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傀儡新娘（二）

    早上天还未敞亮，何一苒已经起身梳洗，她将自己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个髻，把还有些稚嫩的脸衬得成熟几分。虽说是在家里，何一苒却穿戴得十分整齐，她身着一件浅蓝色镶银边的旗袍，上面绣着桔梗花图案，款式虽简单，料子却是上乘丝绸，看上去大方得体。


    何一苒走进厨房见刘阿姨正在准备早饭，便拿了围裙系在自己腰间。“阿苒呀，这些不要你沾手的。”刘阿姨见何一苒已经从冰箱里拿了吐司准备烤，忙要从她手上接过。何一苒侧了侧身，避开刘阿姨，说道：“今天是我成为新妇的第一天，让公婆和丈夫感受下我的心意也是应该的。”刘阿姨笑着点头：“阿苒真是懂事，太太没有白疼爱你。不过你身上衣服金贵，不要弄脏了。”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公婆爱吃的核桃包，马蹄糕，小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何一苒特地做给海荣的是他习惯吃的西式早餐，现磨咖啡和夹着新鲜蔬菜的三明治。从楼上第一个下来的是何一苒的婆婆，她瞥见何一苒身上的围裙，皱起眉不悦道：“阿苒，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莫要做这些家务，我们家的女人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复又转向刘阿姨：“做好你的分内事，记住了吧？”刘阿姨唯唯诺诺地应着。


    此时楼上又下来一人，“一大早就不能安静点吗？”此人头发已是花白，脸上却没有几道皱纹，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属细框眼镜，气质儒雅，应是何一苒的公公。“我不过是在教导阿苒。”婆婆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男人拿起茶几上的一叠报纸坐到沙发上开始阅览，厅里陷入一片沉寂。“妈，要不我去叫海荣起来吃饭？”何一苒试探着问。婆婆摆摆手：“昨天肯定累着了，让他多睡会，晚点我把饭端去他屋里。”旁边男人听闻此话发出一声冷哼：“你就知道惯着他，多大的人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他不下来我们都别吃好了。”婆婆小声嘀咕：“犯得着较劲吗？”一边朝着何一苒使了个眼色。


    何一苒会意地上了楼，走到陈海荣的卧室门前，她轻轻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反应，便鼓足勇气推开门。床上男子还在睡梦中，何一苒沿着床榻坐下，打量起海荣的睡脸来。比一般男人都要白皙滑嫩的肌肤，纤长的睫毛，莹润的薄唇紧抿着，何一苒瞧着瞧着竟有些痴了，伸出手指去触碰他的睫毛。海荣的眼睛瞬间睁开，见是何一苒，眼中划过一丝戒备：“你这是做什么？”何一苒迅速收回手，微微一笑：“早饭都准备好了，妈让我来叫你起床。”陈海荣拉了拉被子说：“知道了，我马上下去，那个……”他抬眼看看何一苒，又说：“你先出去。”


    一顿饭在沉默中进行完毕，这家里一贯是“食不言，寝不语。”陈海荣同何一苒吃得各怀心事。见陈海荣拿了公文包往玄关走，何一苒不解地问：“今天不是休息吗？”陈海荣目光闪烁地答道：“律所还有些案子没处理完，我去去就回。”“男人就该有这样的事业心。”公公在一旁赞道，仿佛饭前的情绪又不存在了一样。何一苒的目光还黏在陈海荣身上，又听婆婆说道：“阿苒，今天下午的茶道课莫要忘了。”看到这一幕，星璇不禁咋舌，嫁到这样的家里做儿媳得有多大的勇气啊，而且陈海荣也太古怪了，既然不愿同何一苒亲近，又为何要成亲？


    种种疑问萦绕在脑海，星璇决定读取何一苒的回忆。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大的院落，一群豆丁般的小孩在院子里追逐嬉戏着，院子背后是几栋红顶白墙的矮楼，墙面上面是彩漆绘成的各种小动物。星璇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对男女，正朝着孩子们招招手：“阿苒，过来！”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姑娘连蹦带跳地向他们跑过去：“陈叔叔，秦阿姨好。”她扬起天真烂漫的小脸，乖巧地问好。“我们小阿苒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女人摸摸孩子柔软的头发，一脸的疼爱。这时星璇看得清楚，虽然是年轻了十多岁，但凭五官却也看得出这对男女是陈海荣的父母。


    画面一转，小豆丁何一苒身量似乎长高了一些，她穿着白衬衫和粉格小裙，乌黑浓密的长发梳成两股麻花辫，垂在肩头。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想心事想得出神。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向她走来，问道：“阿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白老师……”何一苒话一出口，李星璇惊诧得发现那名女子竟然和白小寒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事了，为何自己见过的白小寒会同何一苒记忆中的白老师样貌完全重合？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却连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留下，星璇只觉不可思议。


    “如果我跟秦阿姨回家，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和福利院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了？”何一苒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眼前女子，脚尖蹭着地面。女子捏了捏她小脸：“老师知道你舍不得大家，不过你以后想我们的话可以时常回来看看的。秦阿姨夫妇资助你已有九年了，待你一直很好，难道你不喜欢他们吗？”小姑娘鼓起腮帮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当、当然喜欢！”女子笑道：“那你愿意跟他们走吗？”何一苒坚定地点点头：“我愿意。”女子牵着何一苒的手离开时，回头朝星璇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莫非还能感觉到自己？！


    画面变换，何一苒被她未来的婆婆牵着小手领进家门，那时候他们住的虽不是现在那栋大宅子，却也是市中心繁华地段价值不菲的公寓楼。星璇见门口探出个小脑袋，眼睛正往何一苒身上打量着。妇人说道：“荣荣，躲在那里做什么？快出来和妹妹打招呼。”男孩不大情愿地挪步到何一苒面前，小声道：“我叫陈海荣，今年十二岁。”小姑娘笑盈盈地伸出小胖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我是阿苒，要和荣荣哥哥做好朋友！”


    有些情愫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