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开学

    盛夏的燥热被初秋的凉风悄然抚平。翡翠湖社区的粼粼波光映照着林家日渐安稳的生活。父亲林建国眉宇间沉积多年的愁苦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平和取代，母亲李娟的身体在清新空气与林夜特制“药食”的滋养下完全康复，妹妹林雪也投入了高三的冲刺洪流，眼底有了对未来的热望。林夜独立于新家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静谧的人工湖，体内炼气八层巅峰的灵力如深潭之水，沉静无波，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开学季如约而至，他换上了那身洗得发白却整洁的旧外套——宏远集团补偿的巨额财富足以让他挥霍无度，但这身旧衣，是他与那个在风雨泥泞中挣扎求存的平凡大学生之间，最后一道微弱的脐带，提醒着他力量的来源与归途。


    踏入江城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的瞬间，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轻松感，如同卸下千斤重担，悄然包裹了林夜。过去的几个月，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步都浸透着血腥与算计，神经时刻紧绷如弓弦。此刻，沐浴在校园熟悉而喧闹的阳光下，听着青春肆意的谈笑，嗅着草木和书本混合的气息，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让那份属于象牙塔的、带着点书卷气的喧嚣，温柔地抚平心中紧绷的弦。这不再是生死一线的战场，而是可以暂时卸下防备的港湾。他步履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回归日常的惬意。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鲜活而…安全。


    校园依旧喧嚣，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林夜的身影穿过林荫道，踏入熟悉的楼宇。他的出现并未引起什么惊涛骇浪，也没有无数道黏着的探究目光。在绝大多数同学眼中，他依旧是那个沉默、成绩中上、家境似乎不太好的林夜。只是，一些特别敏锐或过往对他稍有印象的人，或许会捕捉到一丝不同——他眉宇间似乎舒展了许多，步伐更加沉稳，眼神深处那种曾经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局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这种变化很细微，如同打磨过的玉石光泽内敛，不易察觉，更不会与任何惊天动地的传闻挂钩。


    “夜子！我靠！想死哥们儿了！”


    一声夸张到几乎破音的呼喊，带着百分百的真诚和热情，如同炮弹般砸了过来，瞬间击碎了林夜刚刚沉浸的片刻宁静。一个高大身影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一股青春洋溢的风，直冲过来。陈宇！标志性的限量版AJ，张扬的潮牌卫衣，阳光灿烂的笑容几乎能闪瞎人眼。他张开双臂，作势要给林夜一个熊抱。


    林夜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真切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他没有闪避，任由陈宇那有力的臂膀重重地、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力道箍住自己，还夸张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宇哥，轻点，我这把骨头可经不起你这铁掌。”林夜的声音带着久违的轻松调侃。


    陈宇松开手，上下打量着林夜，眼神晶亮，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我靠！夜子！你丫的暑假是去哪个深山老林修仙了？还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这精气神儿…啧啧啧，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用力拍了拍林夜的肩膀，“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人间蒸发啊？害得我差点报警！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发财了？翡翠湖都住上了？牛逼大发了啊兄弟！温锅宴呢？说好的不醉不归呢？”


    林夜看着陈宇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那点因玉佩能量问题而残留的阴霾也淡了些。陈宇的活力像一团火，总能驱散角落里的寒意。“家里有点事，都处理好了。新家刚安顿，乱糟糟的，过两天一定请你。”他笑着解释，语气温和。


    “这还差不多！”陈宇满意地点头，随即眼神一转，露出招牌式的八卦笑容，神秘兮兮地勾住林夜的肩膀，把他往人少的地方带了带，压低声音，却依旧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劲儿：“对了对了！你猜哥们儿暑假听到什么大八卦了？绝对劲爆！”


    林夜配合地做出倾听状，眼底带着一丝笑意。这种纯粹的、属于校园的八卦闲聊，对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来说，有种奇异的放松效果。


    “就咱们江城那个巨无霸，张氏集团！”陈宇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了，“知道吧？那叫一个只手遮天！结果你猜怎么着？轰隆一声，塌了！”他做了个坍塌的手势，“董事长张天远，就那个传说中跺跺脚江城都得抖三抖的主儿，嗝屁了！据说是突发什么急病，抢救都来不及！还有他那个宝贝儿子张浩，更邪乎，听说人傻了！跟中了邪似的！现在张家乱成一锅粥，股价跌得比过山车还刺激！”


    他观察着林夜的表情，见林夜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太惊讶（毕竟在林夜看来，这已是过去式），便更来劲了：“这还不是最劲爆的！最玄乎的是，听说张浩出事前，好像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道上都传疯了，说是有高人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他给弄傻了！啧啧啧，你说这得多大本事？得多大仇？简直跟武侠小说似的！现在整个江城上层圈子都风声鹤唳的，生怕惹上不该惹的人。”他感慨地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唉，所以说啊，做人还是要低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指不定就踢到那块铁板了！”


    林夜听着陈宇绘声绘色地描述，心中波澜不惊。这些传闻虽不尽其实，却也离真相不远。他面上却配合地露出一点惊奇：“这么玄乎？那张家现在……”


    “嗨！墙倒众人推呗！”陈宇撇撇嘴，一脸“你懂的”表情，“以前巴结他们家的，现在都躲着走。竞争对手更是摩拳擦掌，宏远集团动作最快，听说把张家好几个大项目都接手了，吃了个满嘴流油。对了，你家那翡翠湖，不就是宏远地盘？”他话题转得飞快，又用力拍了拍林夜的肩膀，“行啊兄弟！这搬家搬的时机刚刚好！沾光了沾光了！以后哥们儿去你家蹭泳池啊！”


    林夜失笑，任由陈宇勾肩搭背地拉着他往阶梯教室走：“行了行了，先想想这学期的课吧，导员快点名了，听说《机器学习》和《编译原理》能扒掉人一层皮。”


    “怕啥！”陈宇满不在乎地挥手，“有你在，哥们儿抱紧你的大腿！学霸带带我！”他一路叽叽喳喳，将暑假里听来的各种真假难辨的豪门秘辛、娱乐八卦一股脑儿地倒给林夜，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缺失的“信息共享”一次性补齐。林夜微笑着，偶尔应和两句，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喧嚣，紧绷了太久的心神，在这轻松的氛围里，如同被阳光晒暖的坚冰，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


    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人声鼎沸。两人在后排角落坐下。讲台上，导员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新学期的课程安排、竞赛信息和实习机会，声音淹没在翻书声、窃窃私语和手机提示音的海洋里。


    林夜随手拿起桌上崭新的《高级算法导论》，厚如砖块的教材封面泛着冷光。他没有翻开，只是心念微动，强大无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蔓延开来，温柔而精准地覆盖了书页的每一个角落。


    哗——


    在他的识海深处，书本的物理形态仿佛瞬间消融。无数复杂的符号、艰深的公式、抽象的流程图、冗长的代码示例，如同拥有了生命，化作清晰的信息洪流，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意识核心。不只是文字的堆砌，更是逻辑的脉络、算法的精髓、甚至作者字里行间未曾明言的思路推演，都在刹那间被解析、吸收、融会贯通。仅仅一个呼吸之间，这本足以让普通学生焚膏继晷钻研数月的巨著，其核心思想与所有关键细节，已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并可随意组合推衍。


    “过目不忘…不，是神念所致，洞悉本源。”林夜心中掠过一丝轻松与感慨。这种汲取知识如同呼吸般的自然与高效，与曾经为了微薄生活费而彻夜苦读、强记硬背的时光相比，恍若隔世。力量带来的不仅是生存的保障，更是认知维度的跃升。此刻，在这安全的象牙塔内，运用这份力量去汲取知识，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愉悦。


    他沉浸在这种高效汲取的奇异快感中，神识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一本接一本地“翻阅”着带来的《机器学习》、《分布式系统》等教材。这种忘我的专注，让他本就因修炼而淬炼得愈发沉静深邃的气质，更添了几分智慧的光晕。周遭的喧嚣浮躁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专注而平静的“学习”时光。


    就在林夜放下最后一本书，准备闭目将海量知识稍作梳理时，一道带着审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惊艳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细针，落在了他身上。


    目光的主人坐在前排斜侧方，是班里有名的班花李薇薇。她妆容精致，长发微卷，穿着当季流行的香奈儿风套装，颈间一条细小的铂金项链闪着低调的光。她身边簇拥着几个以她马首是瞻的女生，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过去，林夜这类沉默寡言、衣着朴素、为生计奔波的男生，在她精心构建的社交图谱里，几乎处于隐形状态。


    但此刻，李薇薇修剪精致的眉毛几不可查地轻轻挑动了一下。她敏锐的社交雷达捕捉到了后排那个身影散发出的异常频率。那种沉静不再是过去的封闭与黯淡，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稳定与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尤其在他刚才那近乎入定的“阅读”状态中，那种全神贯注、仿佛与世界隔绝不闻旁骛的气场，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好奇与……一丝被忽视的不适。她习惯了成为视线的焦点，而非被彻底无视。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涌入一片喧闹。李薇薇优雅地合上根本没看几页的课本，侧过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的小圈子都听清，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刚刚发现的惊讶：“咦？后排那个是林夜吗？感觉一个暑假没见，变化好大呀。”她轻轻用笔帽点着下巴，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后排，“整个人感觉…嗯…沉稳了不少呢，好像…气质不太一样了？”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身边女生的附和与好奇。


    “是吗？薇薇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气质好像是不一样了，以前都没注意。”


    “哎，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听说之前挺困难的…”


    李薇薇享受着话题围绕自己展开的感觉，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目光却像精密仪器般扫描着林夜的反应，也留意着教室里的其他动向。她不需要亲自做什么，只需播下一颗小小的、带着好奇的种子。


    几排之外，穿着篮球服的赵明轩，校篮球队主力，家里做建材生意，也是李薇薇众多追求者中较为高调的一个，正和队友说笑。他身边一个跟班低声笑着凑过来：“轩哥，听见没？薇薇姐好像突然对那个林夜有点兴趣了？就那个以前总送外卖的。”


    赵明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顺着跟班的视线瞥向后排。看到林夜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又看到李薇薇那边几个女生确实在往那个方向看，心里顿时窜起一股无明火。一个他平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穷小子，凭什么突然吸引李薇薇的注意？


    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明显的轻蔑：“变化大？穷酸气洗掉了点吧。怎么，送外卖赚够钱买新衣服了？”他故意提高了些音量，确保周围几个人能听到，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这话引来他小圈子里几声低低的、附和的窃笑。一种微妙的、带着些许恶意的氛围开始在那小片区域弥漫开来。


    陈宇率先察觉到了这丝不友善的气氛，他眉头一拧，刚想扭头瞪过去，却被林夜轻轻按住了手臂。


    林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赵明轩的挑衅，在他此刻的心境下，如同拂过耳畔的微风，激不起半点波澜。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衣物下那枚依旧沉寂的玉佩印记，思绪早已飘向如何为其补充能量的更深远的谋划之中，嘴角甚至还残留着刚才听陈宇讲八卦时的一丝轻松笑意。校园的这点小波澜，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看来，不过是平静湖面上偶尔泛起的一丝涟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