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反方向的劝说

    京郊的别墅，书房里只有洛珞和张云超两个人，秦浩守在门外，刘艺菲还在外巡演没有回来。


    昨天洛珞在回来前，就把打算拍戏的事告诉了张云超，然后……这不对方就直接上门了嘛。


    “张书记，我就随便客串个角色，全部戏份加起来估计都用不了两天，您不用这么大动干戈的吧？”


    洛珞给张云超倒上一杯红茶，随即苦笑着说道。


    他昨天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只是现在有点没思路，去剧组溜达一趟就当放松一下脑子了。


    没想到还是被张云超直接找上了门，这是打算亲自当面劝他？


    能让这位科工委一把手亲自上门，除了这个在他看来也没别的可能了。


    然而张云超却并没有直接开始劝说，而是开始了闲聊模式：


    “这次打算拍个什么戏啊？”


    “电影叫《深空防线》，还是部科幻片，上个月我在公司看到了这个剧本，居然还有聚变堆的内容，我看着挺有趣，就打算“以权谋私”给自己搞个工程师的角色玩一玩。”


    洛珞回答道。


    他的角色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已经确定，龙腾基地上的一名高级工程师。


    至于戏份，其实倒也没有普通客串那么少，甚至在配角里都算得上比较重要的那种了。


    但这得看谁来演，怎么拍。


    正常拍摄当然是以男女主的主线剧情为主，根据场景来集中拍摄不同的剧情了，但洛珞不一样……他是老板，而且作为顶尖明星来客串，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当然是有些特权了。


    他的角色戏份会集中在一到两天全部拍摄完成，嗯~哪怕这两天不拍任何其他戏份，也必须完成。


    当然了，这种安排其实并不是洛珞自私的想法，恰恰相反，他这才是辛苦自己，节省的……其实是负责他安保人员的精力。


    只不过这些理由当然是不是公之于众的。


    “我知道现在项目正在关键时候，我这个时候突然跑去拍戏可能……”


    洛珞有些担心张云超反对，虽然按理说作为项目的总设计师，他跟张云超之间没有从属关系，这个项目的直属负责人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是那位。


    但他去拍戏肯定不是一个人的事，尤其是安保问题，估计是张云超最看重的。


    他已经不是跟张云超第一次合作了，跟那边的关系也一直不错，虽然他强硬的就想去开个小差，张云超没有权利阻止，但他还是希望能友好协商一下。


    不过张云超闻言立刻摆了摆手：


    “我可没说反对你去拍戏。”


    这可不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原因，更不是洛珞想的打算亲自劝说一番，恰恰相反，他对于洛珞适当休息一下的决定十分支持。


    即便是拍戏这种爱好，在科研界确实有点稀有的清奇，而且面对公众人多眼杂，安全问题需要更加谨慎，但他依旧支持。


    究其原因，洛珞的辛苦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中，尤其是他。


    按理说作为一把手，张云超其实是最了解那些科研人员辛苦的人，尤其是那些优秀的中青年一代的学术带头人，能沉下心来埋头苦干的绝不止一两个。


    不过要是论及辛苦程度，洛珞在其中都是佼佼者。


    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很多人都忽略掉的问题……洛珞其实并不是他们的人来着。


    只是从最开始帮助总装，帮助航天局搞了好几个项目，到现在项目搞得都跟他快平起平坐了，这才让他们下意识的忽视了，人家洛珞本来不是个专职的科研人员来着。


    他还是身价百亿的公司老板，是国内最顶尖的导演、编剧、演员，是享誉世界的顶尖数学家……


    尤其是喜欢演戏这一点，怎么看洛珞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苦修”派的科研人员。


    更别说单单是一个“尘埃之怒”项目，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能给洛珞一个跟他贡献度匹配的奖励，甚至连荣誉也没有。


    虽说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护洛珞的安全，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他有时候都会沉思，洛珞明明有其他方面的追求，不缺名利，不缺荣誉，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次次的付出？


    除了本身对科研的喜爱和崇高的精神他真的想不出什么了。


    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他是真的不想洛珞太过着急的压榨自己，步子可以一点点走。


    要不是确实担心安保问题，他真的挺希望洛珞时不时的休息一下，只是他想要拍的这个戏……科幻电影，居然还有聚变堆。


    “你这是放松脑子，还是跑去片场找灵感啊。”


    张云超无奈的说道。


    换做别人他肯定相信对方是想要拍戏，但洛珞……已经有过三次在片场独立完成国家级项目设计方案的先例了。


    尤其是他对洛珞自诩也算是了解，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的人。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希望洛珞休息一会，但这个年轻人一惯是“轻伤不下火线”，怎么可能会在这种项目遇到难题的关键时刻，跑去玩乐拍戏呢。


    放松是假，找灵感才是真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洛珞见对方猜到索性坦然承认道。


    他想拍这部戏，对于他来说是为了赚积分和利用角色的设定，而对于张云超来说，他就是去找灵感。


    “其实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张云超顿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即劝说道。


    他其实还真挺希望洛珞是真的想去拍戏放松自己，而不是一门心思的去找什么灵感，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项目的研究。


    这当然不是他对于夸父工程的不重视。


    可控核聚变——能源的跨越式增长工程。


    全世界都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一旦能源问题解决，不知道有多少纷争会被搁置，他怎么可能不重视。


    但这么大的工程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们的东方超环EAST，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堆ITER、漂亮国的NIF……最久远的立项都已经十几二十多年了，但是结果呢？


    从一开始预计十年点火成功，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


    项目预计时间是一年年的往后延长，至今都看不到一点希望。


    如今洛珞的一纸计划书——夸父工程，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但也仅仅是希望。


    包括那位领导，包括他自己，虽然都对洛珞寄予了极高的希望，但……其实并没有谁真的觉得他可以在短期内搞定这个超级工程。


    是的，洛珞虽然给自己定下了三年……现在只剩两年的时间了，必须在目标时间内点燃聚变之火。


    但其实包括项目上的这些人，只要稍微对聚变工程有所了解的，没人觉得它真的可以这么快完成。


    换句话说，这个目标仅仅是洛珞定给自己的。


    如果说国家来定的话，夸父逐日大概率会是一个十年工程，甚至更多。


    所以……不是张云超不重视或者不着急，他巴不得明天就能点燃这把火，但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动辄十年计的工程项目，如果这么执着一朝一夕的得失，他怕洛珞最终会累垮，这是比聚变之火能够提前点燃更重要的事。


    书房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深秋的凉意，只余下两人面前的茶烟袅袅。


    张云超喝了一口杯子里上好的红茶，目光透过袅袅上升的水汽，温和地落在对面沙发上的年轻人身上，斟酌了一下措辞。


    “洛珞啊”


    张云超放下茶杯，声音低沉而平缓，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那姿态更像是家中长辈而非威严的领导：


    “其实当年‘东方超环’刚立项那会儿，我们一群老家伙聚在一起算时间，都觉得能摸着路就不错了，ITER那边更是十几年如一日，吵吵闹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顿了顿，拿起茶几上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又给自己续了点水，动作不疾不徐。


    “你这‘夸父工程’……说实话，半年前我刚看到你这个方案的时候……”


    他嘴角浮起一丝带着赞赏又略显无奈的苦笑：


    “我心里头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胆子比天还大！三年？别人啃三十年硬骨头的东西，你要三年点火？”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分外柔和：


    “不是不信你，你的才华，你搞‘尘埃之怒’那股劲儿，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觉得……怕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洛珞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被张云超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张云超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不容置疑的关怀：


    “京城、沪上、合肥、成都……几个基地现在遇到的问题，王启明的伪弹性崩溃，李卫国的磁热耦合失控，陈老那边激光增益介质的瓶颈……这些我都知道。”


    “哪一件拿出来都够一整个团队头疼几个月甚至几年，这些压力都在你肩膀上担着，我知道你心急，总想立刻拿出个章程来，恨不得一天有48小时。”


    他微微叹息一声，音量更低了些：


    “拍戏这事，你想去就大大方方去，那个《深空防线》的龙腾基地工程师？一天两天就能拍完，挺好，安保方面会配合好，这你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批你或者给你下任务，就是想跟你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国家需要可控核聚变这团火，这点毫无疑问！但它更需要你这个人——健健康康、精神饱满地来创造。”


    张云超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夸父工程，说到底，它是一个长远的、几代人的事业雏形，你现在打下的基础、趟出来的路，本身就价值连城，就算按照最最乐观的评估……”


    他微微摇头：


    “三个专家组私下开会的结果都认为，能在五年内看到聚变持续燃烧超过十分钟，就是惊天动地的胜利了！你给自己定的那个两年半的点火目标，更像是一个点燃团队信念的火种——它的价值在过程本身，不在那个数字期限。”


    洛珞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松动了些，他是真的有点意外。


    他猜到了张书记今天过来可能是劝说他的，但没想到不是为了制止他拍戏，恰恰相反，居然是劝他放松一点。


    “我明白”


    张云超看着他细微的反应，声音放得更缓：


    “你觉得灵感可能就在下一个拐角，拍戏也许是个引子，这很正常。”


    “但你得记住，灵感这玩意儿，有时候偏偏是放松下来才冒头，弦绷得太紧，会断的。”


    他拿起自己那杯茶，轻轻碰了碰洛珞放在桌面上的杯子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


    “所以，安心去拍你那两天戏，就当是……换个脑子，吸口新鲜空气，基地那边，有的是其他人负责，天塌不下来！”


    “我还听说你把老魏安排去合肥了，这倒是有点意思，估计他跟陈光华那边可以擦出点火花，把高能激光的问题研究个解决方向出来。”


    “至于你要做的，是把你那个大脑，先好好调养一下，等回来，思路更清晰了，带着新的灵感，再来排兵布阵。”


    张云超靠回沙发背，脸上恢复了长辈特有的温和笑容：


    “你可是我们国家现在最稀罕的天才之一了，保护你的脑子，跟保护核聚变数据一样重要，知道吗？”


    他最后半句带上了轻松的调侃，试图用家长里短驱散空气中那沉重如山的责任感。


    洛珞闻言深呼吸了一口，半响没有说话。


    他同样很清楚夸父工程对于国家，对于组织上的重要性，但张云超依旧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这让他十分受用。


    书房里，温暖和茶香的氤氲交织在一起，那份属于长辈沉甸甸的关怀，轻轻包裹住了沉默的年轻人。


    张云超没有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洛珞，等他消化这份不必明言的关切和支持。


    压力并未消失，前方的路依旧荆棘遍布。


    “我知道了，谢谢您张书记。”


    过了两分钟，洛珞才终于开口，对着张云超真诚的感谢道。


    他能在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对他实实在在的关心，但他同样也有自己必须做到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没有宣之于口。


    至于聚变工程的结果如何，他会让所有人看到的，所谓的三年之约，到底是他作为年轻人一时上头夸下的海口，还是……他有着跟自信心匹配的能力。


    眼看自己的意思已经传递到位，张云超没有久留，他那边还有两个会，就为了来跟洛珞聊会天，都给推了，这会他要抓紧回去忙工作了。


    而送走了张书记后的洛珞，则是直接掏出了手机，假已经请下来了，现在要把自己确定进组的事宜跟温岚安排一下了。


    《深空防线》马上开机，先把他的戏份拍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