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胡大仙

　　东川中学的操场这个中午是喧闹的，吵得那些在教学楼里想要午休或者做功课的学生们无法集中精神。

　　哪怕是在胡莱的前两个进球时，也都有短暂的欢呼声响起来。

　　但现在，此时此刻，在胡莱把足球第三次送进二队球门的时候，操场两边的看台上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就连李青青，也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球场。

　　她不敢相信胡莱竟然就这么完成了帽子戏法。

　　所有人都沉默地注视着二队的门前。

　　这种沉默和寂静被一阵狂笑给打破了。

　　在大家视线焦点所在的地方，那个摔倒在地的身影翻身而起，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跑向了角旗区。

　　直到他跑近了，大家才发现他的脸上，或者具体说是鼻子下方，嘴巴周围，有一片殷红……

　　那是血。

　　但看不清，不知道是鼻血还是嘴巴出血。

　　那些血随着他夸张的甩头动作，被抛洒到了空中，落到他的肩膀上，落到他的胳膊上，落到他的衣襟上，让训练背心的红色更深沉了些。

　　而他却浑然不觉，或者压根儿不在乎，就只是放声大笑，仰天长啸，手舞足蹈。像是个被奖励去游乐园的小孩子一样。

　　看台上一片寂静，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李青青和宋嘉佳才听到来自他们身后的一声轻呼：“这他妈……运气也太逆天了吧？！这人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

　　在第一场测试赛结束之后，黎志群就一瘸一拐地挪回了教室，他不想继续留在场边了，留在那个伤心之地。

　　回到教室后的他坐在自己座位上，揉着拉伤的肌肉，回想起刚才的比赛，心里还是很烦闷。

　　他一直很期待这场比赛的，就是想要看到胡莱出丑。

　　哪想到胡莱却完成了三个进球，虽然是走的狗屎运，但好歹也是三个进球不是吗？

　　反倒是自己，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表现呢，就受伤下场了……感觉出丑的是自己才对。

　　已经有看完热闹的同学们陆续回到了教室，无论男女，都在讨论着刚刚结束的那场比赛，女生们更关心罗凯的表现，他在那场比赛中完成了两个帽子戏法，闪耀无比。

　　男生们却出人意料地更多地在提及胡莱的名字。

　　“真是想不到胡莱竟然能够进三个球……”

　　“对呀，平时根本看不出来嘛……”

　　“诶你们说他会不会真的就进校队了啊？”

　　听到这话，黎志群没忍住，从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了声：“想什么呢？进三个球就能进入校队？校队哪有这么好进的？”

　　被黎志群当面反驳的那位同学脸上有些搁不住，争辩道：“人家都进了三个球，还不能进校队吗？”

　　“进三个球就牛逼吗？胡莱只是运气好而已！”说到这个，黎志群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高了几度。“那三个球换谁在那儿都能进，有什么好稀罕的！靠运气好进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复制！你们能保证他每场比赛都运气这么好吗？运气好才进球，运气不好就进不了球，进球跟撞大运一样……哪个教练会招这样的人进校队？他脑子糊涂了吗！”

　　李青青正好走到教室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了黎志群的高谈阔论。

　　她微微皱了皱眉。

　　教室里那位争辩的人，听到黎志群这么说，也没了声。

　　因为仔细想一想，黎志群说的有道理啊。

　　任何一个教练都希望自己的球员拥有稳定的状态，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那不是专业教练能干的出来的事儿。

　　李青青也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了起哄的声音：“胡大仙胡大仙！”

　　“胡莱，你是把你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了这里吧！”

　　随后胡莱的声音响起：“什么运气？我是靠实力！”

　　“对对对，是实力，是实力，你把今天晚上开奖的彩票号码说一下呗？”

　　“一二三四五六七，买去吧！”

　　哄笑声从外面传来，在这哄笑声中，胡莱昂首走进教室，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李青青看着胡莱这样子，就想到了在参加入队测试之前他那么认真的在进行特训，现在他肯定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高兴吧？毕竟是进了三个球，完成了帽子戏法。

　　但这三个球是否就真的可以让他入选校队呢？

　　说实话，李青青现在心里也没底。

　　※※※

　　背着书包的胡莱站在一家彩票点门口，不大的店面里站了好几个人，围着彩票机，将手中的纸片递过去。

　　而在彩票机前，坐着一位烫了头发的中年大妈，鼻梁上架着眼睛，眯起双眼，一手接过那些人递来的纸片，一直手在彩票机上飞速按动着。她根本不去看屏幕上的数字，熟练的很。

　　很快，一张新鲜出炉的彩票就被打了出来，交到了旁边等待的人手上。

　　拿到彩票的人在仔细核对了彩票上的数字之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贴身的口袋中，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身踱到彩票机后面的那面墙上，盯着墙上的开奖数字趋势图研究起来。

　　这是胡莱每天上学放学都会经过的一家彩票站，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来这里。

　　今天站在彩票站的门口，胡莱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买一张彩票。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那些起哄的同学给了他灵感。

　　他对自己还是有着很清醒的认识的，尽管有了外挂，但要让他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帽子戏法，不靠运气确实很难做到。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在比赛中的运气真的很好。

　　尤其是第三个进球，在那样的情况下，足球竟然还能够打在自己脸上再反弹进球门……

　　这样的进球不用运气好来解释的话，真就找不到第二个原因了。

　　尽管他在走廊中面对同学们的运气好的说法做出了反驳，但他心里有逼数，那么说只是嘴巴上不服输而已。

　　怎么能够当面承认自己进球靠运气呢？

　　而现在，他站在彩票站门口，想着靠运气一夜暴富似乎也不错。

　　真要是中个五百万，就可以把家里欠的外债一股脑都还清了。

　　※※※

　　忙碌着的彩票站大妈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站在旁边，却没有递纸上来，头也没抬地问道：“打什么？”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双色球，一二三四五六七。”

　　大妈的手条件反射地就要按下去，但在即将触到按键的时候却刹住了，大妈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盯着站在面前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中学生。

　　“你确定？”她问。

　　“嗯。”中学生点了点头。

　　“打几倍？”

　　“就一注……”

　　大妈不再说话，盲操打出了一张彩票，然后递给了这个中学生。

　　胡莱接过还有余温的彩票，确认了一眼上面的七个数字，确实是01、02、03、04、05、06+07。

　　他轻轻弹了弹彩票之，然后装进了校服口袋里。

　　彩票热乎乎的，他的心也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