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教你啊

　　当遍布校园各个角落的广播喇叭中传出代表放学的轻快音乐声时，胡莱将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从桌斗里抽出来，起身哗啦推开了凳子，然后单手举着书包，从宋嘉佳的身体和课桌之间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从教室的后门跑掉了。

　　等李青青收拾好自己的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室外走廊里已经都是各个班级的学生们了，他们背着书包，都在向楼梯口走去，形成了一股人潮。

　　在这人潮中，她没有看到胡莱的身影。

　　※※※

　　胡莱如此迫不及待，是因为他之前已经偷偷喝掉了任务奖励的【洗髓药剂】——系统中的东西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直接出现在他手里，但为了避免吓到别人，导致自己说不清楚，所以胡莱是借上厕所的机会在隔间里取出那瓶药剂，然后就着厕所里独有的刺激性味道喝下的。

　　那药剂看起来没有颜色，闻起来没有味道，就和一瓶普通的纯净水没什么两样，喝起来也是如此。

　　喝完之后胡莱想要看看自己的身体素质是否有所提高，但他这才发现并没有任何数据——他的身体各方面属性并没有以数字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他想要通过数字来一目了然的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就不可能了。

　　既然不能看属性面板，胡莱就想要直接用实践行动来测试。

　　所以他才会在放学的时候，如此迫不及待第一个冲出教室。

　　他要去他的秘密基地测试自己的协调性是否有所进步。

　　※※※

　　当胡莱从草丛中抱出自己昨天藏好的足球时，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加速。

　　他既期待又紧张，内心忐忑。

　　他担心那瓶药剂喝下去之后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担心药剂的效果非常非常轻微，他甚至担心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然后他抱着足球的双手微微分开，足球从空中坠下，与此同时，他的右脚抬了起来，迎向足球。

　　足球落在他的右脚脚面向上弹起，紧接着胡莱的右脚踩在地上，左脚跟着抬起来，迎向开始下坠的足球。

　　之前的胡莱一直颠不好球，现在他想到用这个方式来测试自己的协调性。

　　当他的左脚接触到足球的时候，却并没有控制好力度，足球猛地弹歪了出去。

　　“靠！”

　　看着落到其他地方的足球，胡莱骂了一声，然后追上去，重新把足球抱了起来，继续尝试颠球。

　　这次他坚持了三个来回，又失败了。

　　不过胡莱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继续尝试。

　　有时候他能多坚持几个来回，有些时候他第一次就失败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胡莱逐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起了些变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身体就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吱嘎作响，不甚灵活。

　　而如今的他，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抹上了润滑油。随着他的一次次尝试，那些凝固的润滑油被化开，将关节包裹起来，让身体运转的流畅起来……

　　虽然还不是特别协调，但确实已经比之前好了。

　　一开始胡莱以为是错觉，但随着他不断重复颠球，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胡莱终于可以确定了——系统奖励的那瓶药剂是真的有效！

　　确认这一点之后的胡莱脑子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要挑战更高难度的颠球！

　　于是他把足球再次颠了起来，然后在足球下坠的过程中，高高抬起左脚，从足球上方跨过，同时再抬起右脚去停球。

　　他看过那些职业球员们做这个颠球的动作，轻松写意，潇洒不已。

　　但轮到他自己做的时候，情况可完全不同。

　　在他抬起左脚绕过足球，再抬右脚颠球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平衡，身体后仰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啊？”

　　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胡莱一扭头，看到了背着双手，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李青青。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这是我的秘密特训基地……”

　　“这是我家。”

　　听到李青青这么说，胡莱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你家？”

　　“对啊，我家。”李青青向左边那面高台上的红砖墙努了努嘴。

　　胡莱望过去，这才发现那上面的窗户半开着，窗户里面已经不知何时挂上了窗帘，有风吹进窗户，浅绿色的窗帘就随风轻轻摆动。

　　“不是……我在这里踢了一个月了，也没见里面有人住啊……”胡莱指着四周说，除了那扇窗户外，其他两面墙上的窗户都紧闭着，没有人住的迹象。

　　“我才搬过来的。”李青青说。

　　胡莱想起李青青转校生的身份，没话说了。

　　随后他觉得心痛——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现在有人住，就意味着他恐怕没办法继续在这里踢球了……

　　胡莱正在想之后要去哪儿再找这么一个完美的秘密基地继续特训呢，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嘭！

　　李青青背在身后的双手扔出了一样东西，落在胡莱和她自己之间。

　　那是一个黑色的斜挎运动包。

　　“这是啥？”胡莱低头看着这个包。

　　挎包的拉链没拉好，露出了绳索状的东西。

　　“你的协调性确实很不好，但协调性也是可以通过训练来提高的。”李青青一边说，一边蹲下来从包里掏东西。

　　她把那绳索状的东西取出来，胡莱这才发现是绳梯。

　　接着李青青又从包里取出了标志锥和标志碟，以及不同颜色的标志环。

　　“从今天开始，我来训练你的协调性。”掏出了所有东西之后，李青青起身对胡莱说。

　　胡莱看着地上的这一堆东西，疑惑道：“怎么训练？”

　　李青青先取出两个红色标志碟，在她脚下分开摆放。

　　随后她拉起绳梯，用脚步丈量距离，走到起跑线大约五米的地方，把绳梯铺好，再沿着绳梯继续往前走，距离绳梯十米的地方，放了一个黄色的标志锥。

　　做完这些，李青青回到了最开始的红色标志碟，她站在两个标志碟中间，对胡莱说道：“这是起跑线。要从这条起跑线跑到敏捷梯那里，然后用单脚跳进每一格，把敏捷梯跳完，再冲刺跑向黄色的标志锥，逆时针绕一圈后跑回起跑线。”

　　说完她冲了出去，在跑到敏捷梯面前的时候，改用单脚跳进格子里，一格一格跳完了敏捷梯，再加速冲向黄色锥桶，绕了一圈后减速小步慢跑回来。整个动作非常流畅自如，行云流水一般。

　　“你来。”跑回来之后，李青青对胡莱说道。

　　“就这么简单？”胡莱看李青青做得非常轻松，他有点怀疑这么简单的训练怎么提升他的协调性。

　　“你来一次就知道了。”李青青也不解释。

　　“来就来。”胡莱站在起跑线上，然后他看到李青青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哨子，塞进嘴里。

　　“哔——！”

　　哨声响起后，他冲了出去。

　　五米的距离他两步就跑过了，然后来到了绳梯面前，要换成单脚跳。胡莱这才发现实际情况和他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等他人冲到绳梯面前，想要切换姿势的时候，身体惯性却让他没办法刹住车，他直接跳到了第二格……

　　哨声响起。

　　“错了，一格一格地跳，不要跳过了。”李青青吹完哨之后很严厉地说道。“重来！”

　　第二次胡莱在冲出去的时候放慢了速度，等到了绳梯面前时，他成功跳进了第一个格子里。

　　“哈！”

　　他笑了起来。

　　但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格子，随着他每一次单脚跳跃，惯性积累的也越来越大，终于在第五个格子的时候，前面四格的动能让他没能保持住平衡，直接歪出了绳梯范围。

　　李青青的哨子又响了。

　　“再来！”

　　第三次胡莱学聪明了，他每一跳之前都让自己站稳了再跳进下一格，这样倒是不存在惯性的问题了，但李青青却让他返回起点重来：“六岁的小孩子都比你速度快！”

　　第四次。

　　“保持单脚站立，不要让另外一只脚着地！”

　　“保持平衡，上身不要晃来晃去的！”

　　“逆时针绕，你跑反了！”

　　……

　　连续跳完十组之后，胡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原本以为很简单的训练，没想到却这么累。

　　“休息半分钟吧。”李青青抓起挂在胸前的电子计时表看了一眼，“然后换成双脚跳。”

　　胡莱以为双脚跳要比单脚跳容易，因为单脚跳还要考虑一个平衡的问题。但是当他真的开始双脚跳，才发现其实和单脚跳一样——绳梯的每一格都不大，如果控制不好速度、力量，一样容易失去平衡和节奏，导致失败。

　　又十组双脚跳之后，李青青让胡莱在绳梯的前四个格子用双脚跳，后四个格子则改用单脚跳。

　　如此做十组，休息一分钟后回到最开始单脚跳的训练科目，再做十组……就这么循环往复。

　　※※※

　　胡莱做的很认真，李青青就在旁边看着，越来越少吹哨暂停训练，出声提醒了。

　　其实训练很枯燥，强度也不小，因为这套训练方法以前李青青训练的时候，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其他同伴。他们十个人一组，每个人做完一次，都会排到队伍的最后面，然后等着前面的队友们全部做完之后才会轮到自己。

　　所以休息时间绝不对不止半分钟。

　　而胡莱没有其他队友，他就一个人，练完一组就要紧接着进行下一组，直到十组做完了才能休息一分钟。

　　但他没喊累，也没有叫苦。

　　他就像是一个快被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在拼命挣扎。也不管这一根稻草是否能够帮他脱离险境……

　　李青青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胡莱，其实进行协调性训练最好的时候是八岁到十三岁之间，这段时间被称为协调性训练的黄金年龄。

　　也就是说，就算她现在开始对胡莱进行协调性训练，最终的效果可能也并不好。

　　有可能最后胡莱认真练了一个月，却依然无法入选校队。

　　但胡莱并不知道这些，看他训练的那个劲儿就能猜到，他仿佛真的从这个训练中看到了希望。

　　这让李青青有些内疚，她先是亲手打碎了这个少年的希望，随后又用一个虚假的希望来欺骗他……要是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恨自己一辈子？

　　※※※

　　随着训练的进行，胡莱发现体内仿佛润滑油化开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知道，是那个【洗髓药剂】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他可能没这么快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以至于当李青青告诉他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啊？这就完了？”

　　“当然，训练也不是时间越长越好的。”李青青开始收拾东西，将地上的绳梯和标志锥往大包里塞。“明天再来。”

　　胡莱很想点头答应下来，但他想起一件事情：“明天不行了，我要下周才有空……我每周就三天时间能来练。”

　　李青青想了想，点头道：“那也行，反正也不可能天天都练，强度太大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

　　当李青青把东西都收拾好，胡莱也把足球藏好之后，两个人就要告别了。

　　李青青看着推上自行车准备离去的少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课间操的时候那样做？”

　　准备跨上自行车的胡莱顿了一下，他没想到李青青会突然问到这件事情。

　　他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这是为了完成系统给予的任务吧？

　　只好搪塞道：“这是我的协调性特训……”

　　“协调性特训？”李青青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你不是说我协调性不好吗？我昨天晚上百度了一下，找了些方法……”胡莱继续搪塞。

　　李青青看着胡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你是不是傻？竟然相信百度的？那你要是发烧了去百度一下，搞不好会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呢！到时候你就该去百度搜索哪家墓地风水更好了！”

　　说完之后，李青青又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重了。想一想胡莱之前一个人在这里踢球的情景，没有人帮他，他可不是只能相信百度这种不靠谱的玩意儿吗？

　　于是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对胡莱说：“没事儿，以后我教你。”

　　胡莱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谢谢教练！”

　　然后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夕阳就在前方悬挂在地平线上，很大。

　　被炽烈的太阳照射了一天的大地上热气蒸腾，因为空气受热膨胀导致折射率变化，所有贴着地平线上的景物都仿佛在摇晃，随时可能消融崩解一样。

　　在女孩的眼中，少年就这么骑向了那轮巨大的夕阳，他的身影在地平线上扭曲着，变得不太真切，仿佛要融入那片夕阳和这整个黄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