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乱

　　车上有些晃，但颜辉还是看完了这些信。

　　第一封信没有邮戳，是马俊良写的，马俊良前阵子来铁西市场找颜辉，结果颜辉不在，就原地留了一封信。

　　这个学期开学，马俊良在学校受到了一点欺负，同时又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这俩事情都不好意思和同学说，也就和颜辉聊了聊。

　　信的内容并不复杂，主要是邀请颜辉回去后，去大学找他玩。

　　颜辉把信收好，打开了第二封信。

　　这是老爸寄过来的。

　　颜辉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就出去打工了，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父亲的信很短，主要是听说颜辉在这里过得不错很欣慰，希望颜辉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

　　这封信颜辉就是不打开，也会知道里面的内容。

　　会心一笑，颜辉打开了第三封信。

　　这是三哥的回信，信的内容如下：

　　“听说你去那边过得不错，我也想去，但是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实在是去不了。”

　　“我这个工作你也知道，就是给猪牛羊看病，这有啥意思啊，我听老四说你在外面已经站住脚了，还听说北方的美女很多，太羡慕你了。”

　　“对了，有两个事情我得跟你说一声，第一是你们家茶田的事情，前阵子你爷爷去采茶的时候，发现你们家的黄金桂茶树被人掐芽了，有人看到是肖家人干的，你爷爷去理论，差点被打。我听说这个事就赶了过去，最后也没起什么冲突，但是茶树肯定损失了，你爷爷不让我把这个事告诉你，但是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下，反正村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这个事还有个后续，我去了一趟肖家地里，给他家的茶树锯了一棵，大白天去的，但是保证没人看到。肖家的人完全猜不到是谁锯的，因为我是趁着你爷爷奶奶去县城卖茶叶的时候去锯的，这叫什么不在场证明对吧？所以你不用上火了，这个仇我算是给你报了。”

　　“你那个腿咋样了？彻底好了吧？你腿的事情你放心，这个事肯定没完！你啥时候回来啊？等你回来，你肯定是大款了，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还有第二个事，我听说刘雨要结婚了，就在今年4月16号，挺突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她才多大来着？我记得她就比你大一岁。这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想想，反正你也知道订婚的事情，就跟你说了。”

　　“行了，就这些事。对了，北方美女到底多不多？你在那赚到钱了吗？有机会给我回封信，我和老四一起看。”

　　看完这封信，颜辉的脸上倒是都是笑，他这次出来这么远，还好家里有两个好兄弟能帮忙。

　　看着前面的小镇，颜辉握紧了拳头，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

　　“你这朋友还挺多，”四叔看颜辉把信收了起来，“家里还好吧？你回头跟你爸说一声，让他有事可以给店里打电话。”

　　“嗯，家里挺好的。”

　　颜辉知道，老爸不遇到急事是不会打电话的，一分钟的电话费，都够好几封信了。

　　车一路开，一路开过了小镇，又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BS市市区，停在了一栋小楼旁。

　　颜辉抬头看了看，招牌上写的是什么二人转。

　　“不是来吃饭吗？”

　　“现在时兴一边看节目一边吃。”四叔笑道，“没见过吧？”

　　“没见过。”颜辉很好奇地跟着四叔往前走。

　　一进屋，门口站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大姐，一下子让颜辉想起了红唇。

　　虽然颜辉早就忘了红唇长什么样子，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四叔和山哥应该都来过这里，热情地和大姐打着招呼，山哥甚至下手摸了一把，大姐咯咯地笑，一点也没反感。

　　不像个正经地方。

　　三人一起进了屋，里面很宽敞，摆着十几张桌子，前面中间有个戏台子。

　　这会儿戏台上正在演小品，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小品《大变活人》，台下还有人叫好。

　　三人坐好，四叔喊服务员过来点了几个菜，基本上都是肉菜。

　　“这地方感觉怎么样？”山哥主动和颜辉问道。

　　这是自从在车上聊完四叔给了2000块钱这个事之后，山哥第一次主动和颜辉聊天。

　　“看着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做的菜好不好吃。”颜辉其实觉得这个地方不咋地，因为刚刚他看了看菜价，偏贵。

　　“菜不错，”山哥笑道，“节目也不错。”

　　颜辉也没觉得有啥，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

　　坐了一共七八桌客人，居然都是男的。

　　菜上得挺慢，一共六个菜，快一个小时才上完，节目演的也一般，颜辉对后面的二人转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有个大哥喝酒兴起，上去唱了首粤语歌，居然唱得不错。

　　但这些不重要，这里的菜炒得确实不错，颜辉也不管那么多，针对那个大肘子，猛攻。

　　吃了个八九成饱，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舞台上就出现了两个大姐，接着吃饭的众人就开始起哄。

　　颜辉虽然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但是男性的本能让他一下子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

　　这种场景颜辉是真没见过，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四叔和山哥都在频频看他，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奈之下，颜辉就开始继续搂烧鸡。

　　四叔和山哥这才不管他，看着台上，还叫着好。

　　节目的进展，如颜辉所不期待的那样，也如颜辉所期待的那样。

　　我擦...

　　颜辉发现自己居然...

　　“我去个厕所。”颜辉发现有点不对劲的苗头，半起身就往外跑，看得四叔和山哥直乐。

　　出了屋子，颜辉发现门口的大姐不在，这才想到大姐已经上台了。

　　呼...不在也好。

　　他找了个厕所方便了一下，在厕所里冷静了一会。

　　这个厕所是装修过的，看着挺干净，颜辉突然觉得这么好的厕所，还摆着卫生纸，不蹲个坑实在是对不起它。

　　10分钟后，颜辉腿有点蹲麻了，擦干净后扶着墙慢慢往外走，结果迎面遇到了山哥。

　　“这是咋了这是？看个娘们怎么把腿看软了？”山哥哈哈大笑道。

　　“蹲坑...”颜辉抖了抖腿，“腿麻了。”

　　“你真行，这么大的人了，”山哥指了指饭桌的方向，“这儿的节目怎么样？”

　　“挺好挺好...”颜辉扶着墙走到了门口。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山哥站到了小便池旁，嘱咐了一句。

　　颜辉听话，在厕所门口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山哥这才出来。其实等了多久，颜辉也不知道，他这会儿脑子还在神游。

　　左右无人，山哥开门见山：“前几天我刚走，你就下山给你四叔打电话了？”

　　“啊？”颜辉脑子还是有点晕，一脸茫然。

　　他整理一下情绪，有些皱眉地问道：“我给四叔打电话？四叔的电话是多少？”

　　山哥认真地看了看颜辉，停顿了几秒钟，像是放过了这个话题：“对了，我给你的钱的事情，你怎么和航哥说的？”

　　这个话题颜辉早就酝酿过答案，直接答道：“刚刚车上我四叔说给了我2000块钱，但是我看最近我们的花费也挺大的，所以...刚刚你不也在车上。”

　　“嗯，”山哥点了点头，“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说着，山哥从兜里掏出来8张50块钱的钞票，递给了颜辉：“最近挑费挺大，但是还能给你匀点。过阵子你还得盯好了，有啥事给我打电话，林场那边有我的电话。”

　　“没问题，谢谢山哥！”颜辉接过钱，高兴地说道。

　　他知道，四叔说的2000块钱是纯的，花销是另计的。现在山哥等于给了他1400，这400就是彻底堵颜辉的嘴罢了。

　　也不错了。

　　“行了，看你这样也不咋行，晚上我和你四叔有个酒局，到时候你来不来？”山哥问道。

　　“我不去了，给我找个地方住就行了。”

　　“行。”山哥说完，也不顾颜辉，直接回了饭桌。

　　颜辉是不想回去了，他刚刚蹲坑的时候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有了结论：不好看。

　　他刚刚脑子里全是浆糊，也不知道该做啥，如果不是这种状态，刚刚山哥突然问他有没有给四叔打电话的时候，他肯定会露馅。

　　这会儿他开始清醒，这就纳闷了。

　　四叔是绝对不会和山哥提这个事情的，既然如此，山哥为什么会知道打电话的事情？在颜辉看来，山哥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做事很直接。看山哥的样子，应该是有些信息，不然不会猜到这些。

　　问题是，自己和四叔打电话的事情，也就他和四叔知道啊...哦哦哦，还有一个小卖部老板？

　　小卖部老板又不认识颜辉，更不太可能认识山哥，不可能传递这样的信息啊...

　　啊？

　　颜辉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婶？

　　对，只有四婶知道啊！

　　颜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由于刚刚看了攒劲的节目，现在满脑子的想法都不太对。

　　回过神来，再想想也不对。

　　如果是四婶告诉了山哥，那山哥就应该百分之百肯定这个事情，不需要疑问。山哥刚刚明显是有猜疑，在诈唬自己。

　　想了半天，可能是解放卡车司机那边泄露的信息？只要泄露了自己下山的信息，山哥过来诈一下倒也正常。

　　想明白这个，颜辉反而不担心了。如果山哥问自己下山干嘛，他早就有说辞了。

　　心里想着事，颜辉已经溜达到了这家店的门口，也就是之前门口大姐站的位置。

　　他不想进去，就往外探了几步，在店门口站着，思绪着这些事。

　　“流氓！”颜辉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反应了两三秒，才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女孩有些嫌弃地看着他。

　　颜辉倒是没别的想法，单纯有些懵，看了女孩好几秒，女孩更是来了气势：“这么小的年纪，就来这种地方，小流氓！”

　　啊？

　　短短的半小时，颜辉被震撼了好几次，在这也能被骂？

　　问题是，偏偏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神经病啊！

　　这压根都不认识，站在大街上就要骂我？

　　这气谁爱受谁受，我可不受！

　　颜辉酝酿着准备骂回去，再仔细一看，骂他的姑娘身高大概1米65，穿着非常朴素的衣服，戴着一副难看的眼镜，看着有点凶。

　　他突然熄了火，倒也不是因为怕，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你看我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女孩再次发难。

　　颜辉立刻反驳道：“不是，你谁啊？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我是靖宇一中的学生！我们学校老师说了，遇到社会丑陋，要抨击！”女孩丝毫不落下风。

　　“额...”颜辉被骂住了。

　　他在白山待了这么久，当然知道靖宇县。这个县的名字就是杨将军的名字，他也听过这段故事。

　　这女孩是靖宇一中的，颜辉突然就觉得人家女孩骂的对...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不好？”颜辉算是不计较之前的话题了。

　　“这不用你管，反正我知道。”

　　颜辉再次生气了：“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你进去跟里面的人说啊。”

　　接着颜辉直接大义灭亲：“或者你直接报警不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敢？我...”

　　女孩话没说完，身后小碎步跑过来一位背着背篓的中年妇女。她的腿不太灵便，跑起来也就只有颜辉快走的速度，她过来一把拉住女孩：“大琴你在这里扯什么呢，快走快走。”

　　“妈~~”女孩无奈地喊了一声，“你就别管我了。”

　　“大琴啊，你堂姐的事情，跟人家这里又没关系，咱们快走吧。”妇女看到颜辉，以为颜辉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闺女还小，不懂事。”

　　“他刚刚说让我报警，”女孩看向母亲，“妈，我觉得他说得对，我应该报警。”

　　“啊？”妇女有些懵，看向颜辉，“你...你是...”

　　“他是这里的顾客。”女孩说道。

　　“我就在这上个厕所，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这里的顾客了？”颜辉找到机会，立刻反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要把这份面子夺回来。

　　“你瞎说，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厕所可以上？我怎么都不知道？”女孩的逻辑非常不错。

　　“我憋坏了随便找了一家不行吗？”颜辉一下子站到了道理的高地上面。

　　你又没证据，你能奈我何？

　　“那...”女孩一下子有些语塞。

　　结果就这个时候，四叔和山哥从里面出来了，看到颜辉立刻招呼他：“小辉，在那聊啥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