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天道智脑

    陈寅都听布偶娃娃说完陈实的情况，脸色顿变，仔细询问陈实的打算，又稍稍放心，道：「未尝不是好事。」


    布偶娃娃瞪大眼睛，吃吃道：「怎么会是好事？小十魔化了，比我还邪恶——」


    陈寅都道：「把元符传出去，没有神仙之别，化解仙神之争，让仙道和神道相通融，仙神之间的矛盾化作高层之间的矛盾，与普通仙神无关。自是好事。让天庭仙庭的头头去打生打死，与他人何干。」


    布偶娃娃气道：「小十在元符中藏下只有他知道的漏洞，准备大肆传播，他可以控制所有修行者！」


    「不愧是我孙儿，能人所不能。」陈寅都赞道。


    布偶娃娃跳到他肩膀上，摸了摸老爷子的额头，怀疑老爷子发烧烧糊涂了。


    「没烧啊。」


    它又掀开老爷子的一只眼皮，怀疑老爷子被夺舍了。倘若被夺舍，在头几天眼睛里会有血丝。


    但并没有。


    陈寅都任由它折腾，道：「小五，你觉得仙道是否有漏洞？」


    布偶娃娃坐在他的左肩上，道：「仙道并不完美，只是祖庭一界的天地大道。许多仙人修炼到大罗金仙，便察觉到仅凭仙道再难问鼎更高境界，因此去求助于外道。仙道当然有漏洞。」


    陈寅都又道：「神道是否有漏洞？」


    布偶娃娃思索道：「神道也有漏洞。神道吸纳众生祈愿而成灵，拥有神力，掌控天地大道而不求甚解，握持其道而无力解析其他大道，如同道之傀儡，因此有漏洞。」


    陈寅都笑道：「当今世人，修持的神道仙道都有漏洞，只要有人能抓住他们的漏洞，便能控制他们对不对？」


    布偶娃娃道：「话是没错。神道的力量来源自黎民信仰，控制黎民百姓，左右他们的信仰，便可控制神祇。仙人的修为来自天地灵气，控制仙山福地圣地这些灵气源头，便可控制仙人。天庭就是这样控制神祇，各大圣地就是这样控制仙人，有据可查。」


    陈寅都道：「既然如此，与其他们修持神道仙道，被他人控制，不如他们修持元符，被小干控制。小十比起其他人，有道德多了。」


    布偶娃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偏偏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小十是绝对魔性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陈寅都也有些忧虑，道，「从这次的表现来看，小十的魔性已经大大降低，出手没有以前那么狠辣了。」


    布偶娃娃眨眨眼睛。


    「当年他开创魔功玄阴九天诀，打算用神降境的特性，污染天外真神，将天外真神魔化，把整个西牛新洲变成魔域，将所有人都变成邪祟。」


    陈寅都叹了口气：「那年，他才九岁。」


    布偶娃娃吓了一跳，心道：「小十的确是我的两倍，他做的坏事比我恐怖多了。」


    陈寅都道：「他如今传播元符，只想着控制所有修炼的人，是不是比以前仁慈许多？」


    他颇为欣慰：「小十人性未泯啊！」


    布偶娃娃一脸怀疑，对老爷子的判断不敢苟同。


    陈寅都道：「与其天下被仙帝至尊控制，被玉帝大天尊控制，不如被小十控制。小十控制天下，好歹不会让仙神大战，满足自己的私欲。」


    布偶娃娃道：「但难就难在他是绝对魔性，顺昌逆亡，就怕他一念可断人生死。」


    陈寅都思索道：「小十的危险就在这一点，否则我倒真想让他把带有漏洞的元符传出去。他当年入魔，心怀灭世恶念，如今只怕这种恶念依旧还在。只不过他的元符造诣本就不弱于你我，如今钻研勾陈、紫微的神道道纹，再加上道墟中的那些大罗金仙的仙道道纹，他的元符造诣便在你我之上。」


    他走动来去，道：「想破他的元符，并不简单，只有你我联手才能办到。」


    布偶娃娃从他肩头跳下，与他一起走来走去，道：「他的修为也比你我更强，如今距离太乙金仙只差半步。」


    陈寅都停步，思忖片刻，道：「如今各地战事频发，星门星路往往被断去，难以乘坐星槎赶往金鳌岛。我从仙庭离开，前往蓬莱西，即便全力赶路，也需要六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金鳌岛。倘若通过临舍降临，我也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


    布偶娃娃飘浮在空中，看着他的面庞，道：「你想离开仙庭，潜龙一定不会放你离开。况且还有沙秋桐、杜怡然等人还在仙庭，他们名义上是仙庭的官员，实则是人质。」


    陈寅都沉吟道：「我先尝试着解开你的元符中的漏洞，待到你恢复之后，我便临舍降临，你我父子联手，共同对付小十，不能让他作恶！」


    布偶娃娃精神大振，笑道：「爹，你我好久没有联手共同对付强敌了，上次联手，还是月亮之上对付天尊之时。」


    陈寅都淡淡道：「小五，你忘记你已经失忆了。这种事情你不应该记得才对。」


    布偶娃娃心中一紧，连忙解释：「爹，我最近总是能朦朦胧胧的回忆起一些之前的事情，但我还是无法记起所有的事情。」


    陈寅都嗯了一声，没有追究，道：「你失忆也好，最低不会成为当年那个胡乱吃人的造物小五」


    布偶娃娃乖巧的答应下来，心道：「这次击败小十，让他恢复正常，我把元符中留漏洞的本事研究透彻，我来传播出去，控制天下人——」


    陈寅都一边查看它身上的元符，将元符的构造记下，一边道：「你临舍之身留在小十身边，可以记下他破译他人的道法创造出的元符，而后告诉我。如此一来，我解开他元符漏洞便更为简单——」


    他刚刚说到这里，布偶娃娃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爹，小十在逆向召唤我的身体！」


    他们四周空间突然剧烈震荡，仙宫旋转，扭曲，像是有一股沛然浩然的力量自另一个时空传来！


    伴随这股扭曲的道力一起传来的还有靡靡之音，宛如地底青宫的一尊尊外道大祭祀复生，屹立在黑暗中，念诵黑暗海的魔咒，让黑暗海泛起汹涌波涛。


    「小十！」


    陈寅都脸色微变，探手向布偶娃娃抓去，但下一刻那扭曲震荡的空间裹挟着布偶娃娃向内坍缩，咻的一声消失不见！


    陈寅都抓了个空，微微皱眉。


    「小十，你魔化之后的确厉害了，竟能当着我的面抓走小五。」


    他依旧气定神闲，从容落座，闭目凝神，全神贯注的回忆构成造物小五身躯的元符的每一处细节。


    越是受挫，他越是从容，这是十年营救陈实磨砺出来的本领。


    「没有小五，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他随手一翻，手边出现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放着一颗大脑，飘浮在箱中，不上不下，隔绝空气，正是地底青宫中，他与陈实补全黑暗海天道，唤醒的天道之神的大脑。


    当初他带走这颗头颅细细研究，探寻黑暗海的奥妙，一直没有毁去，而是将之炼成天道智脑，用以提升自己的智慧。


    天道智脑已经没有了任何思维意识，但他的脑力，是最强脑力，犹自胜过造物小五良多。


    只不过连接天道智脑，借其智慧，容易被黑暗海天道所控制，因此陈寅都很少动用此物。


    若非陈实入魔，他也不会动用天道智脑。


    陈寅都思维意识铺开，进入天道智脑之中，那颗智脑各种神经讯号顿时被激发，脑海中各种黑暗海天道和古老智慧被纷纷激活！


    陈寅都的智慧，以及眼界见识，顿时暴涨，宛如一尊掌握着黑暗海天道的神祇！


    他的元符造诣与陈实相差不多，爷孙二人都是天份极高之人，适才他已经记下了元符的结构，破译陈实的元符便容易许多。


    然而陈实创造此符时，保持绝对神性的同时，又服用了浮罗村灵丹，即便是他，一时片刻间也看不出漏洞到底藏在何处。


    陈寅都细细研究，直到半个月之后，才寻出这一枚元符中漏洞所在。


    「小十，你的水准竟然到了这一步，令人惊叹。」


    陈寅都以自身真元显化这枚元符，元符飘浮在空中，一人多高，内部的诸般细节浮现出来，处在不断变化之中。


    他打量这枚元符，露出欣慰之色：「人都说隔代亲，但倘若阿棠有你这般聪明，我自然也会喜欢阿棠。关键是阿棠没有你这般聪明。」


    他创造了造物小五的符，后来屡次改进，创造出元符时，便让造物小五自己改动自己的元符。


    自上次地底青宫之行，元符的进度完成了八成，造物小五便没有继续改动元符。


    而陈实帮助造物小五改进的元符与先前的元符已经有了很大不同，蕴藏的道法也是难以揣摩。


    若非陈寅都借用天道智脑，也难以寻出破绽所在。


    他将天道智脑收起：「现在，可以准备临舍了。」


    他来到一扇门前，打开房门，便见这一扇门户开启后，便来到了远在百万里之外的九幽古的一栋仙宫中。


    这仙宫主人是一位仙子，名叫沙秋桐，在仙庭中学习魂魄方面的道法，颇有成就。


    沙秋桐感应到他的到来，立刻来见，陈寅都道明来意，道：「小干失控，我需要你相助，让我得以临舍蓬莱西。」


    沙秋桐吃了一惊：「小十失控？这年头还会失控？」


    陈寅都道：「此事怪我，我让他试过绝对神性，此次他寻到小五，体验绝对神性之时，没有了人性的压制，魔性便爆发了。」


    沙秋桐犹豫道：「我的道法倒是可以让你临舍蓬莱西，但是没有人配合的话，距离太远，强行临舍，容易变成夺舍。若是不急的话，何不去寻老杜头？」


    陈寅都想了想，道：「应该不急。也罢，让老杜头送我前去。」


    沙秋桐兴冲冲道：「我随你一起去！老陈头，你觉得大概几日能解决小十的魔化？」


    陈寅都道：「以老杜头的本事，送我们来到蓬莱西大概需要三天，回来需要三天，中间四天，用一天时间解决小十，另外三天可以游历蓬莱西，见识一下这座第一圣地。」


    沙秋桐走出，向宫中侍奉她的仙子道：「我闭关十日，你们不要惊扰。」


    宫中的仙子都是天师府的人，负责监视她的动向，闻言称是。


    沙秋桐进入宫中，封印了门户。


    陈寅都打开那扇房门，再开始，已经到了造父宫中。造父宫正是杜怡然所居的仙宫，杜怡然见到两人，吃了一惊，听到陈寅都说明原委，不由得面色凝重，道：「小十魔化，非老陈头不能降他。我送你们前去！」


    他也对外宣称要闭关十日，便封印了宫门，免得外人闯入。


    杜怡然一身空间之术，早在西牛新洲时便已经登峰造极，来到仙庭后，更是将这门绝技发挥到极致，做到一扇门可走天下。


    但是蓬莱西毕竟太偏远，他修为不济，只能带着两人陈寅都和沙秋桐一次又一次的开门关门，向着蓬莱西方向推进。


    待到他修为耗损七七八八，还需要停下歇息。


    如此行进三天，三人终于来到蓬莱西。


    「此次的计划便是，先打开碧游宫的一扇门，进入碧游宫，寻到小五，帮他补上元符中的漏洞」


    陈寅都沉声道，「而后我们四人埋伏下来，等待小十入伏，便第一时间将他擒拿。我封印他的识海，让他无法动念，秋桐你将他魂魄元神打入阴间，让他无法与肉身联络。老杜便封印空间，让他无法召唤道境！」


    沙秋桐和杜怡然各自点头。


    沙秋桐笑道：「好久没有对付过小十了，当年第一次对付他时，还是他第二次死亡那会儿，差点没把我们统统打死。」


    「如今的小干比从前更加危险，不容有失！」陈寅都面色严肃道。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容有失！」


    陈寅都道：「老杜，开门，入碧游宫！」


    杜怡然长吸一口气，伸手推门，门开处，正是金鳌岛碧游宫，灵气逼人！


    三人各自进门，来到碧游宫中。


    此地乃碧游宫的一间房屋，应该是书房，书案上还有着纸张，想是陈实读书写字的地方，纸上写着「书中有衣鱼作茧以自缚」的字样。


    陈寅都扫了一眼，打开房门，警觉的四下打量一下，向外走去。


    沙秋桐和杜怡然紧跟其后，两人刚刚走出房门，突然陈寅都脸色顿变：「不好！老杜，开门离开！」


    杜怡然还未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景象，闻言立刻转身推门。


    门开处，依旧是书房，并非其他地方。


    杜怡然额头冒出冷汗，只见这书房中多出一人，正坐在书桌后，提笔写字，头也不抬，悠悠的笑道：「爷爷，我等你们很久了。」


    杜怡然急忙关门，喝道：「我将他送到其他地方去！」


    门户像是遇到极大的阻力，哪怕杜怡然使出全力，也无法关闭！


    陈寅都喝道：「闯出碧游宫！」


    沙秋桐和杜怡然立刻跟着他向前冲去，三人脚步一动，突然只见碧游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巍巍苍天，无垠世界！


    那苍天由一株无比庞大的魔血宝树支撑起来，天地间蕴藏各种外道，厚重至极，尤其是那株魔血宝树，宛如盖世重宝，哪怕是大罗金仙的法宝，也鲜有能与之匹敌的！


    三人惊骇万分，只见那魔血宝树下站着一个陈实，身穿道袍，缠绕九幽之气，一身魔道，背负天罗化血神刀，遥遥向三人见礼。


    「爷爷，杜叔叔，秋桐婶，小十有礼了。」


    那个陈实正是道身陈九幽，躬身的一刹那，魔血宝树威力爆发，镇压下来，无可匹敌！


    「小十，你阴间的本事大半是我教的！」


    沙秋桐嗔怒，冲向宝树下的陈九幽，喝道，「又能耐与我一对一较量！」


    「唰一片树叶飞来，将她缠绕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杜怡然鼓荡残存力量，一指点出，打开一道门户，悲愤交加：「老陈头，你先走，别管我们！


    小十，我和你拼了！」


    他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在陈九幽身后出现，持枪向陈九幽有心捅去。


    枪未出，一条条柔软的枝条便将他缠绕，定在空中。


    陈寅都不假思索，立刻冲入杜怡然打开的门户。


    他眼前一花，已然从陈实的井中魔域离开，回到了碧游宫的那间书房中。


    他还未站稳，便见陈实持笔，一笔点来，大巧若拙，虽是以笔为武器，但笔尖动处，却有万千异象扑面而来。


    陈寅都在这小小的书房中侧身躲闪，以招破招，拆解陈实的招法神通。


    爷孙二人飞速腾挪闪转，招法看似没有任何威力，但凶险暗藏其中，顷刻间便换了三百多招，陈寅都暗道一声不妙，只觉自己脑力耗损，运转应变，大不如从前。


    下一刻，陈实一笔点在他的眉心。


    陈寅都闷哼一声，向后跌去，坐在后方的太师椅上，一身修为皆被禁锢，动弹不得。


    「完啦！」陈寅都心中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