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双子（二）

    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嘉嘉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宿舍，星璇由于昨天折腾得太累对嘉嘉的动静毫无察觉，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是中午时分。虽然已是暑假，星璇心里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她也想回家看看父母，但在这个时空里有的是属于李璇月的家人，自己的父母不知现在有没有发现她已经失踪，想到这些星璇不禁心酸起来。虽然她最近渐渐适应这种偏离正常轨道的生活，却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另一个空间的人和事。


    和苏妍曦约好在咖啡书吧碰面，李星璇提早过去和X先生汇报了昨天的情况。“我觉得学校的心里咨询室有问题。”星璇肯定地说。X先生满意地笑笑：“你知道在李璇月之前，上一届心理委员是谁吗？”“是姐姐，对吗？”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所以姐姐曾经也做关于能量净化的事？”X先生没有回答，他总是停在关键的地方，让李星璇纠结。“你约的人来了。”X先生眼神示意她。


    看见苏妍曦进来，李星璇上前招呼她说：“快来，帮你留了最好的位置，想喝什么？”苏妍曦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胜雪，将旁边身着T恤牛仔裤的李星璇生生比下去了一大截。“我跟你喝一样的。”苏妍曦笑笑，她真的很好看，不是普通南方女孩那种小家碧玉，她眉宇间有种英气，五官立体，是大气的美，连李星璇都看得心神荡漾。“两杯榛果拿铁，”星璇对X先生说，“你觉得她是不是很美？”X先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同苏妍曦进行了愉快的闺蜜下午茶，期间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苏霖南的事。苏妍曦告辞后，李星璇开启了她的“共享时间”。


    苏妍曦离开咖啡书吧后去了地铁站，乘了很久地铁，出站又后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座破旧的公寓大楼面前。她大老远地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找人？李星璇有些好奇。电梯停在了九楼，苏妍曦走到一扇门前，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锁。这里竟然是她住的地方。走进门，她随手把门带上，虽然是白天，房间里却昏暗一片，窗帘拉的很严实，阳光几乎透不进来。打开一盏灯，光线不是很明亮，却足以让李星璇被屋内的情况震惊。这哪里像是女孩的房间，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面，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沙发上床上散落着的衣服看上去也都是男人的。莫非她已经和男人同居了？李星璇很是意外。“唉……”苏妍曦叹了口气，“真是太累了。”她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又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自嘲。接着发生了李星璇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苏妍曦把连衣裙脱下来，摘掉头上假发，从身上拽下两枚“假胸”……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苏霖南！李星璇内心受到到巨大的震撼，她从昨晚到今天看见的都是苏霖南假扮的苏妍曦？！他的声音与他是男生的时候差别巨大，怪不得能欺骗身边的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正的苏妍曦又在哪？


    李星璇开始读取苏霖南的记忆。她看到在一座明亮的大房子里，有两个牵着手的孩童，一个是梳两根麻花辫穿着碎花小短裙的女孩，一个则是乖乖齐刘海，身着浅蓝色背带裤的男孩。两人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哥哥，你的头发怎么还没有长长？”女孩摸着男孩的头发问道。男孩甜甜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是你的头发太长了，让妈妈帮你剪短，我们就可以一起做角色互换的游戏啦。”“我不要，不要剪短发。”女孩头摇得像拨浪鼓。


    画面在两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中一闪而过。苏霖南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已是青少年的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厌恶。突然，电话铃声响起，苏霖南接起电话，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医院里，冰冷的停尸间，他颤抖地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苏妍曦没有血色的脸引入眼帘。


    李星璇整颗心也随之颤抖，她闭了闭眼，意识回到现实。原来早在苏霖南高中时期，她妹妹就已经意外身亡了。此时窗外下起倾盆大雨，天色幽暗，雷鸣阵阵，李星璇在盛夏竟然感受到寒意袭来。X先生拿了毯子披在她身上：“每个人都应该对死亡心怀畏惧。”李星璇没有说话，望窗外陷入沉思，生与死能将两个关系最为亲密的人隔开，然而留下的那一个将一直承受分离的痛苦。星璇又想起了姐姐，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李乐琪的号码，却久久没有人应答。


    深夜的咖啡书吧里，X先生将那把木纹柄的汤匙递给李星璇说：“试试看。”星璇照着X先生平时的样子用汤匙在墙壁上画了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圆圈，接下来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不太行。”李星璇有点泄气。X先生轻轻握住星璇的手，手把手地教她画圆圈：“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你要为他创造怎样的梦境。”


    星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同X先生已经身处一个花园当中，周围开满红色的蔷薇，温暖的阳光透过头顶树叶落下斑驳的影子。“你创造出的梦境很具少女情怀。”X先生笑看李星璇。星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苏霖南的记忆里看到过他们童年时所住房子的附近好像也有个这样的花园。”


    花园的中心有一座很小的喷泉，一个少女正坐在边上，她的手从清澈的水池中划过，长长的头发被风扬起如缎带一般闪着光泽。李星璇看见苏霖南浸在水中，他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很沉的梦里。“哥哥……”少女低声轻唤，“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无论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听到少女的声音，苏霖南缓缓睁开双眼：“妍妍，是你吗？”他从水中坐起来，水珠顺着头发落入眼里，又化成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少女微笑地看着他说：“无论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直至死亡。”苏霖南想抓住少女的手，却发现无论怎样都触碰不到她：“你骗我，你明明好好的在这里。”


    “哥哥，我离开你已经快要五年了，”少女的眼神充满哀伤，“你看不出我还是十六岁的样子吗？”苏霖南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女，她没有长高，依然是齐腰的长发，素净的脸上带着他最熟悉的微笑，纯真而美好。“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苏霖南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如此相似的容貌，“妍妍，我要代替你活着，唯有如此，我才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少女轻叹：“哥哥，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挣扎。当你装扮成我的时候，心里其实对那样的自己充满厌恶，你觉得这样做是亵渎了我，对吗？”苏霖南用手拨乱了水中的倒影：“可是离开才是最大的背叛，我不能离开你！”“放了我吧，你的执念将我的灵魂禁锢在此，尝尽煎熬。”少女的脚下生出荆棘，缠绕住她的小腿，雪白的皮肤被刺出鲜红的血珠，她眼里溢满了痛苦地泪水。苏霖南焦急地伸手去拔地上的荆棘，却发现同样都是无法触及到的，他大声喊：“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解脱？”“死亡已将你我分开，今后你只是你自己，这样我才能往生极乐。”当少女答完他的话，能量锁的绿灯亮起，周围一切化为虚无。看见李星璇出现在眼前，苏霖南有些怔住了，半晌之后他似乎有所觉悟：“所以，她已经往生极乐了吗？”李星璇平静地答道：“自你放下执念那一刻起，她就真的离开了。”苏霖南望着虚无的天空，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妍妍，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能量锁罗盘指针转动，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天际，留下一片绚烂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