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真实之梦（下）

    凌白站在龙的背脊上，身影就像是孤峭的砾岩之山，他欣赏着龙的挣扎，无喜也无悲，淡淡道：


    “一个精神力实质化的产物而已，戏过了吧，梦魇。”


    “是么，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情况十分凄惨的金眼黑龙王顷刻消散，那团深紫色雾气再度出现在凌白视野中，似乎并未由于幻梦被破而有任何损伤。


    深紫色雾气缓缓变化，这一次梦魇选择了与凌白一模一样的容貌与身材，只是头发和瞳孔还是它自己的深紫色，手里甚至多出了一柄紫色的青沧剑，或者说紫沧剑！？


    两名相貌一般无二的青年彼此对视，一个冰冷漠然，一个诡异莫测，谁都没有选择动手，后者率先打破了沉寂，笑嘻嘻道：


    “比起那个幸运的天使后人，我其实对你更感兴趣呢，最近几年未曾在人类世界走动，想不到竟出现了你这种级别的妖孽，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梦魇眼中，千仞雪只不过是一个幸运儿，恰好生在了武魂殿，觉醒了得天独厚的六翼天使，这才能依仗神圣之力压制邪魂兽噬日妖狼。


    凌白却不一样，他的冰属性比起六翼天使或许更高，但并不克制梦魇和帝天，可他还是能凭借剑法与魂技，斩杀幻梦变化而成的帝天。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梦魇清楚幻梦帝天算不上十万年帝天，可也接近帝天十万年时的七成实力，凌白已经证明了他具备与十万年魂兽硬碰硬的资格，而他仅仅只有六十级魂力。


    “历经磨炼。”


    六岁到十二岁，剑峰之上一练六年，其他同龄魂师只是玩耍、跑步、彼此对战，凌白却已经硬抗着凛冽罡风与彻骨寒意，每日在封号斗罗剑下不断成长。


    两大试炼世界、大斗魂场、魂师大赛……


    力量的世界永远是公平的，因为经历更多，所以才能拥有更多。


    “好……”梦魇鼓了鼓掌，“那就让我看看历经磨炼的剑到底有凌厉吧。


    人类，欢迎来到……真实之梦。”


    它轻轻地吟唱起来，似乎是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完全无法辨识的语法结构，却有着异乎寻常的音韵之美，像唱起一首催眠的短歌，透明的领域迅速扩张，血色暴风雪根本抵挡不了，剑气也径直穿过了梦魇的身体，梦魇发动了一个无法阻止、也无法干扰的绝对性魂技。


    凌白做好了一切准备，可他竟从梦魇的吟唱中感觉不到丁点杀机，仿佛梦魇只是在对他唱一首空灵的歌。


    他渐渐听得入神了，从那首歌中听出了绵绵秋雨和古代钟楼的悠远钟声，随着梦魇唱起歌，空气中的血腥味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草木芬芳，潺潺流水声由远及近。


    凌白的眼皮慢慢下坠，盖住瞳孔，像是睡着了一般，等他睁开眼睛，就像是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他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凌白发觉自己好像不在那座邪魂兽天堂，而是身处另一片郁郁葱葱的美丽森林，清澈的小溪穿越林间，森林沉睡在绵绵细雨中，脚下长草在风中飘拂。


    由于梦魇这种魂兽数量极度稀少且神秘，所以武魂殿魂兽大全中对其介绍并不多，仅有名字和部分魂技效果，还特意标注了五个字——不保证准确。


    真实之梦就是梦魇其中一个天赋魂技，并且是最核心的天赋魂技，远超于先前施展的幻梦。


    梦魇最初的名字其实是梦灵，被看作成一种食梦为生的魂兽，性情友善胆怯，在夜幕中无声地靠近做噩梦的人类或者魂兽，把他们的噩梦吃掉，给他们一夜好眠，然后自己带着噩梦返回森林深处。


    可噩梦是每个生物内心中最恶劣、最恐惧的情绪，无法被消化，所以梦灵只是把这种恐惧的情绪储存在身体里。


    当梦灵有一天到达极限之时，它再也无法储存这些噩梦，于是一切的噩梦都在瞬间化为真实，无数生灵被这些噩梦卷入，没有人能从无数叠加的噩梦里逃脱，从此以后梦灵就被称为梦魇，那个魂技也被命名为真实之梦。


    处于真实之梦的生灵很难从噩梦中解脱出来，即使他意识到这只是梦境。


    “小梦，你又睡着了？”


    一名相貌英俊，但全身充满着邪气凛然之意的青年忽然出现，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凌白。


    小梦？


    凌白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团深紫色雾气。


    他，变成了梦魇。


    望向眼前的男子，无数记忆从脑海深处涌来，全部来自梦魇。


    “刚才在修炼嘛，妖灵你和我都是精神系魂兽，我们修炼都会沉浸在精神之海，一般比较难醒。”


    梦魇此刻并非十万年魂兽，但它可以用精神力与妖灵交流。


    凌白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他拥有梦魇的全部记忆，却被困在梦魇的身体里，无法与任何人类或魂**流，控制身体的还是梦魇。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看客，有着梦魇十万年来所有记忆，见证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


    此梦唤作真实，因为这不仅是凌白的梦，也是梦魇的梦，真实之梦唤醒了他们共同的梦。


    脑海中如幻灯片一般闪过梦魇的全部记忆，凌白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梦魇现在的修为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尊贵的十万年魂兽，妖灵则是一头二十万魂兽，位列星斗凶兽之一，本体是精神系魂兽梦妖。


    妖灵是梦魇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相识了七万余年，期间妖灵无数次帮助微末的梦魇成长、蜕变，梦魇对它有着浓浓的依赖与感激。


    但是。


    直到梦魇突破十万年的那一天，妖灵终于展露獠牙，它早已自知血脉达到极限，无法突破三十万年大劫，同为精神系魂兽的梦魇……


    正是它为自己准备的钥匙！


    敲开三十万年大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