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节：皮尔诺

　　诺曼不能留下来面对那些人，虽然那看起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看呐，他可是圣者大人，刚刚在这座艺术之都创造了神迹、散播了父神的光辉。一旦留下来，“回归”父神教，他将收获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但麻烦更多。

　　那位白袍法师明明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还有知情人士赶来喊出了自己的身份，可那位白袍法师还是毫无顾虑地对自己下了死手，可想而知“圣者”这个身份并不能带给他安全，相反会让他陷入险境之中。

　　诺曼甚至都能想到自己一旦真地留下来、“回归”父神教之后的情境：他会被现在处境不顺的父神教推出来、竖成一面对外的旗帜，迎风招展，然后那些原本对向圣女、对向教宗的各种手段就会向着他而来，再然后他就只能身不由己地代替父神教去和他们的敌对势力做斗争，收获的是虚名，迎来的是层出不穷的险境……

　　他不想“回归”父神教，不想成为父神教的一颗棋子，所以他要跑。

　　不过诺曼并没有离开杰贝尔丹纳。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算用龙翼术也不可能从城市中心飞到杰贝尔丹纳的城市边缘，更何况他还要带着陈清河和那个小姑娘呢？

　　他混入了一间民居中。

　　刚才趁着所有人都沉浸在法术的余韵中的时候，他赶紧从天上飞了下来来到了陈清河的身边，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刚才的那个法术确实神妙无方，在法术施展过程中自然而然就把陈清河他们身边的这个法术屏障给消解了。

　　这两个龙族也无法幸免，在诺曼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两龙还沉浸在法术中无法自拔呢，诺曼于是干脆利索地把陈清河和那小姑娘一手一个抱了起来就朝着城南狂飞而去，刚飞离城市中心地带没多远就落了下来，在所有人从法术中反应过来之前抢进了一间民居里。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临街小楼，墙面像杰贝尔丹纳的很多房子一样外墙涂绘着令人看不懂的涂鸦。

　　小楼共有两层，诺曼在飞下来的过程从窗户里飞快地扫了一眼后确认了整个房子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矮胖子，身形圆滚滚的像个冬瓜一样，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在二楼的卧室里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就像诺曼一路飞过来的路上看到的所有人一样，这是中了法术的表征。

　　诺曼抱着两条龙直接就是从卧室的窗户中跳进去的，落在了这胖子的面前，而几乎是诺曼的身影刚消失在窗口，精神风暴就彻底溃散了。

　　诺曼看到，当他落在这胖子的面前时，胖子的双眼神色一阵流转，清澈起来，这是从法术中清醒过来了。

　　胖子本应该像城市中的其他所有人一样，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跪拜下去，感念圣者的恩德，称颂他的名字，但是他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大块头、而且这大块头双腋之下还分别裹挟着一个人，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令这胖子一愣，接着下意识地就要大叫起来，诺曼却是在此时出声了。

　　“皮尔诺，我的兄弟。”

　　诺曼对着胖子严肃却又带着一丝丝的亲昵，这样轻声呼唤起来。

　　刚才他进窗的一刹那，精神风暴还没有溃散，所以诺曼的精神还连通着这城市中的所有人，因此他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面前这胖子的名字、年龄、甚至身世，这些都是胖子自己刚才在忏悔中告诉他的。

　　皮尔诺?琼斯，这就是诺曼眼前这胖子的名字，而他的职业是一名油画家。

　　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让胖子吓了一跳，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是诺曼的声音。

　　这道声音竟然和那位圣者大人的“声音”一样！

　　难道说……

　　“没错，”

　　诺曼从皮尔诺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诺曼，也就是你们所称为圣者的那人。”

　　在圣殿骑士团的教导下，诺曼现在很知道该如何合理地装逼，话语恰到好处。

　　听到眼前这人竟然真是那位圣者大人，皮尔诺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脸上表情非常复杂，既惊讶又激动，还有些许的敬畏和感激之类，可谓是五味陈杂。

　　皮尔诺双膝一软，下意识地对着诺曼就跪下了，就像城市中所有人正在做的那样，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背压得低低的。

　　诺曼也没有去管他，而是先把他手上的两个龙族先放了下来——失去了精神风暴的桎梏，这两位的躯体已经自由了。

　　被诺曼放下之后，陈清河看了看诺曼，眼神复杂，然后看向窗户，还迈上一步，小心地把脑袋贴进窗户，既用最大的范围看到了外面场景又没有把脑袋探出去。而那绿色眼睛的小女孩在落地之后，则是小迈两步绕过诺曼走到了陈清河身边，显然，即使看起来是诺曼救了他们，但还是同种族的陈清河更让她有安全感。

　　诺曼把两龙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没有去管他们，给了陈清河一个眼神让他稍安勿躁后，重新把注意力转向面前的胖子画家皮尔诺。

　　他现在的精神力受到极大的损伤，只有过去32分之1的精神力了，思维能力都受到了很大的局限。要是按照他现在的思维速度和想法，肯定是把这皮尔诺给杀了才比较安全，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但是兰斯洛特阻止了他。

　　“……我们需要一个帮手，不然的话单纯以我们的力量想要离开这座城市会很困难！”

　　失去了大量精神力的诺曼只能像最早的时候一样，把所有水友的弹幕都自觉屏蔽掉了，但是因为习惯了圣殿骑士团的技术支持，他还是留了兰斯洛特一个人的没有刻意屏蔽，所以当兰斯洛特开口之后他就听到了。

　　从直播间画面的反馈，圣殿骑士团迅速判断出了诺曼听到了兰斯洛特的话，他们重新和诺曼建立起了联系！

　　这让圣殿骑士团终于放了一点心下来，兰斯洛特也赶紧继续说出自己下面的话来，指导诺曼的行为：“虽然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你的行为、还有我们刚才所收集的资料可以大致推测出你现在的处境、还有你的想法，基于我们现有信息资料的情况来判断，我们也赞同你的想法，可是如果信息没错的话，接下来这座城市将会掀起寻找你的热潮，你很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除非我们有帮手，这人就是个不错的对象……”

　　诺曼现在的思考能力下降得很厉害，所以他也只能听兰斯洛特的了，也是在兰斯洛特的指导下，他才会做出刚才那样的一系列举动来。

　　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皮尔诺身上的诺曼上前一步，抓住这人的双臂就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这对于诺曼来说很容易做到。

　　“不，不要这样做，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你不用向我跪拜。”

　　皮尔诺平时向主教跪拜都已经习惯了，对方也都是安然接受，结果这位比主教可要高贵得多圣者大人竟然亲自把他“搀扶”了起来，还对他说他们是“兄弟”，这可让皮尔诺心里乐坏了，脸孔都激动得涨红了起来。

　　接下来，诺曼依照着兰斯洛特现教的、和皮尔诺对话了一番，让这位画家平静下来的同时对他的好感和崇敬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诺曼大人，你的到来实在是在让我的房子光辉熠熠，能被你踏足，这是它最光荣的一天！”

　　逐渐平静下来的皮尔诺已经能和诺曼流畅地对话了，他甚至能够小心翼翼地瞥了诺曼一眼，然后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问道：“但是我能够请问一下，为什么你会降临我的这件小屋吗？诺曼大人。”

　　虽然诺曼一直让他不要称呼自己“圣者大人”，直接说“诺曼”就可以了，但是皮尔诺可万万不敢，他最多也只能接受一个中庸的方案，称呼诺曼为“诺曼大人”。

　　见到皮尔诺在隐蔽的引导下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诺曼心下微微一振，然后依照着兰斯洛所教导他的回答道：“皮尔诺，你是否认为我现在应该在教堂里？”

　　诺曼装模作样地看了皮尔诺一眼，也不登对方回答就自顾自地解答道：“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属于教堂。”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现在是在教堂里，接下来会发生？”

　　不等皮尔诺回答，诺曼又继续自己抢答道：“我来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吧。”

　　“我会得到教宗的册封，正统的‘圣者’封号或这些之类的，然后我会被召往白山，进入枢机，将来的一天或许会继承教宗的位置，成为下一任的教宗，在白山之上俯瞰着这世间的一切。”

　　说到这里，诺曼缓慢而又凝重地摇了摇头，“但是这不是我要的。”

　　诺曼开始进入角色了——还好演技这东西是融入了身体的，并不会因为他精神力的大幅度渐弱而失色太多。

　　“我想做的，是真真切切地去为王国、为人民、为世间万物做一些事情，我想做的是，是把神的光辉散布遍及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神的光辉。这是我的理想，也将是我的人生，我会为此奋斗一生，而不是孤独地坐在白山之上冷漠地俯瞰着世间的一切！”

　　诺曼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越来越激昂，既给人看到他的激动又不至于癫狂，层次分明情绪丰富，过渡上升的节奏非常好，程度控制得恰如其分，感染力十足。

　　嗯，至少皮尔诺就听得挺激动的，双眼都为此闪闪发亮起来。

　　因为刚刚才经受过精神风暴的洗礼，这位画家先生很容易就又受到了诺曼的情绪感染：多么高尚的一位先生啊！不愧是能够说出“我不入炼狱，谁入炼狱”这样震撼人心的谚语的人，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

　　而且诺曼也不是说说而已，诺曼确实在荣华富贵面前跑了，这位先生确实是在用他的行动践行他的诺言，这是更有说服力的地方。要是换作皮尔诺的话，他相信自己怕是早已经奔着荣华富贵去了，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跑了，这是让皮尔诺更加钦佩诺曼的地方。

　　绿眼睛小姑娘也听得眼神明灭不定：这个人族的境界竟然这么高？令她这位异族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只有和诺曼朝夕相处过、了解诺曼性格的陈清河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

　　或许诺曼之前的庞大魔力令他迷惑不已，那个疑似是精神风暴的强大禁咒更令他震惊万分，但是诺曼现在的这一番话嘛……他纯粹当诺曼是在放屁。

　　三人反应不一，诺曼继续表演。

　　“我已经把神的光辉带到了杰贝尔丹纳，我相信这里的人们今后会更好地去生活，接下来，我将去新的地方，把神的光辉继续传播下去。但是现在却有一件困扰我的事，那就是，离开杰贝尔丹纳。”

　　“我相信，不管是教会还是市政署，接下来都会权力地搜索我的踪迹，我也知道他们的用意是好的，可是很多时候好心只会做成坏事，他们这么做只会给我带来困扰，听过我之前说的那些，我相信你应该会能理解我的这句话。”

　　皮尔诺赶紧连连点头。

　　“对于此，我已经想好了该如何离开，但是我需要一个帮手。”

　　诺曼说到这里就不说了，皮尔诺久等不到后，福至心灵，把手指迟疑的、颤颤巍巍地指向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我？”

　　诺曼点头，一副慈祥温和的模样看向面前的这个胖子。

　　“是的，神告诉我，是这个人了，所以我来到这里。不过，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命道路的权利，所以我想问你，你愿意吗？你愿意和我一起，走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把父神的光辉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吗？”

　　和圣者同行，传播父神光辉……

　　皮尔诺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跟猪肝一样，话都不会说了，只知道不断地点头，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光是想到就激动得浑身打摆子的念头。

　　圣者侍从……

　　多么光辉的称号！他皮尔诺的名字将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