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战场外的小屋

　　分身隐去身形，跟着军车向郊外走去。穿过绵延的田间小路，来到一座丘陵上。

　　天空的小雪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大雪，天空无比阴沉，北风呼呼地吹着，令行人拉紧衣领，唯恐放进一丝冷气，分身曾听小镇的人谈起，这里的丘陵遍地种着紫色的薰衣草，每年的6-8月，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紫色的花海，只是如今也都压上了一层白色。

　　军车停在丘陵的下方，这里有一个丁字路口，旁边有一块简陋的指示牌，向前的方向显示是“北部平原”，军车来的方向则是“乌克镇”，而向左还有一条小路，笔直通向丘陵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的木屋，这种木屋在整个小镇周围十分常见，一家人和另一家人相隔数百米甚至上千米，也是十分普通的情况，指示牌显示为“布罗文一家”。

　　车门打开。两个表情严肃的军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三十来岁，肩上佩带少校肩章，金发碧眼，脸如刀削，而另一人是一名中尉，一个栗色头发的圆脸女军官，表情有些畏畏缩缩，似乎对丘陵上那座木屋感到害怕。

　　“这是第三家了。”金发少校抬头看了一眼木屋，低声说道。

　　栗发中尉显得很局促，两支手纠结在一起，不知所措的模样。

　　“如果不想去，就留在车里。”金发少校说了一声后，便踏上左边的那条小路。

　　栗发中尉脸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木屋前。

　　咚——咚——

　　金发少校上去敲了敲门，声音在大雪中飘出没多远就消散了。

　　“来了！”

　　里面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回答道。

　　分身耳尖，听见里面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开门的，显然是一名家庭主妇，还是挺着大肚子的怀孕主妇，一头金色的卷发，腰间围着围裙，围裙的腰围非常大，她一脸柔和的笑容，不过在看见眼前的两名军人的同时。她的脸色骤然一僵。

　　而看到眼前的主妇已经怀孕，两名军官的脸色更是不好。

　　“是布罗文夫人吗？”金发少校问道。

　　“我是。”家庭主妇回答道，声音听起来有些彷徨。

　　金发少校和栗发中尉对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从口袋里翻出两个白色的信封。

　　布罗文夫人惊恐地后退一步，仿佛那封信是从地狱送来的邀请。

　　但其实也差不多，分身此时也已经明白这里正在发生些什么，虽然科技发达的现在，许多事情可以通过网络来办，但是军方仍然保留下一些有人情味的传统，毕竟网络上的数据实在太冷了。

　　“布罗文夫人，您的丈夫，第三舰队的布罗文上尉，在不久之前的一场战斗中英勇牺牲了，我知道无论用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这对您的损失，只能送上他的遗书和死亡报告书，请您节哀！”

　　金发少校和栗发中尉同时深深地鞠了一躬，身体几乎成一个直角。

　　“这……这怎么会这样？”布罗文夫人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她用力地将少校递过来的信封推开：“你一定是在骗我！我听说了，前线大胜，已经快要将木星夺回来了。不是吗？我的丈夫还有两个星期就要退役了，三个星期后，我和他的第二个孩子就要诞生，他说过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怎么会就……就……就这样……”

　　说着说着，她捂住脸，哽咽起来。

　　金发少校回头给栗发中尉递了个眼色，显然是要同为女子的她去劝布罗文夫人，不过栗发中尉显然是对布罗文夫人的境遇起了共鸣，眼圈也红了起来，似乎有着和她一起哭的趋势。

　　分身在一旁看着，心中也发出一声叹息，战争打到现在，有着类似遭遇的家庭有千千万万，这布罗文上尉，既然在伦道夫的第三舰队中服役，那么八成是在不久前，地球军分成左右两路军，想要夹击远古军团主力舰队，却差点被翁沙列各个击破的战斗中，身在右路军而战死的。

　　那场战斗右路军几乎被打得崩溃，死亡的军官和士兵，数以十万计，而这布罗文上尉，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

　　“夫人，请节哀。”

　　金发少校连连劝说，却没有任何作用，布罗文夫人身体颤抖着，手捂着脸就是不肯放下。

　　“妈妈。怎么了？有客人来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好像就在布罗文夫人身后。

　　分身将目光越过布罗文夫人，只见这座木屋分上下两层，而此时连接二楼和一楼的楼梯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上拿着一个纸风车，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神情，看向门外的两名军官。

　　布罗文夫人身体一震，轻轻将手放下，眼中透出一股黯淡的颜色，仿佛内心已经被烧成了死灰，整个人就像一根木头般。

　　不过，她飞快而小心地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缓缓转过头去，分身震惊地看见她的神色随着脸转过的角度而变化着，转到小男孩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副温馨地笑容，眯成月牙的双眼巧妙地将眼中的红肿遮掩下来。

　　一束阳光恰好射破云层，穿过大雪，照进了房间，一时间，整个悲哀的气氛仿佛都被阳光化掉了一般，阳光照着这位母亲的侧脸。死灰复燃，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这个小木屋里。

　　布罗文夫人对小男孩微笑着道：“有客人来哦，爸爸的战友们带来一个消息，说爸爸他有着很重要的任务，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以后很少能回来了。”

　　这句话，令那位栗发中尉瞬间大哭了出来，而金发少校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连手上的两个信封落到了地面上，也毫无知觉。

　　分身只觉得自己的念力在沸腾，连带杨鹰本体以及另外十一个分身的念力一起沸腾起来。精神的力量仿佛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模式展现在他面前。

　　“哎？爸爸不回来了吗？”小男孩一脸失望的表情说道，“可是上次说好了要回来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爸爸急着要拯救世界嘛，现在地球上这么平静，还不是因为爸爸在远方的战斗。好孩子，原谅爸爸吧。”布罗文夫人温柔地说道。

　　“哦，好吧，我爸爸在拯救世界嘛，等我长大了，也要去打猿人，和爸爸一起，把猿人打出太阳系去！”小男孩挥舞着小拳头说道。

　　“不！”布罗文夫人失声叫道。

　　“妈妈又不让我当英雄……”小男孩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外面的栗发中尉，又问道：“那个姐姐为什么要哭？”

　　栗发中尉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胡乱把脸擦干，强笑道：“没有啊，姐姐没哭。”

　　“你哭了！你哭了！”小男孩指着她笑道，“妈妈说不许说谎的，姐姐明明哭了，不害羞！”说着还刮刮脸。

　　“啊，好痛。”刚才还在温柔微笑的布罗文夫人忽然捂住肚子叫了出来，两名军官立刻上前去将她扶住。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小男孩立刻冲上来，紧张地喊道。

　　“不好，羊水破了，布罗文夫人，您要生了！”栗发中尉大声喊道。

　　刚才那缕阳光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外面的大雪仍然在下着，冰冷的北风呼呼乱吹，整个天地一片灰暗。

　　“快，把车子开过来，立刻送她去镇上找医生！”金发少校大声吩咐道。

　　“是！”栗发中尉飞快地转身向军车方向跑去，仅仅过了一分钟，军车便悬浮在小路的上方，快速开到了木屋前，咻地停了下来。

　　两名军官将布罗文夫人抬上了车。小男孩也急急忙忙地跳进车里，要为两名军官指点医生的家。

　　军车以来时两倍的速度呼啸着冲回了乌克镇，停到了医生诊所门口，分身自然也悄悄跟来了。

　　“什么！开会！”

　　两名军官被看门人的话惊呆了，竟然在这个危急时刻，小镇的医生被邀请到附近一个医学研讨会去开会，要紧急叫回来，起码也得四五个小时。

　　布罗文夫人在车子的后车座上发出响亮的痛叫声，栗发中尉在照顾着她，但是她对于接生一点经验都没有。

　　“你难道不会接生吗？”金发少校扯着看门人的衣领问道。

　　“我只是个看门的，一点医术都没学过，诊所唯一的护士也被医生带走了，本来想明天就回来，不会有多少事情耽误，但谁知到预产期在三星期后的布罗文夫人会……”

　　看门人也是一脸没有办法的模样，不过他忽然眼前一亮，提议道：“不如你们去小镇的教堂看看，范德海姆神父好像懂一点医术，教堂就在街角，几步路就到。”他还指着街角那幢别有特色的哥特式建筑，好像怕金发少校连几步路都不认得。

　　金发少校立刻抛下了看门人，冲进军车，开到了教堂门口，下车后，他直接推门入内，大喊：“神父，范德海姆神父，快出来救人哪！”

　　分身跟着他走进了教堂，教堂内部的景象自然而然地印入了他的眼帘。忽然，他眼神骤然一凝，心脏也快速地跳动起来，只见教堂的一面墙上写着一行小字：“阿格恩。萨克罗莫斯在此宣誓，我深深地爱着凯瑟琳。圣克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