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奥特曼和怪兽，沉睡的哪吒

　　八月二十三日，近夜，老京麦街区。

　　在废弃火车站与反犬告别过后，柯明野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家。他倚着鞋柜一隅脱下鞋，旋即穿过玄关。听闻动画片片尾曲的声音，便从手机上抬眼，瞅见了柯泳竹和柏子灵两人正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由得感叹一句还没开学真好，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假期？

　　然后一屁股坐到他们中间，拿起遥控器，主打一个王霸之气。

　　“小学生你还没开学？”柯明野问。

　　“过两天，还有我已经是准初中生了……”柯泳竹往嘴里送去一片薯片，一边啃着薯片一边说，“再叫我小学生，我哪天变成龙把你抓到小学绑在校门口。”

　　柯明野说：“哦哦真不容易，小学毕业了都……那咱们家就只剩下柏子妮一个小学生了。”

　　“你才小学生，你全家都是小学生。”柏子妮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厕所，随后问：“老哥，你有看见尤明禄吗，我刚才看她没在家里。”

　　她看着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柯明野瞅了一眼她手里捏着的手机，顿时明白了缘由——从手机屏幕上来看又是那种类似于“舔狗”和“女神”一样惨烈的信息界面。

　　“舔狗”发了一大堆信息，而女神半句话不回。然而这一次她的“女神”不是西子月，而是尤明禄。柏子妮发了这么多QQ信息，小红帽似乎一条都没回。

　　柯明野说：“没看见她。别急，她可能惯性犯了，找个地方捡破烂去了。”

　　“那她回来了叫我。”柏子妮说完上楼去了。

　　柏子灵说：“哥哥，低素质。”

　　柯泳竹说：“鲨比，素质低。”

　　“哎你们都护着外人干嘛，尤明禄重要还是我重要，我这个哥哥伤心了。”

　　柯明野叹口气，没想到小红帽才在家没几天就已经喧宾夺主了，于是一边抱怨着一边在沙发上撂下书包，随后抬眼看向电视机。

　　“难道不是你素质真的很低么？”柯泳竹问。

　　柏子灵好像有点感冒，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轻轻点头表示赞同，雪白的发丝摇曳，轻挠苍白的额头。

　　柯明野说：“哎，我们含着垃圾长大的小男孩是不会拥有和你们娇生惯养的小男孩一样的素质的。”

　　柯泳竹鄙夷地说：“套公式都套错了，就别学人家说话了。”

　　“那你表演一个？”柯明野问。

　　柯泳竹冷笑：“我们含着垃圾长大的小男孩是和你们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小男孩玩不到一块的。”

　　从小学生口中听到这句话，其违和程度无亚于从青鸦口中听见“其实我和钟表客是好基友，这么多年只是闹着玩的，其他人只是我们Play的一环罢了”。

　　柯明野膛目结舌，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就连小学生这种重量级人物都被小红帽的茶味发言带歪了，那么不会过几天等他进入脑内的福利院教室之后，会听见哪吒口中忽然蹦出来一句“我们含着火尖枪长大的小男孩和你们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小男孩就是玩不到一起”这样诡异的话语吧。

　　毕竟那个教室的精神污染程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在他是伟大的柯明野校长，主掌着一切人格的上课权，不想听怪东西老师讲课的人就踢出去和走廊上那个癫佬坐一桌，如此一来才能稳住道心不被影响。

　　但哪吒不一样啊，他没掏出火尖枪把教室里其他人直接串起来烤都算良心了。

　　那他能不能治好我的人格分裂啊？

　　柯明野暗暗想着。

　　此时电视屏幕上，《怪盗黑杰克》刚刚放完，现在进入了一段营养饮料的广告，代言人是超英协会的新星英雄“章鱼人”——这个平常邋里邋遢，头发凌乱，黑眼圈浓重得好像每天晚上只睡两小时的家伙，遇上这种被迫营业的时间倒是分外认真，梳了一个油亮背头，靠着化妆掩盖了黑眼圈，讲起广告词来轻缓舒长。

　　章鱼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的人气涨上一截的机会，因为他明白这个世界默默无闻的英雄太多了，如果他可以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就可以让更多不被人看见的人被看见。

　　就好比，他那为了救人而溺水身亡的父亲。

　　不过，自从与蓝鸮一战却被骰子怪人中场打断后，这位英雄也是随之名气大噪。那天那场比赛因为骰子怪人的到来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收视高峰，因此不少人都关注了章鱼人，并且对他远远超越同级英雄的实力表示认可；

　　至于蓝鸮，靠着模仿青鸦出道这一炸裂性头衔，他本就是最有名气的新人英雄，这场比赛对于他的名声总体来说聊胜于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被章鱼人蹭到一波流量了。

　　如今大部分环京人可能都会对章鱼人秉持着一定好感，毕竟这人长着一张瘾君子似的虚脱的脸，但却从不缺席任何慈善活动，经常能看见他穿着战服出现在福利院、环京病院里。

　　他经常会陪着福利院里的孤儿、病院里的残疾小孩说说话，玩玩游戏。

　　可能章鱼人自己也知道没有父母的小孩到底有多孤独，所以他和孤儿们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离婚抛弃了我和我弟弟，但我们不能放弃希望，只要活着并心怀善良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之类的云云——这种话术看着很假很官腔，像是投资方为了拍摄视频，顺便帮助章鱼人立一个容易捞金的人设才精心设计的台词，但柯明野觉得章鱼人的话里至少有一部分发自内心的。

　　因为章鱼人穷尽努力，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被更多人看见，想要反驳一下母亲说自己的父亲不负责任，为了无关紧要的外人丢了自己的性命。

　　仅此而已，非常单纯。

　　当然，别人的观感归别人的观感，柯明野就不一样了，他看见章鱼人这张脸就来气。

　　如果不是章鱼人弟弟是钟表客联盟成员，接近章鱼人有可能会从他口中获得弟弟的最新线索，那么柯明野压根不想和这人过多接触。

　　这么想着，柯明野默默朝着电视机上章鱼人的脸竖起中指。

　　柏子灵说：“哥哥，低素质。”

　　柯泳竹说：“老铁，高素质。”

　　小学生好像也看章鱼人不爽，于是竖起中指。

　　柏秋芜正好放学回来，刚刚穿过玄关便看见了一大一小两根中指竖在电视前，对准着电视上一身正装的章鱼人。

　　扭头一看，只见柯明野和小学生的神情非常同步，别看这两人平常打打闹闹天天拌嘴，但只要在能够彰显出极低素质的魅力时刻，他们就会显现出这种“兄弟连心”的奇迹特质。

　　柏秋芜撩起额角的发丝，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勾起嘴角问：“看什么呢，这么群情激愤？”

　　“不看了，写暑假作业。”

　　柯泳竹说着收起中指，起身离开沙发。

　　“你就不能把暑假作业吞进肚子里，或者喷一把火把它烧了么？”柯明野问。

　　柯泳竹冲着他竖起一根中指，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哥哥，看奥特曼。”柏子灵忽然拉了拉柯明野的衣角。

　　“哪个台？”

　　“夜空卫视。”

　　柯明野翻了个白眼，想不通有哪个女生会喜欢看奥特曼，柏子灵真的是异类。

　　不过还是摁下遥控器，跳转到夜空卫视电视台。

　　这会儿柏秋芜心有点烦，于是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抬眼看向电视机，夜空电视台正放着《盖亚奥特曼》。

　　柏秋芜平时一般不看特摄剧，她喜欢看一些基于历史改编的英剧和意剧，例如《美第奇家族》，但小时候她经常陪着柯明野坐在电视前看奥特曼系列，倒也对不少奥特曼的名字耳熟能详。

　　“说起来我今天也遇见奥特曼了。”她忽然说。

　　“啊？”柯明野说，“什么奥特曼？”

　　柏秋芜想了想：“在漫展上，戴面具的奥特曼，迪迦和赛罗。”

　　“哦。”

　　柯明野暗暗咋舌，心说老姐搁这套话呢，你说的奥特曼不会是反犬奥特曼和蜘蛛男奥特曼吧？

　　柏秋芜又问：“话说，你在超英协会有没有见过，有哪个英雄是通神者的？”

　　“哪有？”

　　“比如‘哪吒’？”

　　“哪吒是什么东西？”

　　闻言，一旁的柏子灵忽然清唱了起来：“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少年小英雄哪吒~”她的声音清清淡淡没有感情，像是立在雪林里的小雪人忽然塌在地上啪叽一声发出的声音。

　　柯明野和柏秋芜都忍不住笑了笑。

　　“好了别唱了。”柯明野揉了揉她的白色发丝。

　　“这唱的不是挺好听么？”柏秋芜问。

　　“看奥特曼了。”柯明野说。

　　说到奥特曼，柯明野印象犹深，小时候在家里玩那种扮演游戏，一般都是大哥和二哥扮演怪兽，柯吟之是自愿当怪兽的，他从小就恶趣味十足，喜欢戴着怪兽面具从角落里蹦出来吓人一跳；

　　而柯晓默当怪兽的理由则是他性格温良，最好欺负，于是经常穿上怪兽服被迫扮演怪兽。

　　它扮演的怪兽和大哥完全是两种生物——大哥的怪兽是恐怖片里一惊一乍能吓人，二哥的怪兽是子供向动画片里那种呆呆萌萌的、面对暴力毫无反抗欲望的摆烂怪兽，只会趴在地上卖萌装傻，被弟弟妹妹们拳打脚踢的时候就象征性“啊”两声，就连惨叫都是没有感情的。

　　除了他俩以外，最不好欺负的柯泳竹则是扮奥特曼；只有柏子妮，她小时候在家里玩这种角色扮演游戏，为自己捏造的身份也是魔法少女，从一而终，每次柯明野吐槽“为什么奥特曼里会出现魔法少女啊”，她就会说“怎么，魔法少女怎么不能打怪兽了？”

　　当然，大家没想到，长大后一直扮演怪兽被胖揍的大哥和二哥变成了奥特曼，一直扮演奥特曼的柯泳竹倒是变成了怪兽，万象城那一次，柯明野真的怀疑如果大姐没有拦着，大哥会把龙化后的小学生干掉。

　　除了柏子妮。

　　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是魔法少女，她在过家家游戏里扮演魔法少女，嘴里囔囔着要成为魔法少女，后来现实里也的确成为了一名魔法少女。

　　“都回来了啊，还挺守时，该吃饭了。”柏文娜一边说着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步入厨房，随后对柏秋芜问：“秋芜，你补习班老师怎么给我发信息说你没按时去补习班？”

　　“今天路上堵车了，补习班迟到了一会儿。”柏秋芜撩了一下额角发丝，讪讪解释说。

　　真的不是去打击罪犯了么？柯明野想。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柏秋芜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我回来了。”尤明禄说，手里还握着一根冰激凌。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黑了。柯明野回到房间后便锁门，拉上窗帘，随后让小红帽接管自己的身体，帮他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随后意识进入福利院。

　　睁开眼来，入目是一成不变的酡红色天空，群鸦像是黑色的潮水漫过高悬的夕阳。

　　柯明野从窗外收回目光，回过头去。

　　他是来找哪吒的，讲真他非常担心哪吒在这些神经病里面是一天都待不下去，那时就得对这位神明进行心理辅导了。

　　结果抬眼望去，只见哪吒正倚靠着教室一隅的课桌，抱着火尖枪沉沉睡去。落日余晖笼罩着他的侧脸，教室的时钟慢慢转动着指针。这位少年的脸庞清秀得像个女孩，尤其闭上眼睛后少了一分冷戾气质，傍晚的微风吹动着他头顶的两个高耸长髻，红色飘带随之飘舞。

　　“他在午睡？”柯明野侧脸问戴着眼镜的怪东西，只见怪东西正在研读着一本书，书名叫作《如何和我的一百个人格学生正确相处》。

　　怪东西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晃动，随后学着反犬的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表示我正在专心学习，勿扰。

　　蓝鸮伸了个懒腰，随后抱着肩膀，砸吧着嘴说：“哪吒说自己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还说等你的通神途径进阶过后，他便会醒来。”

　　“哈？”柯明野不解，“所以如果我的序列没进阶，他就得一直这么睡着？”

　　“对，他说其他通神途径也是一样的。”蜘蛛男打了个呵欠，双臂抵在脑后，侧目看着窗外的夕阳。

　　柯明野想了想，又问：“说是等我的途径进阶，但是得到几阶他才会醒？二阶，还是三阶？”

　　蓝鸮摊手：“不清楚，他只是那么说，但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等级。”

　　蜘蛛男说：“说是什么‘撑死你’，其实他还是在抑制着自己的力量，尽量不让你的身体被撑爆，多良心。”

　　柯明野叹气：“不过我死了他也死了，他是靠着我才能逃离李靖的封印，现在舍弃了原本的身体，只有魂魄和力量寄居在我体内，如果我不能为他再造出一具身体出来，他一辈子只能待在我的身体里。”

　　“造一具身体，是指六阶时可以唤出的‘神话载体’么？”蓝鸮问。

　　“没错，就是要为他提供一具神话载体。”柯明野点点头。

　　说着，他轻轻扯下了贴在脖颈上的人皮胶布，脖颈侧面露出了一块火红的纹章——纹章上刻印着一个脚踏风火轮，横舞火尖枪的长发少年。

　　【神话途径名称：哪吒】

　　【神话途径阶级：1阶】

　　【神话途径已解锁能力：1、风火轮；2、火尖枪；】

　　【神话途径会自动进阶，使用神话途径的能力可加快进阶的速度，距离该途径进阶为2阶的倒计时还有——7天，在进阶后将解锁新的力量。】

　　“那明天就来试试这条序列的一阶有多强，我这可是直接吸收了一个神话人物，就算哪吒尽量克制自己的力量不撑死我，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柯明野想。

　　柯明野挠了挠额发，又想：“睡前，先抽一下下头女的魔力吧，小红帽的魔女化进度也得提一提了，说不定在魔女之夜到来的那一天可以起到作用。”

　　“校长，我们家施奈安怎么惹你了？”科比抬起翅膀作举手状，像是小学生一样在课堂上发问。

　　因为小红帽正在写作业没空理它，它直接陷入了抑郁症状态，刚才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画着圈，仿佛一个失恋的小男孩。

　　“我们资本家是这样的。”柯明野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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