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鲶鱼

　　和上次在山海飞鱼岛的集训一样，这次在红枫岭的集训，一样需要在专门的签到处签到。

　　当大家在那里排队签到的时候，胡莱和王光伟、罗凯三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顿时胡莱就变成了众人的焦点和中心。

　　比他们提前到了的陈星佚率先迎上去，然后看到了旁边的罗凯：“怎么是你们仨一起来的？”

　　“我们都坐同一班飞机啊。”王光伟把缘由解释了一遍。

　　“嗨，我把罗凯也是东川人这事儿给忘了！”陈星佚拍了下脑门。

　　胡莱对王光伟说：“你瞧不是我一个人会犯这种错误吧？”

　　郭俊夫和刘砚两个人走上来，一左一右伸手拍了拍胡莱的肩膀：“来了啊！”

　　胡莱连忙向他们打招呼：“来了来了，你们早到了啊？”

　　“刚来，正排队签到呢……”

　　然后大家就簇拥着胡莱朝着签到台走去。

　　国奥队的领队冉家昌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看到胡莱来了，就开心的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给他竖大拇指：“足协杯决赛踢得漂亮啊！”

　　足协杯的比赛大家都看了，就算没看到的也多少从新闻上知道了胡莱的表现。

　　除此之外，也肯定都知道了胡莱和王献科的恩怨。

　　但是作为国奥队的领队，冉家昌却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对胡莱的疏远，而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用爽朗的笑容和夸奖来安胡莱的心，委婉地告诉他国奥队这边是支持他的。

　　胡立新之前担心胡莱这种没有实证就怒怼王献科的做法会给他招来一些不好办的麻烦。

　　但他确实是太小看如今的胡莱在很多足坛人士心目中的地位了。

　　一个抗韩英雄，一个有可能帮助国奥队参加奥运会的年轻天才，一个在中甲联赛单赛季能够打进三十球创纪录的人，傻子都看得出来未来是前途无量，就因为和一个中超球队主教练的口水仗便要封杀他？

　　足协高层是集体脑子进水了吗？

　　或许在胡立新年轻时的那个年代，还存在这种可能。

　　但现在经过多部门联合执法打击过后的足协，还能有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那真是嫌自己没坐过牢，想要进去体验体验了。

　　※※※

　　以胡莱在2023年这一年里各项赛事的表现来说，说他是国奥队的头号球星，已经完全没有人会表示不满或者异议了。

　　所以当林致远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背着背包出现在签到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胡莱被人簇拥在中间，犹如众星捧月般的一幕。

　　他想起在车上经纪人老邱叔对他的反复叮嘱，于是他嘴角一咧，迎着那群人走了上去。

　　他高大壮硕的身影很快就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

　　“你就是胡莱？”走到胡莱面前之后，林致远低头看着他问道。

　　“我是胡莱，你是？”胡莱仰头看着他。

　　“我是林致远。”

　　胡莱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见他这样子，陈星佚在旁边拱火道：“嗨呀，就是那个说你成就只有这么点高的那个天才守门员呀！”

　　他还用手在自己的小腿位置比了一下。

　　林致远并没理会陈星佚添油加醋般的挑拨，他继续看着胡莱。

　　胡莱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哦哦哦，是你啊！”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想起来这林致远和胡莱之间的恩怨——他们原本对林致远是不了解不熟悉的，但他们了解和熟悉胡莱，对胡莱的事情都会多少留意一些。所以当林致远在加盟华南虎的时候，说了那番一看就知道是针对胡莱的话之后，大家也就都顺便知道了林致远。

　　在想起来后，不少人看着林致远的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胡莱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小子当初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还有脸跑过来，怎么？是要挑衅吗？

　　再加上林致远在德国接受训练的背景，本来就让很多人有点在意，觉得这小子是个香蕉人，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现场的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挤进来了一个大个子，正是球队的前锋谭云龙。他和林致远都在华南虎俱乐部踢球。

　　他挤进来之后连忙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致远他就是这性格……在我们队里也挨过很多次骂了，但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胡莱，你别和这傻大个一般见识……”

　　说完他使劲拽了拽林致远的胳膊，喝道：“干嘛啊！你个新人在这儿拽什么，人胡莱当初刚来咱们队的时候可也没你这么拽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周围的人都神情古怪地看向了胡莱。

　　郭俊夫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好像胡莱当时更拽……”

　　大家都想起了胡莱是怎么坐在红枫岭餐厅的餐桌前，然后其他国奥队的球员纷纷跑过去和他打招呼，簇拥在他身边的场景。

　　简直就跟电影《教父》里的场景似的。

　　谭云龙也有些尴尬。

　　林致远回头对谭云龙说：“谭哥你下次别说我是傻大个，你自己也是大个子，不是连自己一起骂了吗？”

　　“你……”谭云龙为之气结。

　　其他国奥队球员则哈哈大笑起来，之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在笑声中，林致远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胡莱说：“我看了你在足协杯上的表现，你确实很厉害。但也让我更期待接下来的中超了，我会在比赛中击败你，不让你进球的。”

　　胡莱摊开手：“那干嘛要等到下赛季，在国奥队训练中不就有射门训练、分组比赛吗？”

　　“训练中的表现不作数。”林致远摆摆手，撇嘴道。

　　“我也觉得训练中的表现不作数，但你确定下赛季你就能在华南虎打上比赛？”

　　“我有这个信心。”林致远昂然道。

　　胡莱见他这个样子，也点头：“行，那到时候咱们中超见！”

　　得到胡莱这个回答的林致远咧嘴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

　　冉家昌对旁边的施无垠说道：“不去干涉一下真的没问题吗？”

　　施无垠是之前就来的，他在旁边完整地看见了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并且在冉家昌想要介入的时候把他拉住了。

　　“完全用不着啊，老冉。这不挺好的吗？他们内部的事情内部解决，现在这样不就解决好了吗？而且老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林致远招进来吗？”

　　“不是因为他在华南虎预备队帮助球队拿到了中超预备队联赛冠军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我仔细了解过林致远的经历和他的性格，发现这小子简直就是一条合格的‘鲶鱼’！”

　　“鲶鱼？”冉家昌感到疑惑。

　　“嗯，‘鲶鱼效应’里的‘鲶鱼’。”

　　冉家昌恍然大悟。

　　“鲶鱼效应”他是听说过的。鲶鱼是专门吃鱼的，所以如果在一个固定的生态环境中放入一条鲶鱼，那么这个环境中的其他鱼为了躲避鲶鱼追杀，就会拼命游动起来，这反而激活了它们的求生能力。

　　所以“鲶鱼效应”就往往用来形容采取一些手段或者措施，来刺激竞争的策略。

　　“你想让林致远来刺激其他人？”

　　“对的。他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他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口无遮拦，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似乎并不怕得罪人。由他来当‘鲶鱼’简直再好不过。东亚杯夺冠之后，球员阵容逐渐固定下来，我担心有些人会产生骄傲懈怠的心理，失去继续进步的动力。就跟当初的关新彦一样。所以我想找个人来做鞭子，抽打他们。而有海外梯队效力经历的林致远，他的这个海归身份本身就可以大做文章，其次他和几乎所有国奥队的球员都不熟悉，也不存在拉帮结派的问题……”

　　施无垠把他的想法都说给了冉家昌。

　　后者听得连连点头：“有想法，有想法。”

　　“而且老冉你看，他才刚来，还没签到呢，就敢对胡莱发出这样的挑战……换成我们的其他球员，都忙着围在胡莱身边呢……我不是说胡莱人缘好是一件坏事，我只是不希望让胡莱觉得在国奥队待着是一件很安逸的事情。他确实是我们球队的战术核心，我们没办法轻易换掉他，就只能找个外力来刺激他，免得他过于放松。”

　　“所以你就专门找了这个和胡莱有些过节的林致远？”

　　施无垠笑而不语。

　　“你啊……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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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突然让我想起了当年全国大赛的那一幕……”走在去宿舍楼的路上，陈星佚突然说道。

　　“哪一幕？”王光伟和胡莱都在问。

　　“就是……胡莱你还记不记得，有人把我堵在食堂门口，向我下挑战书的？”

　　“有这事儿？”胡莱皱眉想了想，然后眼睛亮了一下，“对！我想起来了，确实……然后你小子当时把我给卖了！”

　　“我就有点感慨啊……想当初都是找我下战书的，如今轮到别人来给你下战书了。”陈星佚对胡莱说道。

　　“说起来那个人叫啥来着？”胡莱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叫周子经……”陈星佚努力回忆道。

　　“哦，对，他后来又跑去我们宿舍楼前说要在职业联赛中击败我……结果到现在也没他消息，他来职业球队了吗？”

　　“不知道……”陈星佚摇头。

　　※※※

　　“周子经你疯了！大晚上的跑半马！”

　　当周子经的爸爸周胜海在家里看到浑身湿透回到家的儿子时，瞪大了眼睛。

　　“难道我大中午的跑？”周子经扶着门框喘着粗气说道。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这么拼干嘛？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了，你怎么练的比在俱乐部都更猛？”

　　“我有什么办法，爸？谁叫我没入选国奥队呢？那个林致远竟然都进了国奥队，我却没有！”

　　“人家是预备队冠军，你是吗？”

　　周子经：“……”

　　他白了爸爸一眼，径直去洗澡了。

　　“我说真的，儿子，别太拼了，小心训练受伤。你还年轻，路长着呢。”在他身后，周胜海很认真地说。

　　“我知道爸，我有分寸的。我又不是天天这么跑。”周子经挥挥手，走进了卫生间。“我只是今天有点心情不好而已，去跑跑步，有助于调节心情。”

　　说完，他关上了浴室门。

　　而在外面的周胜海看着那扇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胡莱和陈星佚都入选了国奥队，就连林致远也成为了国奥队的一员，看着昔日在全国大赛中所遇到的对手越跑越远，他也难免会有些着急吧……

　　但儿子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你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不要急，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