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次用工

　　闽南，中雨。

　　“小岚，这里！”老三挥舞着手里的东西，“给你看个好东西！”

　　“啊？”颜青岚一只手扶着自己用编织袋做的雨衣，又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前额，这才看到了来者，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三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过来，我这边有伞，”老三说着，拿着伞走了过去。

　　打着同一把伞，老三把手里的信递给了青岚：“我刚刚去村口取信，看到老五给我寄了信，还有一封是给你的，正好你们放学，我就过来接你了。”

　　“谢谢三哥，”一听哥哥给自己写信了，颜青岚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鲜花，“我看看！”

　　颜青岚接过信，想着打开，又怕雨淋湿，她把信放在了怀里：“我等回家再看。”

　　“嗯，正好，我送你回家。”老三和颜青岚一起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岚，你是不是快要上初中了？”

　　“是啊，我们还有一个周就放假了！等9月份，我就去读初中了！”颜青岚看着老三，“三哥，就是你和我哥读的学校！”

　　“好，那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学习，不要学你哥。”

　　“不许你说我哥！”颜青岚有些不高兴。

　　“不说不说，你哥好，最好了。”老三哈哈笑道。

　　颜辉走的这几个月，老三是很孤单的。

　　五个兄弟，老大老二都去读高中了，老大更是考上了重点高中。老四初中刚刚毕业的时候，就跟着家里人去北方做生意了，只是前阵子回来了一趟，也没待上多久。

　　事实上，自从初中毕了业，村里只有老三和老五在，而今年年初老五也出去了，只剩下老三自己了。

　　太孤单了！

　　“三哥，我哥啥时候才能回来啊？”颜青岚看着三哥，一脸希冀。

　　“我也不知道，信我还没看。你回去认真看看信，你要是准备回信，写完之后就给我拿过来，我帮你寄给你哥。”

　　“好，谢谢三哥。”

　　“和我客气啥？等过了这阵子，我可能也得去上学了，到时候咱们还是挺近，有事随时找我。”

　　“三哥，你要去读高中了吗？”

　　“不是，我读个卫校，中专也挺好。读完卫校我回来接着当医生。”

　　“三哥，那你也很厉害。”

　　“哈哈哈。”老三打了个哈哈，他绝对不会告诉青岚，他读卫校主要是因为卫校的漂亮小姑娘很多...

　　说着话，很快老三就把青岚送回了家。

　　奶奶看到老三带着青岚回来，很高兴，拿着一把地瓜干就塞到了老三衣服里面。

　　颜青岚告别了老三，立刻回屋打开了信。

　　还没看到信的内容，一张蓝色的大钞票就映入眼帘。

　　这是...

　　这是钱吗？

　　100元！

　　青岚缓了十几秒，才彻底清楚，这是100元钱！

　　我的天啊！

　　青岚从爷爷奶奶这里拿的钱，也就是1毛、2毛、5毛、1块。对青岚来说，1块钱就属于很大的钞票了。要知道一根最便宜的冰棍只要1毛钱。

　　她见过最大的钞票，就是10元钱，这是青岚梦寐以求的巨款！

　　如果自己有10块钱，不，5块钱，那就是小伙伴里最靓的仔！

　　100块啊，100块...小青岚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她猜测，没有人能面对这样的巨款不激动啊。

　　哥哥真是太有本事了！

　　青岚用了几分钟，才缓过来，然后她突然想到，这个钱是哥哥给自己的，还是给爷爷奶奶的？

　　她仔细看了看信封，是哥哥写给自己的信。

　　放下心来，她才认真地看了看信。

　　颜辉的信是一气呵成的，就是讲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一切都很顺利，在北方吃得饱穿得暖没人欺负，而且赚到钱了，接下来就是关心妹妹的事情，说如果被欺负了可以找三哥，其他人都靠不住。

　　最后的最后，颜辉提到了这个钱。他跟妹妹说信封里寄钱不方便，这次寄100元，让她跟爷爷奶奶说，然后让爷爷奶奶给她换成零钱，全放在她这里，全部由她自己来支配！

　　还说如果爷爷奶奶不信，就可以把这封信给爷爷奶奶看。

　　青岚是个听话的孩子，看完信之后，立刻拿着信和钱找到了爷爷。

　　爷爷有些惊讶，让青岚把信给他念了念，然后拿着100元钱，思索了一阵子：“足多啊...”（太多）

　　想了想，爷爷还是决定把钱都给青岚：“我先给你20块的零钱，等你都花完了，你再找我要。”

　　说完，爷爷还是有些严肃：“你哥赚钱不容易，你不能乱花！”

　　本来青岚没有感觉，只是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但是听到爷爷说哥哥赚钱不容易，立刻就认真了起来，点了点头。

　　很快地，青岚就拿到了爷爷给的零钱。

　　当然了，知道哥哥赚钱不容易是一回事，但是第一次拿到钱要去花这是另一回事！

　　青岚想买的东西可太多了啊。

　　自动铅笔、铅笔盒、发卡、跳跳糖...

　　拿着钱，青岚也不管下雨不下雨了，蹦蹦跳跳就到了小卖部！

　　消费！

　　...

　　一段时间后，颜辉收到了青岚的回信，足足有三页，颜辉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写了这么多？

　　一点点地看完，颜辉心里非常高兴，他决定等妹妹上了初中，就给初中直接寄钱，到时候妹妹一定是学校里最幸福的小女孩！

　　时间临近7月，奉天越来越热，颜辉他们搬木头也变得难受了起来，这段时间，他的脖子都晒得黢黑，衣服更是买了好几件了。

　　便宜的衣服质量真的不好，动不动就刮坏，但是又不能不穿，不穿的话伤的就不是衣服了。

　　二哥这边的工作一直比较稳定，四叔那边基本上也不用自己去了，已经好久没找过自己了。四叔最近一直在外面做生意，颜辉也见不到他。

　　每次四叔回来，颜辉还是会主动过去，和四叔多聊聊天。四叔不会避讳他，会把一些最新的木材批发价格告诉他，这对颜辉来说至关重要。

　　他最近去一些店面讲价是很有阻力的，虽然一开始成功了几次，但后来司机都不怎么找他了，司机也知道了大概的价格，总是能帮忙讲下来一些，于是就绕开了颜辉。

　　所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颜辉主动去寻找客人，只是这个难度，对一个天天要上班的人来说是真的太高了。

　　但颜辉并不气馁，一方面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记录更多的最新讯息，另一方面一有机会他还是会尝试。

　　他有外地口音，想跟客户建立信任本来就难，他迫切需要一个人帮他，但老郭老宋老吴他们都不行。

　　颜辉和这三个人的关系都不错，但是谈不上多信任，这跟他老家的拜把子兄弟是不一样的。一旦有了比较大的利益冲突，也很难说能靠得住。

　　想了想，颜辉还是有了个人选，宋致远，也就是那个卖狗的少年。

　　最近一段时间，颜辉也见过几次小宋，只是工作上确实没啥交集。小宋一直在市场门口卖筐，这个还是能卖动的。

　　至于狗...小宋也没那么多可以卖。

　　想到这，这天中午忙完了之后，颜辉就去东门市场附近找宋致远，果然在市场的边缘处找到了他。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挺有毅力的，大热的天一点也没休息，一直盯着自己的摊位。

　　“辉哥！”宋致远看到颜辉，眼前一亮，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最近几天怎么没去找我玩？”

　　“啊？”宋致远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我忙着编筐，而且...而且我怕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颜辉倒是觉得宋致远这个人不错。从上次卖了狗给他5块钱，就能看出来这个小子可交！

　　“那也...”宋致远挠了挠头，“嘿嘿...”

　　“过来找你，是有点事情。”颜辉直奔主题，把自己要做的事，和宋致远说了一下。

　　虽然宋致远看着比他还小，但好歹是本地人，说话办事听着靠谱一点，在市场做事，很容易被人认为是某个老板的孩子。

　　当然，现在的问题就是还得稍微捯饬一下，毕竟他身上还是太脏太破了。

　　“我会洗澡的！我也有干净的衣服！”宋致远聊到这里，立刻表了态。

　　“行，那你先卖筐。你家里还有筐吗？等你卖完了再说。”

　　“那就后天吧。”

　　“行。”

　　外面太晒了，颜辉聊完就走了。

　　颜辉现在自己获客实在是太难了，他得搬木头，此前他唯一稳定的获客渠道就是那个司机。

　　以后有了宋致远，一方面能够盯着司机的动向，防止司机单干，毕竟之前可是有口头协议的。另一方面即便司机经常单干，他也能大概了解司机能谈下来的价格。

　　除此之外，小宋这个人并不是很认生，本身就可能拓展客户或者其他的司机。

　　总之，小宋现在编筐卖筐一天最多赚十几块钱，没有颜辉这个办法有前途。

　　只是，让颜辉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小宋就到二哥店里找他了。

　　宋致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也干净了，头发也剃了，看着很精神。14岁的年龄虽然不大，但身高也快有1米7了。

　　“我这边一时半会儿没车，我先带你去见一下我说的那个司机。记住了，我们这个生意不能和任何外人说。”颜辉嘱咐了一句。

　　“放心吧，”宋致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颜辉和宋致远一样，都非常瘦，这种瘦很简单，就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相比之下，由于长期体力劳动，颜辉显得比较精壮，宋致远则是瘦弱。

　　二人很快见到了司机。

　　“这是小宋，我最近工作也忙，有时候你们有需要我经常对接不上，以后让小宋陪你们谈客户，无论有啥事让他找我，”颜辉解释道。

　　“他多大啊？”司机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16。”颜辉18，小宋16，没毛病。

　　“嗯...”司机考虑了几秒钟，“行，这么说他也知道所有的木材价格？”

　　“没事，他跑的快，随时过来问我就行。”

　　所有最新的木材市场价格，是颜辉一点点打听出来的，他也要防着点宋致远，不可能每天把笔记本放在宋致远这里。

　　好在这种单子都在市场里交易，随时过来问颜辉并不算难。

　　“那别耽误事啊？”司机的话语里，多少有些质疑。

　　“放心吧，不会的，小宋做事挺机灵的。”颜辉肯定还要亲自出马的。

　　讲价这种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让宋致远去是肯定不行的，还是得颜辉亲自出马。

　　但是有小宋在，有两个好处。

　　第一是避免司机或者司机的侄子遇到客户不通知或者懒得通知颜辉。

　　第二是宋致远来店里找颜辉的时候，可以把宋致远留在二哥店里，如果来了货可以及时去喊他。毕竟对颜辉来说，二哥店里的工作还是第一位的，客户那边自己大不了不赚一分钱，只是帮忙谈下单子还是很快的。

　　颜辉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他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考虑“用人”这个方法。也没人教他，考虑到这一步纯粹水到渠成。

　　司机最近谈单有成功也有失败，有时候他也想着去喊颜辉过来，一方面是懒得跑，另一方面也想自己多赚点，但成功率确实没有颜辉高。

　　总之，这属于患得患失的状态。现在颜辉这样安排人过来，而且通知颜辉的事情让小宋担任，司机也没理由拒绝。

　　“你先试试，如果三天内一次都没谈好，我给你20块钱的工钱。”颜辉把宋致远喊到一边，单独嘱咐了几句。

　　“不用，哥，我肯定好好干！”

　　“行，这个事情主要靠经验，你的好处是对木材市场周围比较熟，也知道路，但是对木材本身你不够了解，这个需要慢慢来。”颜辉耐心地嘱咐了一些话，接着就回二哥那里搬木头去了。

　　宋致远多少有些腼腆，就一直陪着司机等人在这里趴活。有他在，司机其实也有些难受，毕竟这里可不止他一个司机，时间久了难免其他人也会发现这个路子。于是，他只能想办法拉拢一下宋致远，让小宋记住要保密。

　　颜辉让宋致远保密是对市场内保密，颜辉实际上是希望宋致远拓展新客户的，只是宋致远暂时还没领悟这么多，他现在的关键还是配合好司机大叔。总之，二人倒是一拍即合，聊得很是投机，都做好了保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