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巧在听见秋儿故作惊惶说有飞贼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专门留了个心眼,在大家都往后院跑的时候,她偏偏往前院走去了。果然,一抬眼,就看见夫人背着包袱急匆匆的往外走。呵,夫人啊夫人,枉费将军如此爱你疼你,你竟又要与那贼人私奔么?这次,我灵巧一定要弄个明白!这么想着,她走到院外,轻轻一吹哨,唤来她的心腹,让他们一路跟着施茜,看她会干出些什么勾当来。那些个人也就领命去了。
施茜此时已从车上下来,和秋儿一起乘上了船。江风吹来,施茜忽然一颤。秋儿当是施茜觉得凉,赶紧去包袱里找披风,施茜却轻轻道:“不必找了,我不冷。”她颤,只是感慨这江火流萤,曾经,她就是这样,和诸葛亮泛舟去了夔关。如今,年华渐去,当年的那一幕,却一直刻在心头。
施茜从船头走如舱内,静静坐着,季节虽是不同,却也难免会忆起当年春日的流离景色。那时的琴瑟声,那时鬓边的温暖,如今,只空留一叹。
三年不曾相见,也不知,他可会偶尔想起自己。
她轻垂眼睑,不经意的又摩挲起小腹来。就快要临盆了,真是想不到,自己竟然回到古代,怀上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的孩子。呵,不过,自己本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这孩子,也不知会像自己多些,还是像夫差多些呢?思绪越飞越远,渐渐的,残月已上树梢。施茜眯起眼,看本该是一片微波春水的岸边,已然充斥着血腥味。而那踟躇临柳的,也不再是佳人才子,而是仓皇逃窜的流民。
第一次亲临古代的战场,施茜不禁打了个冷战。若到了江陵,她会看到遍地尸莩么?罢了,为了给他报信,就豁出去了吧。不过,聪颖如诸葛亮,他会丝毫察觉不出么?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呵。
“夫人。”秋儿站在施茜身边,看看夜深了,施茜却无睡意,只得打着哈欠道,“夫人不歇息么?”
“呵呵,困了啊?”施茜抬眼,对秋儿笑笑,“来,坐在我身旁,靠着我的肩睡吧。”
秋儿吓的“啊”了一声:“这可怎么使得?”别说是靠着她的肩了,就是和她并排坐,秋儿也是不敢的呵。
“我说使得就使得。”施茜故意摆出一副不容抗拒的模样,“快,坐下!”
“这……”秋儿别扭了半晌,终是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施茜旁边,却是怎么都不肯靠在她肩上。
施茜叹了一口气,伸出臂膀,轻轻将秋儿揽上自己的肩。
秋儿一个哆嗦,下一刻,眼泪竟已灼热的溢出眼眶。
施茜不禁一愣:“秋儿?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夫人如此待秋儿,秋儿此生如何才能报答……”
施茜闻言,心中软软一动,轻笑道:“傻丫头……睡吧。”
秋儿噙着泪水点点头,安心的睡去了。
东方刚刚泛白,便已有消息传来:曹操带上五千轻骑兵,竟星夜朝江陵而来。
诸葛亮轻摇羽扇,敛眉蹙宇,坐在帐中。
这关羽一去,绝无音信,有点蹊跷啊。但是此事重大,而今能去江夏的,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他思索片刻,起身,占了一课。一双浓眉蹙的更紧了。
大凶之兆。难道……
他看向远方,静静思索。看来,这里头怕是有些问题。然而,事情紧迫,不得不速去。思及此,他立刻走到刘备帐中,对刘备道:“云长此去只没了音信,亮愿前往打探消息。”
刘备不知其中深浅,便点头道:“好,敢烦军师了。”然后命刘封带五百军,跟随诸葛亮。
诸葛亮回到帐中,草草收拾了几件衣物,便要出去。
“孔明。”楚楚从内帐走出。
“我要动身去江夏了。”诸葛亮不愿多作解释,只翦手出门去。
“慢着。”声音淡定却严厉。
他顿了一顿,回过头来。
“事有蹊跷,这个平安符你带在身上。”她走上前,轻轻将平安符系在他脖颈上。
他点点头,交待了一句“保重”,便走出门去,翻身上马,清喝道:“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江夏出发了。
而他也并非毫无防备,在他出发之际,他已给在江夏的刘琦发了封信,要他沿路接应。此外,他反复叮嘱刘封,路上千万小心埋伏。虽说刘封觉得多此一举,却也还是从了。
待诸葛亮走后,楚楚坐在桌旁,暗自垂眉。对外,他们已是夫妻,而诸葛亮,却从未碰过她。她猜想的没错,此时的诸葛亮,已心如止水,任何感情的波澜,都无法挑动他的心弦。他如今的样子,不正是她期盼的么?可是,她却为何,又有莫名的失落。难道,是因为他眼底的那一抹温柔,从不为自己流动?想起他看茜茜的眼神,她略略颦眉。她以为,那样的眼神,也能落在她身上,却不想,“成婚”后,他每日都只挂念家国大事,再不为儿女私情而动心。这样……也好吧。那羽扇,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却谎称是爹爹送给他的礼物,难道,自己,真的对他动情了么?罢了,他们本就是同路人,不该为情事牵绊的。
她轻叹一声,极目远眺,只看到诸葛亮的清白背影,如此干净,如此安稳。这个男子……身上总凝着无尽的思绪,一身纯白,渴求太平,却不得不通过战争来实现。有人对她说,他和她结亲就是为了能出人头地,她摇头。不,他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他,是为了天下的太平春。
她认为自己已很了解他,有时却也觉得,他如此遥远,眼中,只有她读不懂的心绪。他,已然变了,沉静了,内敛了,有的时候,竟连她看到他沉思的模样,都泛起了迷糊。兴许,他已比自己看的更透彻了吧。
诸葛亮走在路上,思索了许久,忽然眼中一亮。他叫了两名士兵上来,叫一名士兵褪去盔甲,穿上素服,另一士兵手握书信,都沿着关羽的水路而去。而那身着素服的士兵怀中,却揣有真正的书信。如此一来,这一封信,该不会收不到了。只是,那身着战服的士兵,也许要殒命了。他曾矛盾过,曾迟疑过,为什么他盼望的太平,要用触目惊心的战争来实现?多少人流血,多少人牺牲……然而,眼下,这却是唯一的办法。
他夹了夹马肚,低吓一声,加速驰去。
主干道上,车水马龙。而今日塞车,却是因为有许多人争相在路上卖报。
这才几日,各大报纸纷纷发布号外,这一则新闻被炒的如火如荼,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号外号外,一古代女子在通河医院醒来!一古代女子沉睡两千年,忽然醒来!”卖报的边敲车窗边喊。有的司机好奇的笑道:“哟嗬,还有这新鲜事情?”便摇下车窗掏钱买报;有些司机愤然低吼:“走开走开!”;有些司机则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当周围啥都没有似的。而施建国,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个卖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难以描摹的笑容。
“买份报吧!”忽然一小孩敲了敲他的车窗,“古代女子在通河医院醒来,各大科学家和语言学家正在对其进行研究呢!据说还是某位教授在不久后的国际时空学术交流会上的重要证据!买一份吧!”
施建国笑笑,掏出钱来,递出窗去:“喏。”
“谢谢谢谢!”那小孩拿着钱,又去敲另一扇窗了。
施建国随便瞟了一眼报纸,笑出了声。“一古代女子面容姣好,全身肌肤没有一点破损,于昨日傍晚六时许在通河医院醒来。据了解,该女子在通河医院已沉睡三年有余,此前她在哪里,为何不老不醒不死,成了如今科学家们研究的主要方向。据化验结果显示,该女子生于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由于不明原因沉睡至今,此发现引起了医学界的轰动以及科学界的广泛关注……”呵,还沉睡两千年,还“全身肌肤没有一点破损”。现在的记者,扭曲事实仿佛就成了他们最大的本领。施建国放下报纸,一踩油门,朝研究中心驶去。
昨天,他已去看过她,通过中古语言学家的翻译,他已略略知道了个大概。她叫郑旦,是春秋时期的人,曾被献入吴国当妃子。果然!和他的猜想基本吻合。然而当语言学家替施建国问她:“你是不是西施?”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表示西施另有其人。这……看来有点蹊跷了。难道,真的如那个“范老师”所说,西施,确实是他的茜茜?
这么想着,他已到了目的地。打开研究室的门,他有些踟蹰。他很想弄清楚那个西施是谁,而根据郑旦的描述,那个女子长得真是有点像茜茜。可是就算如此,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时空统一论是错误的。这么想着,他决定亲自回一趟三国,找茜茜!可是,由于当年茜茜是被突然甩下的,时空扭转仪器没有办法记录年代,那么,此刻他该去三国的哪个年代呢?麻烦呵!
他在研究室内走来走去,有些烦躁的看看手表,最后决定,回家!通过时空扭转仪器回三国去!可是……要去哪个年代呢……
正在此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施建国走上前,打开了门,两眼瞬间睁大:“是……你?!”
来人一抚白须,呵呵道:“不错,是我。”
施建国迟疑了两秒,错身请他进来:“坐吧,范老师。”暗自奇道:怎么才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呵呵,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范老师坐在沙发上,抬眉浅笑。
施建国耸了耸肩,靠在桌上,等着范老师继续说。
“我看到新闻了。”
施建国“哦”了一声。
“她叫郑旦。”
听闻此话,施建国登时一惊。这个消息可是秘密啊!他怎么知道?
范老师继续道:“她不是西施。”
施建国皱起了眉,僵直身子,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范老师不答反问:“你想回三国么?”
此时施建国已忍不住,走到范老师身前,低问道:“你究竟是谁?”他盯着范老师,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不错,范老师是年逾古稀了,但却神采奕奕,而他的眉目,他的表情,竟是如此的熟悉。施建国偏头仔细想了想,忽然大惊:他,他竟有点像……
范老师没有任由施建国想下去,而是淡淡道:“我是谁,你总会知道的。如果你想回三国找你女儿,我可以帮你,否则,你可能见不到她了。”
“什么意思?”
“她体内有铅毒,以古代的医疗条件,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施建国眉间一紧,愣了半晌,忽而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你又怎么帮我找她?”
“呵呵,这我好像不必说吧。你可以考虑。你什么时候需要我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暂时住在现代。”说着,他递了一章卡片给施建国,“要找我,就打这个上面的号码吧,我走了。”不待施建国反应过来,他已疾步出门,健步如飞,身形很快不见,就如上次一样,只留施建国一个人愕然站在原地。
看着卡片,施建国第一次心生恐惧。范老师的来历……让他感到了丝丝威胁。如果说,上次他还对范老师的一番言论感到荒谬的话,这一次,他是真的颤栗了。
夫差淡淡盯着灵巧,脸上没有怒气,没有焦虑,也没有询问的神色。
灵巧见夫差坐在椅子上一边咂着茶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寒意。他……是不相信自己么?
忽然,夫差的眸中闪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开口道:“你是说,夫人她上了去江陵的船,嗯?”
灵巧点点头。
“既然你看到,为何不拦住她呢?”
“呃……”灵巧闻言,一时语塞。是啊,自己不就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命人跟踪夫人的么,如今,倒让将军看了自己的笑话了。
夫差放下茶盅,缓缓站起,身上浑厚而浓烈的气息一点一点靠近她。她的呼吸不禁有些错乱,不敢抬头。
“怎么,不敢看我么?”夫差走到她跟前,唇边是一抹猜不透的笑容,“夫人走了,你就看着她走,然后来告诉我,嗯?”
灵巧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他:“不,奴婢当时想拦,可夫人和秋儿已上了马车,奴婢只好……”她皱了皱眉,这里该怎么说?难道说她让心腹追了上去?可是,这种事情怎能让他知道?她只有支吾道,“呃,只好,让路人……会骑马的,帮忙追……他追到岸边,看夫人上了船,就回来告诉我了……”呼,这种谎话,他会信么?悄悄瞟了他一眼,还是无法在他的深瞳中找到任何情绪。
“哦!”夫差冷笑一声,背过身去,“你确定她们去了江陵?”
“是,奴婢确定。”
“备马!”夫差断喝一声。
“啊?”灵巧有些愣怔,他不会是想去江陵吧?他此刻可是大都督啊!怎能随随便便离开柴桑?
“我叫你备马!”他的眸子危险的敛了起来,“怎么,没听清么?”
“可是……将军方才从鄱阳回来,不就是欲见孙将军么,若此刻离开,孙将军唤不着,当如何?”灵巧皱着眉,却不得不说。现在曹操夺了荆州,东吴一片哗然,喊降喊战的都不乏其人,孙权早就嚷嚷着要周瑜来议事了,而他不久前才从鄱阳回来,现在要是走了,岂不是麻烦大了?
夫差闻言,身形略略一僵。是呵,此事非同小可,要是他去了,东吴这边可怎么办?忽然,他眼中一道犀光闪过。怎么忘记了鲁子敬!对,就是他了,他不是马上启程去找刘备么,就让他带些人手去把西施找回来!
夫差挥了挥手,示意灵巧退下。灵巧会了意,匆匆走出去了。
此刻,只剩夫差一人在房中,方才凌人的气势一扫而空,只剩凄然。西施,你又走了?竟是去了江陵么?他,便是在江陵……你腹中孩儿即将临盆,你却冒着生命危险去见他,难道……
夫差眉头渐拢,呼吸也粗重起来。
罢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他携起剑,便大踏步找鲁肃去了。鲁肃在政治上颇为敏感,刘表一死,他就开始替荆州担心,估计此时已快动身了。此前鲁肃本要去荆州,却因听说荆州已失陷,而赶紧打听刘备的行踪。此刻,他只怕是已知刘备在江陵了。希望,自己现在去找鲁肃,为时未完……
施茜登上岸,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老百姓一个个披头跣足,哀嚎声漫山遍野,四周都是被惊起的尘土,冬日里的空气竟荡出层层灼然的热浪来,呛得人难受。
“咳咳……”施茜不禁掩嘴咳了两声。
秋儿赶紧拍施茜的背,自己却也是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了。
施茜往前走了两步,随便抓了一个老妪,问道:“刘豫州现在何处?”
“往前走二十余里,兴许能碰上!”那老妪回答的匆忙,便转身欲去。
“这位大妈,”忍不住,施茜又问道,“魏兵就快来了,大妈怎么不跟着刘豫州,这是要去哪?”
“跟着刘豫州?”老妪叹口气,摇了摇头,“谁人不知刘豫州仁义?可是跟着他没好儿啊,去一趟襄阳,好些老百姓都被射死了。如今他日行数十里,曹操的兵马还不一下就赶上了?到时我们这些个老百姓没刀没枪的,还不就是任人宰割啊?唉,罢了,走了走了。我说闺女啊,看你这模样,似是没糟什么罪,你也赶紧走吧……”大婶一边说,一边急急往东去了。
“唉。”施茜看着老妪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刘备的“以人为本”,虽是树立了一面正义之帜,却也害得他落拓至斯呵。施茜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一片凄惶,真让人心里难受。她拉了拉秋儿的衣袖,道:“走吧,这里危险,我们要小心。”
“夫人……”秋儿勉强走了两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
“怎么了?”施茜回头看她。
“夫人,秋儿敢问夫人,夫人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此,究竟是为何?”鼓足勇气,她终于问了出来。
“我……”施茜竟一时语塞了,“我,我嘛……我……是……”忽然,小腹传来一阵疼痛,施茜不由得一咬嘴唇,俯下身去。
“夫人!”秋儿大惊,赶紧上来扶她,也顾不得许多问题了。
施茜皱了皱眉,觉得此时又不是很疼了,便欲宽慰的对秋儿笑笑,怎知那疼痛却又排山倒海的袭了来。
“秋、秋儿……”豆大的汗珠从施茜额上渗出,她一把攥紧秋儿的手,喘道,“我,我怕是要生了……”
“什么?!”秋儿此刻真是六神无主了。夫人要生了?现在?在这里?!天哪!
“是……是要生了……”施茜连个整句子也说不出来了,眉头狠狠蹙着,嘴唇轻颤。
“这……这……”秋儿慌乱的四周望了望,忽而,看到前边有座破庙,立刻一喜,“来,夫人,我扶您到前边的庙里去!”
“好……”施茜紧咬牙关,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动。
走着走着,施茜只听见一声闷响,紧接着下体便湿乎乎的一片冰凉,她心中登时一惊——莫不是羊水破了?!听说若羊水流出过多,胎儿很容易缺氧,甚至窒息而死!不,不,绝不能!她卯足劲踏入庙中,再也支撑不住,跌了下来。
秋儿急急忙忙接住她,自己也已是满头大汗,跪在一旁手足无措。
“秋儿……”施茜虚软的喊了一声。
“夫人……”秋儿此刻都快哭出来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这可要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办好?
“你别急。”施茜倒已镇定了下来,脑中使劲搜索和“接生”有关的知识,怎奈这方面自己本就了解的不甚多,如今又没有稳婆,可如何是好?她想了想,对秋儿道:“你去生点火,找个瓦罐接点水来。”
“啊?”生火还好说,这瓦罐和水去哪里找啊?罢了,如今人命关天,找也得找,是不找也得找!秋儿点点头,便出去了。
施茜此刻剧烈的喘息着,下腹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她握紧拳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地面,希望能将这疼痛化解一些,却还是疼的呲牙咧嘴。
许久,秋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抱着一盆水过来了。
施茜勉强笑笑,道:“哪里弄来的?”
“碰、碰到一个好人,在她院中打了一盆水来……”秋儿放下盆子,喘了好半天气,才赶紧生上火,对施茜道,“然后呢?”
“烧水……”施茜的嘴唇已被她咬的出现许多牙印,血丝点点渗出。
“夫人,很疼吧?”秋儿握紧了施茜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傻丫头……”施茜摇摇头,忽然痛呼了一声,脸上血色尽失。
“夫人……”秋儿吓得直拍施茜的脸,“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别吓秋儿啊……”
施茜摇摇头,指着那盆水道:“拿热水擦我的身体。”记得书上说,冬天生孩子要用热水不停擦拭身体,否则体温太低,对产妇和婴儿都不好。
秋儿一愣,也顾不得害羞,便扯下裙摆,小心翼翼的放入滚热的水中,再迅速拉出,凉了片刻,随后撩开施茜的衣裙,上上下下擦拭她的身体。
施茜闭上眼睛,对自己道:“努力,施茜,你要努力,如今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是母亲了,你的孩子在等着来到这个世界,等着呼吸新鲜空气,等着见到光明啊!”这么想着,施茜憋足了劲,脸涨的通红。
“夫人,夫人……”秋儿一遍一遍换热水替她擦着身子,却又担心她,只得一边掉眼泪一边喃喃喊着她。
忽然,一声嘹亮的啼哭直冲云霄:“哇——哇——”
秋儿一愣,用手接住那个肉红色的小家伙,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生、生了,夫人,生了,还是个男孩!”
施茜叹出一口气,心中的温暖漫溢。她笑笑,道:“拿……拿热水擦他的身体,然后剪断脐带,包起他来。”说着,便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递给秋儿。
“哦!哦!”秋儿一迭声应着,赶紧切断脐带,用热水擦遍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包裹了起来。看着那婴孩,秋儿喜的合不拢嘴:“夫人,您听他哭的多大声啊!”
秋儿点点头,一滴泪珠从眼角悄悄滑落。她苦命的孩儿,竟在这样的破庙,这样兵荒马乱的地方出生。不过,他总算来到这个人世了,他总算,嗅到这世上的气息了!只可惜,他一出生,闻到的,便是血腥味,听到的,便是这世人逃难的叫嚣声……
然而,就在此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像是有数百马匹朝这边疾驰而来。
“快逃啊!”外边忽而沸腾了,“魏兵来了……快逃啊……”
魏兵?!施茜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向庙外。魏兵……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么?!
秋儿浑身一颤,蹲到施茜身边,急急惶惶的问:“夫人,魏兵来了,这可怎么办?”
施茜沉吟着,手指轻抚过孩子的面颊,心中的柔软满的快要溢出来。可现在,她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不得已,狠狠下定决心,别开脸,道:“秋儿,你抱着孩子,快走!”
秋儿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不走,夫人不走,我就不走!”
“听话!”施茜想要发威,此时却只是无力,“你快带孩子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不!”秋儿眼中闪出一道坚定的光芒,“夫人待秋儿恩重如山,秋儿绝不抛下夫人!”
“秋儿……”施茜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暖暖的一片,她伸出手,抚顺了秋儿鬓边的乱发,柔声道,“快走吧,再不走,魏兵来了,我们谁都走不掉。”
“夫人……”秋儿的眼泪忽然决堤了,“夫人不走,只让秋儿带着公子走,可您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您就忍心看着公子没娘吗?秋儿从小就失了娘亲,秋儿明白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您可知,秋儿是多么盼望能见娘一面,能叫一声‘娘’啊……”说着,秋儿竟大声哭了起来。
施茜心中忽然一震,此刻,她只能呆呆看着秋儿,再看看她怀中那个紧闭双眼挥舞着小手使劲扭动身躯的孩子,一种难以描摹的疼痛与灼热便由心底升了起来。她明白,那就是爱与不舍。秋儿怀中躺着的,是她的骨血,是刚刚从她腹中生出来的孩子,他还未能叫她一声‘娘’呢……
她伸出手,轻轻划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小嘴,眼中柔软一动,不经意的就笑了。
“夫人,您瞧他多可爱,多像您。”秋儿停止住哭泣,将孩子朝施茜抱近了些。
“是啊……”施茜笑着,凑过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印了一吻。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施茜醒过神来,皱紧着眉,对秋儿道:“别出声,只要我们不出声,魏兵应该不会发现我们的。”
秋儿点了点头:“好!”
近了……又近了……更近了……就在周围了……稍远了一点……似乎,快过去了……
忽然——“哇!”孩子咧开嘴,大哭了起来。
施茜吃了一吓,赶紧捂住他的嘴,哭声虽被强行止住了,却还是晚了。
“有人!”最后经过的马匹倏然停住。
“咚”!是下马的声音。不止一个,是好几个!
施茜瞪大眼睛,屏凝呼吸,握紧了方才割过脐带的匕首。
就在这一瞬,秋儿突然将手中婴儿往施茜怀里一塞,呼地站起身朝外冲去,一边冲一边尖叫。
“嗬,原来是个俊俏的丫头躲在此处!”一把尖细的男子声音传来,朝破庙踱进的步子也顿住了,转而上马,朝秋儿追去。
施茜浑身汗毛倒竖,想要喊住她,却又碍于怀中孩子的安危,只得勉强站起身来,踉踉跄跄朝前赶了两步,然而,她只看得见人潮涌动,根本已找不到秋儿的身影,那几匹马倒是穿梭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施茜靠着墙,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秋儿竟为了她,而不顾自身的安危,引开了他们!她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老天保佑,秋儿一定要平安无事,一定要……
努力收拾好情绪后,她擦擦眼泪,稍作休息,便提步朝前走去了。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诸葛亮再说吧。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孩子,孩子却狠命扭动身躯,脸涨的通红,不停的哭嚎。施茜手忙脚乱,第一次当母亲,没想到便领教了孩子的下马威。
旁边有个农妇看不过去了,提醒她道:“孩子饿了。”
施茜恍然大悟:“哦!谢谢谢谢!”真是的,怎么忘了呢,孩子生下来还没喝奶呢。
她抱起孩子,也顾不得人多,便当众解开衣衫喂奶。
“哎!”农妇忽然打断她,“你这样,孩子要呛死的!”说着,便帮她将孩子抱正,头朝上腿朝下,然后示意施茜可以喂奶了。
施茜感激的朝她笑笑,赶紧让孩子嘬住了自己的乳头。
就在孩子软软的嘴唇攫住她乳头的那一瞬,她浑身一阵悸颤。孩子的渴望,瞬间直直传入了施茜的心里。顿时,她泪如泉涌。不是伤心,也不是高兴,而是……感动!这种奇异的感动,在她体内化成一阵阵炽热的光晕,心中的喜爱与心疼也随之汹涌起来。看着这个拼命吮吸的小家伙,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心被融化的感觉。
农妇看着施茜这副模样,胸中霎时也暖暖一紧,不禁问道:“你看样子应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如今也落难而逃了么?”
施茜一愣,随即笑道:“不,我是从江东来此来寻人的。”
“什么?!寻谁啊?”农妇大惊,从江东来这里,岂不是找死?
“找刘豫州。”
农妇听闻这话,忽而像是想到什么,沉思了起来。
施茜见她这表情,忙不迭问道:“难道大婶知道刘豫州在哪?”
“这……方才,我好像听到两位夫人说去找刘豫州,似乎是往北边走去了。你不妨跟着去看看吧。”农妇叹了口气,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非要来糟这等罪,如今,也只能提供一切她所知道的消息了。
施茜喜上眉梢,赶紧道谢,抱着孩子拨开人群朝北边寻去了。
此时哭声遍野,魏军的兵马更是时不时便冲出来一顿乱刺。施茜抱着孩子,几番都支撑不下去了,却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自己的命无所谓,可是,孩子才刚刚出世,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呢……还有,还有,诸葛亮……
“哗啦——”
又是一顿马匹与百姓的肉搏,好些人直直被撞翻出去,要不就是被枪刺的鲜血淋漓。施茜打了一个寒战,有些后悔了。只怕,此番,诸葛亮没找到,自己倒殒命于此了。
她跑的实在累不过了,大口喘着气,靠在了身旁的土墙上。只听一声闷响,那土墙竟摇了两摇,施茜一惊,赶紧撤回了身子。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从墙内传来:“啊——”
诸葛亮轻摇羽扇,横鞭立马,斜乜着忽而出现在江边缓缓漂流的渔船。他唤来刘封,挑眉笑道:“放箭。”
刘封不解:“军师,那只是一艘渔船。”
“呵……”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遍看这江上,可还有第二艘这样的渔船?”
“这……”刘封摇头,却还是不明白。
“如今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就算出来打渔,又怎会如此优哉游哉的行驶于大江之上,嗯?况且,这船上载满了布袋,按理来说应该是大丰收,可船却轻而上浮,这是为何啊?”
刘封皱了皱眉,道:“莫非,这布袋中并非……”
“呵呵……”诸葛亮点点头,“这布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放箭吧。”
刘封领命,从背后抽出一支剪,张起弓弦,蓄足劲道,只听“嗖”的一声,对方的桅杆便断了。
蓦地,那船失了平衡,上边的人各个大惊失色,原本是觉想挨近诸葛亮后偷袭的,那料自己却先糟暗算。这一路他们的埋伏都不成功,陆地的埋伏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发现,如今竟连水路也失败了。
“哈哈哈哈!”刘封笑了起来,看看对方吹胡子瞪眼,拔剑怒骂样子,便觉得爽快,“军师果然神算!”
诸葛亮轻笑着摇了摇头,拍马前进。
前些日子,关羽的来信终于收到了。他用了诸葛亮教他的办法,也让两个士兵一同出来,一个着军服,一个着素服,前者拿着假信,后者揣着真信,给诸葛亮捎了来。而那身着军服的,则成功的掩护了素服的,被魏军捉去斩了。思及此,诸葛亮重重叹了口气。这战争,究竟还要累及多少无辜的生命?然而,身在这场纷乱中,一举一动,都不可大意,双手的血腥,竟越来越浓了……难道,天下太平,真要如此获得么?
行走不多时,汉津已近,远处,一员大将高高坐于马上,绿袍美须,浑身凝着一股傲人的气焰,不是关公是谁?
诸葛亮抱拳笑道:“云长来的早啊!”
“呵呵,收到军师的书信,便兼程赶来了!”
正说着,远处又有一路人马到了。
“军师,云长!”来者白袍银铠,正是刘琦,大老远的便喊上了。
“大公子!”诸葛亮见刘琦也出郭迎接,赶紧拱手。此刻,他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联系上了云长,刘琦也出来迎接,他们终于都碰头了,曹操杀他的计划,至此也就彻底败了。呵呵,曹操啊曹操,你自以为这次能算计到我,却不料,是省了我们的事呢!这么想着,他的唇边不着痕迹的挑出了一抹微笑。他的心中,已对接下来的走势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了。只是,他无法知晓,施茜此刻,还在寻他的路上苦苦挣扎着坚持着……
施建国在家中来回踱步,终是停在了电话边,沉吟片刻,提起了电话,可想了想,又将电话压上了。
握着手中的卡片,他犹豫不决,心中的恐慌悄悄蔓延,第一次对自己的理论产生了怀疑。不,不,此刻绝不能动摇,要继续搜罗有利证据!那么,到底要不要回三国呢,到底要不要借助范老师的帮忙呢?
思来想去,罢!为了证据,这通电话,打了!
嘟——嘟——“喂?”范老师在那边悠悠的接起了电话,早已料到是谁了。
“喂……”施建国却有些底气不足。
“呵呵……”范老师自顾笑了,“怎么,要回三国了?”
“这……”施建国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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