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月夜

　　莫宸并不是在村子里固定落脚的，他只是本着就近原则找了个村庄暂时停留。

　　而村民们一开始对他的到来感觉到非常畏惧，毕竟骑着一匹操纵火焰的妖马，提着一柄薙刀到处乱逛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甚至是不是人都还不好说，因为要知道这个时代魑魅魍魉横行，出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不是说有着人形的东西就一定是人类的。

　　——或者倒不如说，对于某些东西来说，越是像人的话，反而才越是可怕。

　　而且这个年轻人还带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披头散发昏迷不醒的巫女，这实在是容易让人脑补出至少五十万字以上的曲折离奇的故事出来。

　　嗯，没错，还是「霸道总裁强抢民女」的那种女频画风。

　　不过他们也没那个胆量敢拒绝对方的请求，只能够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并且将村庄里面空出来的屋子让给莫宸使用。

　　毕竟说的好听就是请求，然而要是拒绝了的话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以此为借口，突然发难？这个真的说不准啊，因为有很多低不成高不就的妖魔都是这个样子的。

　　它们已经不会直截了当的表现出纯粹的原始野蛮了，但是却模仿了人类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曲折手段，偏偏又没有完全学会，导致看上去的感觉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

　　不过考虑到目的都是一样的，学会没学会其实差别不大。

　　毕竟人类的这种手段就是为了找个借口迫害一下同类而发明的，它们本身也是为了找个理由可以……咳咳，所以说反正目的一致，过程之类的完全可以不在意的。

　　但是才几天的时间过去，村民们的态度与想法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转变。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年轻人，并没有如同他们想象之中那样，慢慢的展露獠牙开始迫害他们的村庄，反而还一直都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而且他非常的好心热情——

　　附近出现了什么妖怪都会立刻以第一时间赶过去进行清理，而且他的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不管是什么妖怪，都只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没错，真的永远都是一刀！

　　不管是什么妖怪都好，不分体型大小种族类别，全部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技巧性的一刀超度！

　　人类大小的妖怪一刀劈死，小山包大小的妖怪还是一刀劈死。

　　最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完全没有索要任何的报酬的想法，仿佛只是在理所当然的除妖……

　　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村民们就感觉到了村庄附近区域的安全系数大幅度上升，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甚至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还有那个巫女，当时村民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她苏醒之后恢复过来，展露出来的那一手医术……

　　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数天之前村民们还是将两人当作是瘟神，是随时可能暴起伤人可怕怪物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将两人看作是村庄的守护神了。

　　之前他们巴不得两人尽快早点儿离开，现在他们却巴不得两人就这样定居在村庄里面，长住下来。

　　——当然，这终究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就是了。

　　莫宸可不是为了来战国时代休假，体验一下田园风光和乡村悠闲生活，回归感受原始风貌的大自然环境的。

　　别的不说，当附近的妖类逐渐减少之后，他也准备离开了。毕竟妖刀即将接近完成的最后关头，正常做法当然是要去一鼓作气完成整个祭炼过程的啊！

　　还差那最后的几十上百的击杀数量，不尽快去凑够数，难道还专门留下来等着挑个黄道吉日再去突破吗？

　　要是祭炼的是什么圣剑的话，或许莫宸还会有这样的念头，但是现在他在铸造的是一柄妖刀，真要讲究日子的话，也肯定和吉日扯不上关系。

　　肯定是什么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之类的邪异时辰，才比较符合那个画风。

　　况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莫宸本身也有一个想法想要去验证一下——

　　他准备在这个时代出海一趟，看看龙三角区域的那座作为邪马台古国遗址的岛屿，看看……卑弥呼。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就想办法击杀了卑弥呼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历史是不是真的会被改变？

　　对于这么一个因果逻辑上就不通顺的问题，莫宸是真的很好奇，在他想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所谓的祖母悖论一样。

　　要么就是发生种种巧合，让自己怎么样也无法做到那种违背因果逻辑的事情。

　　要么就是出于种种原因，让自己在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的时候，其实也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他觉得自己光是凭借臆想，是怎么都无法触及真实的答案的，所以还是需要去亲眼看一看。

　　——不一定是真的要做什么，但是的确只有去看过了之后，他才能够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桔梗的话，就更加不可能停留在这么一个小村庄里面了。

　　从她复活的那一瞬间开始，从她凭借自己充满怨念的灵魂继续滞留人间的那一瞬间开始，从她听到四魂之玉重新现世的消息的那一瞬间开始……

　　这个巫女就注定了要背负起某些责任来，不可能逃脱五十年前的恩恩怨怨的纠缠。

　　她不是莫宸，可以轻轻松松的置身于因果漩涡之外，不被牵连其中。

　　这几天在村子里，巫女表现得相当的平静，然而她也是在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也好好的思索了一番五十年的那件事的疑点。

　　不过，也是时候准备离开了，一直待在这么一个偏远的小村庄之中，什么计划都施展不开，也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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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蓝色的天空上，群星点点闪烁，倾洒出万千银亮的辉光。

　　大地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微风在轻轻地吹拂着，村庄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之中，万籁俱寂。

　　巫女轻轻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宁静村子的轮廓，将其深深收入幽邃的漆黑双眸之中，然后转身逐渐步入村子外面的黑暗夜色。

　　桔梗轻车熟路的经过村外的农田，然后慢慢的走进了茂密的森林之中。

　　夜晚的森林太过安静，桔梗独自一人走在这充满幽静的林间，除了昆虫的鸣叫，也就偶然间因为有一阵夜风吹过，上方的树冠沙沙的发出响声。

　　不过这会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却没有能够让桔梗动容，她平静到好似是习以为常了一般，只是沿着林间道路静静的前行。

　　毕竟在那个人这几天砍瓜切菜一般的乱砍一气的情况下，村子附近已经没有什么来自于魑魅魍魉方面的危险了。如果还有什么妖怪的存在的话，那么那也肯定是可以交流的那种类型。

　　至少不是那种只懂得原始本能的家伙，无论实力强弱，他们都拥有真正的智慧与理性，基本上危害不大——

　　不是说他们都真的对人类有多友好，而是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们，那么他们就不会像是那些低等妖怪那样，基本上没有袭击人类的想法。

　　这种类型的异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连杀生丸也是这样的类型——那位贵公子不会将人命放在眼内，但是同样也不会主动的去袭击人类，主动去杀害弱小。

　　说是骄傲也好，说是不屑也好。

　　反正这大概是个好事情。

　　况且哪怕是村庄附近还有很多妖怪也好，作为整个战国时代最强大的巫女，夜间的森林对桔梗来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随着她的前行，前面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而林间的空地则是逐渐变得开阔。不多时，她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大池塘。

　　静静的月夜，池塘的水面上倒映着明亮的月光，皎洁得好似一块白玉。而夜空中的星星就像无数珍珠洒落，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至此，巫女停下脚步来，她在池塘边缘站定，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掠过夜风。

　　几点淡淡的白光浮现而出，紧接着从池塘对面的林间之中，缓缓的飞出了几条有着长长的躯体，通体淡白绿色的死魂虫。

　　它们每一只都抓住一团荧荧的柔和白色光团，在半空之中盘旋飞舞着向桔梗飞来。

　　死魂虫是一种很弱的妖怪，平时不伤人，也几乎没有战斗力和防御力，除了能够进行一些简单的物理干涉之外，唯独拥有的就是采集死魂的本领。

　　它们为所有缺乏真正灵魂的亡者而服务，而桔梗因为鬼女里陶使用骨灰与墓土烧制成的身体复生，现在同样也是一个亡者。

　　她的灵魂残缺而不完整，与其说是魂魄，倒不如说是生前的意识与临死的怨念结合起来，在支撑着使得“她”得以继续存在下去。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只是意识到了自身的存在，身体需要填满死魂才能行动，因此她也只能够使用死魂虫为自己收集死去少女的死魂。

　　不过这个村子太过偏僻了，附近渺无人烟的，死魂虫收集死魂的速度非常缓慢。

　　这几天她都在收集死魂，然而也一直到了今天，才总算是满足了可以自如行动的要求。

　　这也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就要离开了的原因之一，毕竟在今天之前，她的行动力不足以让她离开村子附近太远的距离。

　　“其实我觉得吧，你直接用一枚四魂碎片应该要方便许多……”

　　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

　　巫女正举起一只手，任由完成了任务的一只死魂虫轻轻触碰她纤细的手指，闻声顿时微微一惊，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

　　只见从另一边的森林的黑暗阴影之中，莫宸走了出来，刚刚显然就是他在说话。

　　桔梗忍不住轻轻的蹙眉。

　　她不是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里，说实话随着那天的那次简单的交谈之后，两人之间就没有过直接的接触了。

　　这几天随着她的行动力恢复，可以在村庄附近行动起来，也才听说村民们讨论过，关于这人在村子附近四处兴致勃勃的除妖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桔梗也从一开始的纯粹警惕戒备的态度，逐渐转变成为了单纯的感觉到有些疑惑。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某种本质，并且不相信对方会真的是因为什么“人之常情”、“好心”、“善良”之类的原因而救她。

　　毕竟那人是知道她的身份，本身也不是纯粹人类的存在……

　　甚至可以说是——和她处于天然对立面的某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