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野心勃勃

　　易风率二十万大军陈兵朔州马邑关下之时，阿史德菩萨与葜苾歌愣、药罗葛吐迷度、乙失夷男率领两万铁勒骑兵才刚刚赶到乌沙堡西北百里外的不冻河边。兵马行进到上次铁勒前锋兵败之地时，乙失夷男见到了一直在荒原上苦苦等侯多时的部下，那是原来他安插在乌沙堡的间谍，不冻河战后，隋军就开始对怀荒的胡人加强了盘查监视，夷男留下来的密探接连出事被汉人识破，最后只有几人侥幸逃出，一直在这荒原之上东躲西藏。

　　几个狼狈不堪的夷男部下，带来了一个让夷男和菩萨等极为震惊的消息。

　　都蓝可汗和泥利可汗两部二十万联军进攻南蛮隋国，已经败了，全军尽没。库合真特勤战死，泥利可汗、婆实特勤、因头特勤等尽皆兵败降隋，都蓝可汗、达曼特勤仅以身免，失踪无信，二十万大军有十三万人投降了南朝太孙幽州大总管杨林，两万余投降南蛮宰相高颎，剩下的都死了。突厥都蓝和泥利两部尽没，南蛮却根本没什么损伤，实力不伤反增。

　　阿史德菩萨骁勇，夷男狡诈，吐迷度凶悍，歌愣勇猛，这四人在漠北也是鼎鼎大名，可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依然是不敢相信。

　　“隋人既然取得如此大胜，怎么却没有北上塞外？”乙失夷男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因为大隋皇帝死了，在河东河北的隋太子杨勇、太孙杨林、晋王杨广，还有宰相高颎，元帅贺若弼、韩僧寿都已经匆匆率军南下。据说隋国老皇帝死的不正常，传言被其第四子蜀王杨秀弑杀，杨秀弑父之后篡位自立，因此他们都急着跑回去讨伐杨秀了。”几个间谍这些日子虽然过的不容易，可却都还恪尽职守，用心收集着情报。

　　“南蛮后院起火，这下是要祸起萧墙啊。”乙失夷男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不由的放声大笑。他也是相当聪明的人，知道泥利和都蓝大败，二十万军尽没，若不是隋国突然出现了蜀王弑君篡位这样的天大事情，只怕刚在北疆连战连捷的隋军就要大举北上，兵出塞外，横扫草原了。这难道是天意，一个铁勒人崛起的天意？原本都蓝懦弱无能，铁勒近年也是势力大增，而如今达头实力东进，都蓝臣服，眼看突厥又要重新一统整个大草原。突厥如果再次强势崛起，对铁勒人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而现在，都蓝败了、泥利败了，不管西路的达头战果如何，在代北折损了二十万大军的突厥也将元气大伤。偏偏这个时候战胜者隋国又遭受内乱，这岂不是上天注定让他们铁勒崛起吗？

　　乙失夷男善谋多算，他脑子里不像菩萨一样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他想的更多的是大势。想的是为何部族众多战士极猛的铁勒部族，却千百年来一直被压在草原各个霸主之下，为什么铁勒人自己就不能成为草原霸主。现在，机会来临了，达头的攻隋计划已经遭遇重创，隋军暂时又没空北上了，这是一个难得的大好机会，铁勒人终于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就是现在，就是此时，铁勒人应当抓住上天赐予的机会，建立一个自己的部落联盟，一个自己的汗国。

　　那史德菩萨提着他的链锤一阵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冲众人道，“南蛮子们都赶回中原去争夺皇位去了，这下咱们来的正好，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现在，咱们就兵发乌沙堡，给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夷男心里暗自摇头，连忙伸手抓住菩萨的马缰。

　　“菩萨，你脑子里只想到了这些吗？除了打打杀杀你还会什么？”

　　菩萨斜眼瞥了夷男一眼，“除了打打杀杀，我们还需要什么吗，眼下不趁着南人南下了进攻怀荒，还等什么？”

　　夷男目光扫过菩萨，又看向歌愣和吐迷度，“怎么，你们也觉得现在应当进攻怀荒？”

　　吐迷度和乙男都是薛延陀部族，夷男是薛延陀部落首领乙失钵长子，而吐迷度是薛延陀十三大部之一族药葛罗氏部族的首领，在整个薛延陀部族中也是拥有极高声望之人。吐迷度有心想要争夺下一任薛延陀十三部大首领，不过面对着夷男，他却又把这份野心隐藏的极好，夷男才是下一任大首领的公开继承人。葜苾歌愣是漠北铁勒排名第三的大部族葜苾部的首领，论起辈份资历来，他才是这两万兵马四个首领中最高的。不过他对夷男也很熟悉，知道这家伙虽不如他父亲那般有勇名，可却极为狡诈，从某些方面上来说，乙失钵极为勇猛可生的儿子夷男却相当狡诈不以勇传名，倒是号称银狐的那史德时健，却生了个被称为漠北第一勇士的儿子菩萨。

　　“夷男有什么好的想法吗？”歌愣直接问。

　　乙失夷男点了点头，“此次我铁勒部族接大可汗令箭，召集部族兵马南下攻隋，部族又让我们先行渡沙海南下。可是现在，我认为我们不应当再遵循这个计划了。”

　　“为何？”菩萨冷冷的问。两人的老子分别统领着漠北铁勒最强大的两个部落薛延陀和韦纥，一直争斗不休，两个漠北中年轻有为的一代也是互看不顺眼。

　　“为何？”夷男一阵失笑，“难道你没听到刚才的话，你还没发现如今局势已经完全变了吗？都蓝和泥利二十万大军已经覆没了，二十万大军。尤其是隋军本来就没有损失多少，都蓝和泥利的兵马还有十五万是投降了隋军，如此一来隋军实力不但没减弱反而大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就意味着达头的攻隋计划完全失败了，不管达头最终是败还是胜，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二十万兵马，就算对于拥有万里之遥大草原的突厥汗国来说，这也已经是伤筋动骨了，刚刚才获得大可汗之位的达头，十年之内，都难以恢复此次战前的实力。”

　　“我可不这么看，败的是泥利和都蓝，他们本来就不是真心拥护达头的人，没有了他们，达头对汗国的控制只会更强。况且，你刚才难道没听到，隋国蜀王弑君篡位，如今隋国马上就要内乱四起了。”菩萨反驳道。

　　乙失夷男大摇其头，“你是真蠢还是假傻，就算隋朝陷入内乱，无力再马上反击汗国。可如果达头也在隋境兵败而归还好，若真如你所说一样全身而退，你觉得这会是好事？都蓝和泥利这两个并不真心依附于达头的小可汗实力尽损，达头从此很有可能因此横扫草原，强势统一突厥各部。那个时候，连各个小可汗都被他征服，你以为我们漠北铁勒部族的结果又是如何？”

　　吐迷度默默点头赞许，乙失夷男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铁勒部族一直以来都只是被突厥征服的臣服者，但又因为部族众多保持着不小的实力，因此突厥汗国对于他们也是拉拢为主。可一旦达头真的借这次机会真正掌控了突厥汗国，那对于铁勒部族来说绝不会是好消息。

　　“夷男说的有道理。”

　　“我看不出哪里有道理，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撤回漠北？”

　　“没错，我们撤回漠北。”乙失夷男点头。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菩萨瞪着他。

　　乙失夷男却不理会他，径直对歌愣和吐迷度两人道，“我以为，当前之势，其实对我们铁勒诸部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大家看，突厥经此战实力大损，隋人又将陷于内乱之中，我们铁勒人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去攻打隋人？不，我们不能那样做，要不然隋人结束内乱之后，肯定会再次挥兵北上，到时难道我们要跟隋人拼个你死我亡，不，我们不能那样做，隋人数千万人口，我们根本拼不过他们。再说，我们为什么要拼？我们有更好的选择，我以为，我们不但要撤回漠北，还应当向隋朝请降归附，然后，我们依附于隋朝，得到他的支持后，铁勒诸部建立自己的汗国。我相信，隋人一定会很高兴看到我们背叛突厥，自立汗国，也一定会答应我们的请降归附，并支持我们自立的。”

　　夷男的这番话相当的劲爆，丝毫不下于刚才听到突厥二十万大军覆没，以及隋朝皇帝被儿子弑杀篡夺的消息。

　　趁机在漠北建立铁勒汗国，天啊，这个消息一听起来就已经让他们热血沸腾起了。

　　“漠北铁勒汗国！干他娘咧，夷男，我虽然一向看你不爽，不过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这脑子还真聪明，居然想到那么远。”菩萨哈哈笑着。“不过我有一点不明，咱们自己建立铁勒汗国，为何要向隋朝投降，得以他们的同意支持？”

　　“这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叫远交近攻，蠢货。”夷男笑着道。“反正所谓请降归附，不过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一说，又不损失一只羊一头牛，有什么关系。相反，只是名义上的这么一个请降归附，做了汉人的蕃属国，可汉人却最在意这些，他们会相当高兴，也会为我们承担许多来自突厥的压力，说不定还能援助我们一些粮草器械之类的。到时若是能跟隋朝进行贸易互市，咱们还能用牛羊马匹换回铠甲刀箭，你说，这样的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嗯，是有些道理，说不定你老子还能因此迎娶一个隋朝公主。”

　　“那无所谓，娶个隋朝公主，或者把你妹妹嫁给隋朝皇帝，只要能换来实在的好处，又有什么关系呢。”夷男这方面看的可是很透彻的。

　　“要嫁妹子你嫁，老子是绝不肯的，娶个隋朝公主的话我还是愿意的，一直听说南蛮的汉女娇嫩，尤其是皇室贵族千金，更是天女一般。”菩萨哈哈大笑着。

　　乙失夷男只当没有听到那些话，他道，“全军在此扎营，马上派人回漠北向联盟报告我们的建议，等候他们的回复。另外，我打算先带几个为使者，先入怀荒跟汉人初步交涉，做一些准备。”

　　“是不是先待聪明回复之后，再做决定？”吐迷度问。

　　“用不着，我只是先过去探探路，到时就算联盟另有打算，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我走后，还请葜苾族长和吐迷度首领能够多看着下菩萨，切莫要惹出什么乱子来，切记不要跟隋军起了冲突。”夷男认真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