记忆汹涌而来，像漩涡一样将她吞没。
——“父亲”李升的酒瓶、“母亲”刘翠蓝的眼泪，“名为爱”却不堪入耳的辱骂、“不知恨”而疲至麻木的贫穷。
往昔的画面一一闪现，她仿若遁入冰窟，浑身上下的倔强被瞬间抽干。
“求您......别送我回李升那里......”
端木循喉咙里涌上铁锈味，她也没想过她的声音会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对不起您的良苦用心。我可以学，学怎么当合格的继承人，学怎么讨人喜欢。我会让林少爷回心转意，不会再辜负您的期待了......还请您再考虑一下......真的求您了。”
端木诚辉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端木循毕竟是他亲手接回来的孩子。
“循循，我的好女儿，”端木诚辉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刚才没失态过，“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呢？万事能者居之，你能懂吗？”
端木循当然懂端木诚辉的意思。
对一家之主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祖辈留下的基业。若是她能证明自己比姐姐更适合当继承人，那端木诚辉自然会力排众议，将她留在家中。
端木循深吸一口气，答道：“我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