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傀儡新娘（三）

    回忆还没有结束，眼前何一苒已出落成少女的模样，脸颊上的婴儿肥已然消退，变成了一张标致的瓜子脸，齐肩的长发像绸缎一样泛着光泽，神情间却少了年幼时的天真，多了几丝隐忍和持重。


    那年何一苒十五岁。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因为身体起了变化，本应该对彼此多一份好奇心，然而比何一苒年长一岁的陈海荣却突然和她保持起距离来。每天一早上学时，他都有意避开何一苒，或早或迟地出门，时间久了，家里人也看出端倪。


    “海荣，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阿苒，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你介意的事？”陈母起初揣测何一苒对自己儿子动了心思，却又遭到拒绝，所有两人之间生了嫌隙。陈海荣茫然地摇头：“阿苒她什么都没做。”陈母却更加疑心起来：“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好的要穿一条裤子……”“好了，妈！”陈海荣羞恼道：“毕竟男女有别！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又住在同个屋檐下，不保持距离，会被人说闲话的！”陈母思索片刻，觉得儿子说的不无道理，便没再追究此事。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跨年夜，何一苒和几个朋友一同去广场倒数，这次她要在外待到凌晨还是在陈母面前求了很久，陈家对他们两个孩子都有规定的门禁时间，回家不得超过晚上九点钟。在这个浪漫气氛浓郁的节日到来之前，何一苒也曾想过约海荣一起，但少女面皮还是过于薄，几次话到嘴边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看着大屏上跳动的数字，何一苒的心情跟着激动起来。“十，九，八，七……”在零点钟声敲响的一刻，天空中燃起一朵朵璀璨耀眼的烟花。在这浪漫的气氛烘托下，周围很多情侣都拥吻在一起，何一苒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海荣的脸庞，曾经那个将自己当成妹妹总是护在她身前的海荣哥哥，此刻也和她看着同一片天空吗？想要马上见到他，对他倾诉自己的感情！这个念头在何一苒心中蠢蠢欲动，就快要按奈不住。或许他对自己也是一样喜欢呢，或许……何一苒拿起手机拨通了海荣的电话。


    “嘟——嘟——”连续响了几声都没有接。在嘈杂的人声中，何一苒突然捕捉到那个熟悉的铃声。是他！何一苒心中激动万分，踮着脚尖，循声而望，那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莫非这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心里想着的人儿就出现在眼前，应该是命运的安排了。穿过人群，终于来到他身后，何一苒深吸一口气，轻拍男孩肩膀，唤道：“海荣！”


    男孩扭过脸来，见是何一苒，脸上露出惊惶之色。“你、你怎么在这儿？”他神情古怪，目光闪烁。事情没有向着何一苒期待的方向发展。她这时候才注意到海荣身边站着个身材高大，剃着圆寸的男孩。何一苒愣了两秒，扭捏着答道：“我跟朋友一起来的，没想到你也在……”看她脸上浮现出两团可爱的红晕，旁边男孩却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似有嘲讽之意。“她是我妹妹。”海荣向身边男孩解释道。男孩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你要送她回家？”海荣看看时间，神色间有些犹豫：“阿苒，同你一起来的朋友呢？”何一苒看看四周，早已不见朋友的身影：“估计他们都回去了吧。”“那你可以自己回家吗？”海荣问道。“我……”何一苒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又不是小孩子了，”男孩一手搭在海荣肩上，“我们走吧。”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何一苒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而陈海荣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这天过后，两人几乎无话可说，本以为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被打破了。当某日何一苒放学回到家中，见陈父和海荣两人剑拨弩张地对峙着，额上都暴起了青筋。“你这个孽障！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我们陈家的脸面都丢净了！”陈父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海荣脸上，瞬间显现出清晰的指印。


    海荣昂着头，怒视陈父：“这都是你们的偏见！从小到大我什么事都听你们的，只有这件事，我不会妥协！”何一苒鲜少见海荣如此激烈的反应，也不知是发生何事。陈母在一旁抹着眼泪：“海荣啊，你怎么会如此钻牛角尖？”陈父撸起袖管，复又扬起手，何一苒想都没想便护在海荣身前：“叔叔，不要打他，有话好好说。”陈父的手僵在半空中，又缓缓放下：“我们管不了你了，管不了……”


    画面颜色逐渐退去，周围环境变成了医院。躺在病床上的陈母神情萎靡，一旁坐的陈父沉默着看向窗外。“妈，你怎么了？”海荣出现在病房门口，神色紧张道。陈母虚弱着声音问道：“荣荣，你不是保证过上了大学就和他断绝来往吗？”海荣瞥了一眼何一苒，她立即心虚地垂下头，看着自己脚尖。“荣荣，我们都是为了你好。”陈母拉过海荣的手，眼里泛起泪花。海荣实在不忍母亲为自己忧心，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说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安心？”


    陈母同陈父交换了个眼神，又同时看向何一苒：“阿苒，你是不是一直喜欢海荣？”何一苒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却不知这两人调转矛头指向自己是何故。陈父和颜悦色道：“你是受我们陈家教育长大的孩子，我们对你最是放心不过了。你好好告诉叔叔，喜不喜欢海荣？”何一苒眼睛偷偷去瞧海荣，却见他脸上隐忍不发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就好了嘛，”陈母拉过何一苒的手放在海荣手上，轻拍两下：“你们两个孩子能走到一起，我们就安心了。”陈海荣的手颤抖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