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黑箭

　　西北的山口只有一条曲折的斜道上山，即使是野兽能扒着石壁攀登也没那么容易翻越。到山顶的精灵营地前，还被特地清出一块三十来米的平地。这个距离上精灵魔弓手完全是百发百中的杀戮机器。从这种细微的地方看得出精灵的军队素质真的拔群。

　　山上的地方狭窄，两三个马匪把赶路的马匹驱赶到沙漠里看守。剩下的沙匪在精灵和半精灵魔武士的带领下，背着箭壶攀登到精灵营地的哨站塔楼上，压着反弯弓的弓臂翻折过来，给弓箭上弦。

　　先锋军的武士套上了军团制式的板甲，用鸢盾竖成一排，后面支起长枪，在营地门口建立起一条简易防线。一百来武士每人带着三支装满十四发子弹的连发步枪，也不考虑什么里胡哨的三段击，专人装弹轮番射击啥的。反正就是枪里子弹打空了，拔出大剑正面冲出去硬砍的简单战术。

　　索伦倒也不大担心这批新人。先锋军虽然个人的武艺不一定是精灵魔武士的对手。但结起战阵来打怪兽那绝对专业。从帝国带来的这一批人，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装备都是最优秀的，更别提还都有新铸的指环，这要是再连人家魔族的狗都挡不住，那真是不要想什么复兴人类了，早点洗洗睡好了。

　　不过还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

　　索伦骑着关海法跳到空中，低头观察着山脚下谨慎得来回奔驰的魔犬群落。这种魔犬看肌肉的密集分布，皮下几乎没有脂肪层，明显也是注重爆发力的杀戮者，耐久肯定不足。如果用骑兵牵扯着，用火枪和弓箭远射，应该可以在沙漠上轻易得击溃。

　　但这种战术却没法使用。因为这批带来的熔炉先锋军们不擅骑乘，以前大都是干铁匠的，骑着马赶路还没什么问题，要让他们像专业的重骑兵那样结阵冲锋，或者像沙匪那样迂回牵扯，他们的马术就没有那么精通了。

　　所以目前也只能把他们当成骑马步兵来用。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得在和沙之国决战之前整训一下骑术，否则平原上绝对被对方的奴隶骑兵吊起来打。

　　索伦驾着关海法在天空中来回跳跃着。能看到陆续又有一批一批的魔犬在赶来，也集结了有两三百只的样子了。但还没发现吉尔特他们所说的训犬人的踪迹。

　　这些野兽毫无疑问是有脑子的，明显是嗅到了伏兵的气息，只派出十来只试探性得绕着山头探路，不直接从谷地间的商路穿过，也不冒险上山。匍匐在沙地和灌木中静待天黑。

　　对魔族来说，这也是越界后第一次和有组织的军队作战，入夜后它们必然会冲上来试探一波。索伦也不急着冲下去开无双。擒贼先擒王嘛，他还在找潜伏在暗中的魔犬主人。

　　当天色很快暗下来的时候，从天边传来了鹰唳，白鹰团的斥候飞了回来。

　　索伦皱眉，他远远得看见了，飞回来的只有孤鹰，鹰背上的风精灵武士不见了。要说是被那些魔地精有效射程还不到五十米的铁炮打下来的，他可不相信。

　　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过来了。

　　“弗雷伯格！”索伦驾着关海法跳到先锋军阵列前，“交给你指挥！守住这个山头，守不住就分批后撤，先锋军断后。”

　　弗雷伯格用拳头在胸甲上砸了两下点头。

　　于是索伦掉头冲入空中，骑着关海法跃过魔犬的头顶，向着刚才白鹰侦察的方向跳过去。

　　得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头目级的英雄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什么武器，或特殊兵种能把头顶几千米乘鹰的精灵武士打下来的话。那占着山头防御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纯粹是被人吊打的份。

　　‘鹰觉’的魔眼全开，索伦逆着狂风跳跃，时不时得滞空寻找魔力的踪迹。

　　魔犬的八只眼睛会绽放出偏粉的红光，眼睛非常明显，但皮肉的魔力回路却不如本地的魔兽显眼，可能是专门针对侦测法术的改造。

　　沿途都可以看到几十只，上百只，一群一群，一片一片，总计上千的魔犬向狗牙山那边嘶吼着狂奔而去。

　　索伦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成片的枪响，但随即又被风中犬吠的咆哮给掩盖。居然有这么多魔狗，心里不虚那是说谎，要是运气差一点，也许这会儿山顶的人已经被兽群淹没了。有几次索伦都打算放弃搜寻直接回山头参战了。

　　不过在下定决心前，索伦把正主找到了。

　　通体如粉色火焰般耀眼的魔能，明显是大将般的人物。正如众星拱月一般，身边环绕着数以千计的魔犬，密布在平原上。

　　那是一个身形超过四米，戴着角形铁盔的巨大人型。手里握着把和身高同尺寸的长柄大砍刀，看样子就是所谓的魔族了。马匹大小的巨魔犬在它的面前，确实是可爱的小狗了。

　　虽然身体格外高大，魔族的四肢比例却和人类类似，赤裸的上身肌肉密布刀剑疤痕，皮肤是明亮的鲜红色，皮脂下隐约可见鼓胀的黑色血管，输送着犹如铁流一般蕴含澎湃魔能的血浆。

　　而人型的下半身是某种魔兽鳞片制作的裙甲，皮裤和战靴，看来至少也是有隐私和羞耻意识的文明种族，不是巨怪巨魔那样的牲口。

　　魔族明显得偏过头，朝着头顶百米外飘浮着的索伦看来，显然黑夜并不阻碍它的视野。

　　索伦与它遥遥对视，双手抄起龙枪，瞄准对方头盔的缝隙，双眼间的间隙。

　　魔族大将大概是误解了他的意图，发出野兽尖啸一般难听的怪笑声，猛得挥手一扫，卷起一阵大风，把面前两只倒霉的魔犬直接扇飞出去，在面前驱赶出一块巨大的平地。

　　随后抄起它的大砍刀，在犬群的嘶吼助威声中，舞了一个刀，往地上一拄，朝索伦一昂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来战！

　　“煞笔，”索伦翻了个白眼，“射杀它，神枪。”

　　明光一闪，

　　龙枪在瞬间贯穿了魔族的头颅，扎破头盔，一个斜角刺破地面。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又收缩了回去。

　　魔族脑门的正中心只残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洞，随即漆黑的血液喷涌而出，喷泉一般浇了周围懵逼的魔犬们一头一脸。

　　犬群的嘶吼一时间都跟着低沉下来，直到魔族巨大的身体缓缓倾斜，轰然倒地，魔犬们才不安得四散开来，逐渐向后退散。

　　索伦骑着关海法跳过去，一脚踏在魔族尸骸的胸膛上，随手抡起龙枪一扫，就秒杀了周围一圈十来只魔犬，算是把这些畜生都驱赶走了。

　　闹着玩呢，魔神都一枪秒，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当着老子的面这么跳……

　　索伦用龙枪挑开魔族的头盔看了一眼。

　　有点意外，这魔族长得居然还有点小帅。

　　和那些八眼的畜生不同，完全是人脸，不，偏精灵那种美型脸。耳朵也是尖的，但没精灵那么细长，而且颅骨上长着一对羊角，之前索伦还以为是头盔上的装饰来着，原来是魔族天生的。而且它的眉心，从密布的血管和残留的魔能看，大概也有一只额外的眼睛，但正好被龙枪一击捅穿了，只剩下个空荡荡的肉洞。

　　也许应该和这货打几个回合试探一下的，索伦把魔族的大脑袋砍下来，提在手里看了看，突然有些后悔，主要是对方刚才那排场，那造型，和个中boss似得，装的太像有那么回事了。所以他也下意识得稍微认真了一点。结果还是瞬杀的杂兵，也没试探出魔族到底有多少水平。更不知道这货到底在魔族里算是个什么等级，大将还是杂鱼？精英还是一般水准？单单从肌肉和骨骼看，和蓝牙变身后的体型类似，但实力就差得远了，被龙枪凌冽的杀气瞄准一点警觉和反应都没有。可能也就是巨怪水准的一堆死肉罢了。

　　而且，

　　索伦看看此时从他身边四米半径，龙枪的长度，空出个大圈绕着逃窜的魔犬。

　　这些魔犬的智能还真不低，知道绕着他走，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大将被斩杀才溃退的，至少它们还知道‘害怕’。

　　而且这害怕得有点离谱啊……

　　索伦皱眉打量着奔逃的狗群，周围起码还有上千只魔犬，居然不来围攻他？大将一死就溃散，难道士气这么低的吗？明明有专门被改造的痕迹，但战意这么低下，根本不是合格的战争武器吧？是特意留下的后门，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弱点么……

　　不过，至少山口那里没什么好担心了，无所畏惧的改造兵器也许还能顶着火力冲击先锋军的阵线，造成损伤。但如果只是被恐惧支配的野兽。那是不可能动摇山头专业军队的阵地的。

　　索伦想了想，没有选择回去狗牙山口查看，而是跟着逃窜的魔犬继续向前方深入。

　　假如魔族的兵种破绽这么大，只要刺杀了大将就会溃散的话，那索伦完全不必等待主力集结，有龙枪在手一个人就可以对付这些异界的入侵者了。

　　把魔族的脑袋系在腰带上，索伦骑上关海法跟踪逃窜的魔犬。

　　然而跟着魔犬没前进多远，四散的奔逃的狗群突然齐齐停下了脚步，一瞬间全体被麻痹了似的静止，随即眼球里的红光快速闪烁着，扭转身子，密密麻麻的红眼盯住半空中的索伦。

　　一直留心注意这些怪物动向的索伦下意识升起巨大的危机感，猛得拉着关海法变向跳跃，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一支黑箭从极远方，甚至是鹰觉视界之外的地方射了过来！

　　箭头上缠绕着闪电般的红光，从索伦刚才所处的位置呼啸而过，转瞬之间就没入黑暗之中消散无踪。如果不是提前走位，只差一点就会命中他的眉心！

　　地上的魔犬群如机械一般无声得齐齐摆头，盯住索伦，就好像远处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人在透过魔犬的眼睛，看着索伦一样。

　　“该死的！那是什么东西！”

　　索伦被惊出一身冷汗，那黑箭的速度太快了，还有这射程，鹰觉魔眼都完全捕捉不到，是魔法？魔法箭都这么强的吗！那精灵那边的岂不是更恐怖了！

　　再次紧急跳跃，但这次对方却没有射出黑箭，是黑箭的数量有限制，还是在试探索伦的反应速度，准备麻痹他再次偷袭？

　　索伦猜不到，也赌不起，地面上八千多只眼睛盯着他，无论跳几次都会被瞬间找到，没有办法再从正面冲进去了。

　　知道对面至少有一个大将级的魔族弓箭手正盯着自己瞄，索伦只好暂时规避，向后方的云层里连着三两下，骑着关海法跳跃到高空中。放弃了趁机突袭的打算。

　　看来这些魔犬确实是被改造的兵器，虽然击杀了指挥官就会失控溃散，但只要有其他人继续控制住，又能如兵器一般扭头回身战斗。大概就是它们脑子里的八爪鱼似的东西在起作用。

　　魔犬还好对付，魔族的大将也傻呵呵的，但那个暗处的弓箭手就很难缠了，刚才白鹰的斥候大概就是被对方击杀的。而且能通过前方魔犬的眼睛确认目标的位置，在视距外进行精确的狙击，这种技术恐怕连精灵同盟都没有吧？

　　还是说，包括这些魔犬在内，都是专门开发出来对付精灵弓箭手的呢？

　　索伦不再纠结，急速赶回狗牙山口，这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魔族也暂时选择了摆脱接触，拉开魔犬回撤。山麓上密密麻麻残留下三百来具魔犬的尸骸。大部分都是死在那三十米的小平台上，山包似得聚成了一大堆。但看营地里的惨状，还是有二十来只冲开了阵线杀到哨站阵地里了。

　　索伦从空中跳下来，落在尸山上，“弗雷伯格！死了多少人！”

　　红发的青年武士从营地里跑出来，头盔和左耳被扯掉了，半边脸都是血，“白鹰团死了十五个，都是被突袭的。有十来只魔犬是从背后摸过来，应该是之前就绕到沙漠里去侦察了。主要的伤亡都是它们造成的。先锋军这边还好，它们还撕不开板甲，而且有应急药水，人大都救回来了。”

　　索伦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堆尸体，不少魔犬脑袋上插满了弓箭，精灵用的箭矢都有些附魔，什么火焰寒冰闪电之类的小魔咒，命中一般人型足以造成丧失战力的致命伤害了。但是对有抗魔强化的魔犬明显伤害不足，而且箭头的钢材也不好，都卡在正面的肌肉和骨骼里了。

　　但火枪的效果还不错，很不错，正面冲上来至少被打死两百多只，都是脑壳被打的粉碎。

　　“第一波是最危险，弓箭效果不好，看着它们爬山上来就是压不住，然后南边上来的那一队，突然从背后袭击。正面也趁乱一下子冲上来。前后夹击差点就把阵线冲破了。”

　　弗雷伯格擦着头上的血水，“但它们冲到这片平台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回事，扭头乱窜，相互撞成一团。后来又在原地僵停了好一会儿。

　　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稳住，打死了一大批堵住了山口，把战线维持住了。后来枪里的子弹打光了，它们又冲了一次，被我们硬砍回去的。”

　　原来如此，那么击杀魔族指挥官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这倒是侥幸，而且想起来还真是很危险。要是出枪再晚一会儿，或者中了魔犬指挥官的挑拨和它多缠斗一会儿的话，那么不止是犬牙山口这里的士兵要被全灭，索伦也很可能被射出的暗箭狙杀。

　　“团长，这是魔犬的头领？那些魔族？”弗雷伯格看着索伦腰间的大脑袋，“这货长得还挺帅……”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罢了。”索伦把脑袋抛给他，“检查一下尸体，不留活口全部杀光，眼球都捣烂，魔族还有一个潜伏在暗处的魔弓手，可以通过这些仆从的眼睛定位进行狙杀。

　　我估计魔族都有特殊的魔法技巧操纵这些傀儡兽，你们在战场上遇到这样长角的魔族，要优先击杀。”

　　弗雷伯格点点头，找了根长枪把魔族的脑袋挑了插在哨塔上。

　　先锋军们把应急药水分给白鹰团的沙匪，提着剑把地上魔犬的脑袋也统统砍下来。

　　索伦走到营地里，白鹰团把被魔犬撕碎的沙匪拼接起来，用帆布盖住。

　　其实白鹰团也领到了帝国的盔甲，但沙漠轻骑兵的战斗风格就是迂回和骑射，没养成穿甲的习惯，第一战就吃大亏了。

　　“抱歉，我没找到你的兄弟，那位领路的白鹰斥候，大概是被魔族的弓手发现了。”索伦告诉领队的白衣精灵。

　　风精灵眯起眼，握紧了手里的角弓，“鹰之弓居然会输给魔族的射手？好，我记住了。”

　　索伦注意到他腰间的箭囊都射空了，又看看旁边倒地的魔犬，脑袋被射得和刺猬一样，每只眼眶里都插了两三只羽箭，大概就是身边这位的杰作了。

　　于是和他打探道，“精灵有什么魔法箭，能射出十公里开外，并且保证箭速威力和射准吗？”

　　风精灵弓手睁大了眼睛回瞪过来。

　　索伦又补充了一句帮他联想，“比如某种黑色的魔法箭，缠绕着红色的闪电？”

　　“……倘若真有弓手能射出那种箭，至少，也是足以完成试炼的半神了，”风精灵攥紧了手里的弓，“是嘛，是那种级别的对手啊……”

　　他沉默了许久，盯着手里的弓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最后转向索伦，“能把你们的枪借给我一支吗？”

　　“当然可以，”索伦点点头，“不过要对付这种级别的狙击弓手，枪还不是最适合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