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反犬/柯明野的通神途径

　　2028年08月23日，环京时间正午12点，埃及时间上午7点。

　　开罗附近，鲸之谷沙漠。

　　逆着扑面而来的热风，两个单薄的人影徒步走在沙土之上。其中一人穿着黑色大衣，另一人穿着童装，手握圆盘。越过一座又一座的沙丘，离沙漠深处越来越近。

　　蓦然，他们止住了脚步。

　　柯明野低垂着头，从纷纷扬扬的黄沙之中眯起眼睛，看向忽然翕动的神明圆盘。

　　“看样子，就在附近了。”他说。

　　反犬看了眼圆盘上方的指针，“五点钟方向。”

　　黄茫茫一片的世界里，两人沿着神明圆盘指引的方向，在沙漠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一路向前直行。

　　不过多时，神明圆盘的表面绽放出了一片耀眼的光芒，精密雕刻的符文溢出极深的光晕，每一个字符都好像在圆盘上跳动着、汇聚成河。

　　指针在圆盘上乱序飞扬着，东西南北，一时失去了方向。

　　两人看着乱序的指针，再次停下脚步，扭头对视。

　　“在我们脚下？”柯明野猜想。

　　“我也觉得。”反犬点头。

　　“那你带着圆盘离远一点。”

　　柯明野一边说着一边把神明圆盘递给了反犬，然后抡起右臂开始朝着顺时针转圈。

　　反犬接过圆盘，扶了扶眼镜默默退后，他当然知道这一招，超级英雄蓝鸮的成名绝技——“旋臂猜拳术”。当然，蓝鸮每次都靠着这一招捡人头，真正发挥出威力倒是没几次，这何尝不是一种藏拙。

　　此时此刻，伴随着B级技能“旋臂猜拳术”的释放，柯明野每转动一圈右臂，裹挟而起的尘沙便厚重一分，脚下的沙土微微颤动，隐隐向上浮起。

　　待到二十秒过后，他的右臂已然笼罩上了一片赭红色的光芒，像是过载的机器。

　　与此同时，耳边弹出了系统提示音。

　　【已累计的旋臂圈数：20圈，旋臂圈数到达极限，当前在手臂上所积攒着的力量为原先的——10倍。】

　　【已触发B级技能——“旋臂猜拳术”的效果二：通过转圈积蓄的全部力量释放，向前进行一次结果未知的猜拳（从石头、剪刀、布中随机三选一），根据猜拳的不同结果会出现三种不同的技能效果。】

　　这一瞬，柯明野将A级装备“赌徒手套”戴在了手上，漆黑的鸦羽手套瞬间裹住苍白的拳头。

　　【根据A级装备“赌徒手套”的能力效果，“旋臂猜拳术”的猜拳环节已更改为自选环节，请从“石头”、“剪刀”、“布”中选择其一。】

　　“石头。”

　　柯明野的话音落下，整条手臂上的光芒刹那之间像是长河一般逆流而上，汇聚至他高高抬起的拳头一点，以至于此刻，他像是手握着一团超小型太阳。

　　转瞬间，黄沙之中的少年向下挥出金黄色的拳头。

　　世界万籁俱寂。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一片死寂里炸开。

　　“轰——！！！”伴着响声，脚下的沙土如同逆流的瀑布一般向上狂暴飞扬，几乎要将柯明野埋葬入其中，反犬即使站在十多米开外的位置，照样险些被波及入其中。

　　不多时，伴着一切喧嚣褪去，一个不知多深的巨坑就此在沙漠中心形成，柯明野正矗立其中。好似堤坝崩塌，凹面的沙土如洪水般疯狂往内倾泻而去，试图填满这个宏伟的坑。

　　此时柯明野却微微怔住，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目光凝视着脚下——分明自己的力量造成的影响已经耗尽，但脚下的沙土仍然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隆隆的响声传遍了整片鲸之谷沙漠。

　　像是地震即将到来。

　　柯明野开启主动技能“蜘蛛感应”，随即耳畔传来一阵嘶鸣，神经颤动。

　　他呼了口气，试着迈动步伐，这才发现双腿仿佛陷入沼泽，根本无法在泥沙之中移动。于是，他只好急中生智，从行囊之中掏出魔法少女变身卡。

　　茧光一瞬出现，再而一瞬破碎，随即魔法少女小红帽现出了身形。她抬起手指，从书页哗哗飞扬的魔法书之中掏出了一张魔法卡牌——“随机一闪”。

　　捏碎卡片，圣诞礼裙少女的身影消逝在足以埋入千人的沙坑之中，出现在了沙漠另一角，和反犬仅有几米之隔。

　　鲸之谷沙漠还在隆隆颤动着，像是尘封于沙土之下的某个机关被打开了。

　　“什么情况啊？”柯明野变回原形，急促地问。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最好先离远点。”

　　说着，反犬脸色凝重地向后撤去；柯明野跟在他身侧，与眼前那座沙坑保持距离。

　　下一秒，只见一条巨大的沟壑陡然从地心敞开，鲸之谷沙漠几乎被这条天堑从中间分为两半。随即，一座悬浮着的金黄色巨物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缓缓上升。

　　隔着老远，柯明野抬起手肘抵挡迎面飞来的龙卷尘沙，目光凝望着那一座从地底飞升而来的巨物。

　　瞳孔剧颤。

　　只见那是一座……金字塔，没错，一座倒立着的倒金字塔！

　　紧接着，在反犬与柯明野二人惊诧的目光之中，这座庞然无俦的倒金字塔，缓慢从沙漠中心的那条天堑之中向上升起，最终悬停在半空之中。

　　随即，整个世界的重力骤然失衡，黄茫茫的尘沙随之向上纷纷倒卷。

　　像是倒金字塔的影响。

　　而在沙漠之中，反犬所受的影响似乎要远超于其他事物，包括着柯明野。这一刻的反犬双脚受到变化的重力裹挟，无法着地，反而向上倒飞而起。

　　在他一侧，柯明野还站得好好的，他看见这一幕直接惊呆了。

　　“什么情况啊牢犬，你他妈的怎么变成太空人了——？！”

　　说着，柯明野手疾眼快地压低右手手腕，从红蓝相间的蛛网发射器的射出了一道蛛网黏住了他的腿部。随即，他把双脚深深陷入土地，咬紧牙关，尽己所能双手扯住蛛丝，试着把反犬拉回来。

　　但没用……

　　他不仅拦不住反犬的身体，反而差点被连带着往上拖去。

　　终而，那根苍白薄弱的蛛丝在半空之中“啪”地一声断裂开来。紧接着，柯明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摇晃落地。

　　“嘭！”的一声，背部砸在不断向那条天堑凹陷流逝着的沙土上方。

　　“真是你妈的见鬼了……”

　　柯明野呆呆呢喃着，瘫坐在沙漠上，抬起头来看着倒飞向金字塔的反犬，连忙打开面板。

　　【失败的Man：不是哥们，你死归死，别把我的神明圆盘弄没了啊，还有一座遗址等着我发掘呢。把圆盘扔下来，趁现在我还能接住。】

　　然而他的信息还未落下，倒金字塔的表面忽然敞开了一扇“门”，反犬的身体被吸入虚掩着的门框之内，随后伴着那扇门重重关上，沙漠上的嘈杂和躁动忽然息止。

　　一切一切都回归到了最深的死寂当中。

　　唯有黄沙还在纷纷扬扬飞舞着，擦过柯明野的脸颊。

　　柯明野面色呆滞地低头望去，那条深达地心的天堑……忽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大地也不再颤动，仿佛方才目睹的那些异象从未发生过。

　　他垂眼又抬眼，抬眼又垂眼。这一刻埃及的日轮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他惘然的面孔。他呆坐在地上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眯起眼睛视向那座悬空的倒金字塔。

　　清晨的日轮照耀之下，金字塔像是伟岸的神明立于半空，通体扩散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看着这一幕，柯明野脑中丝毫没有靠近的想法。

　　他低垂着头，双手耷拉在膝盖上，哀哀叹了口气。

　　“哎，你走好啊，文化人。”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坐在沙漠上默默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在聊天面板上打字，发送信息。

　　【失败的Man：你还活着？】

　　【反犬：这好像是今天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看着面板上弹出的文字，柯明野微微一愣，随后抬起手指快速打字。

　　点击发送。

　　【失败的Man：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反犬：好消息，我拿到一条途径了，倒不如说……祂选中了我。】

　　【失败的Man：那你特么的能从那座破塔赶紧滚出来不？】

　　【反犬：看你身后。】

　　柯明野舒了口气，侧脸向后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反犬从一扇金黄色宗教文字堆砌而成的门中走了出来。黄沙飞扬间，身后那片昏黄的天幕蓦然传来一阵轰鸣，像是大气层被撕裂。

　　回头，抬眼看向天空。

　　那座倒金字塔已经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

　　柯明野看着空荡荡的天空，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走吧，我们先回中国再说。”

　　“也是……我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着了，太邪门了。”

　　“返回。”“返回。”

　　指令落下，两人的身形回到了老京麦街区的火车站里头，老样子，瘫坐在原先那条风尘仆仆的公共木椅上。

　　沉默片刻，柯明野叹了口气，开口问：

　　“所以刚才那座倒金字塔就是神明遗址？”

　　“没错。”

　　“你拿到了什么途径？”

　　闻言，反犬并未作答，而是抬起右手手背，向柯明野展示。

　　柯明野抬眼看去，只见他的手背上多出了一个金黄色线条勾勒出来的圆，圆内刻画着一个狗头人身、手持权杖的身影。

　　“我去，小猪佩奇身上纹。”柯明野吐槽着。

　　“这是神话纹章，每一个通神者身上都会出现，高阶的通神者可以把它掩藏。”

　　柯明野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抬头望着环节正午的蔚蓝天空，可算从刚刚的阵阵诡异之中缓了过来，“行行行，你是有途径了，那我呢？”

　　“还有最后一座遗址，我建议现在就去。”

　　“那走吧。”

　　说着，柯明野在木椅上伸了个懒腰。

　　“我认为想要获取通神途径，你必须本体上阵，而不是就让一具人偶去接收神话途径。”反犬顿了顿，“人家不把你从遗址里赶出来都算你幸运了，请人办事态度要好。”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柯明野已经从公共长椅上站起身来，随手向着月台的柱子射出蛛丝，揪住蛛丝向上横荡而起。随即在爬到火车站的顶部之后，他戴上夜行腰带隐匿身形。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环京第三中学，此时正值下午第一节课开课前，还有半小时才开课。

　　他控制着自己的本体站起身来，默默走出教室，步入教学楼第三层男生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

　　紧接着，诈术人偶从窗外摸了进来，和柯明野互换身上的衣物。然后柯明野穿着那套几乎全是沙子的童装，戴上鸭舌帽和夜行腰带，开启腰带的隐身功能，向着学校外摸去。

　　不多时，老京麦街区的废弃火车站。

　　“效率挺快。”反犬从公共长椅上起身。

　　“你以为我是谁。”柯明野说。

　　拜方才的埃及和南美洲之旅所赐，四张旅行券全军覆没。

　　于是两人只好利用7号卡牌的能力接近中国境内的那座遗址，在透明卡槽上刷一刷副本卡牌，随即幽灵火车隆隆地奔驰而来，停在了火车站的轨道之上。烟囱扩散出滚滚蒸汽，几乎要把车头埋入其中。

　　两人踏着生锈的铁板，登上空寂的火车内部。

　　“对了，我的圆盘呢？”柯明野问。

　　“我放在行囊里。”

　　“Okay。”

　　不过多时，火车在HEN省的其中一座废弃火车站内部着陆，位置接近最后一座神明遗址的地理坐标。

　　柯明野和反犬两人下了车，随后沿着神明圆盘的指引，顶着寒风一路翻山越岭，最终在翻过一座大山过后，来到一片坐落偏僻的湖水前方。

　　抬眼望去，这片湖水被环绕在山脉之中，山顶的树木掩住了灯光，于是湖内光线略微昏暗，伴着柳絮的飘动，光影忽明忽暗，斑驳摇曳在湿土之上，仿若人间净土。

　　湖天相映，碧波荡漾。

　　眼前此景，似是世外桃花源。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当是立于湖中央之上的一块巨大荷叶。荷叶之上立着一座方便被火焰炙烤过的灰黑建筑物，像是塔，又像是一座楼。

　　柯明野凝神注目，只见这座巨塔总共有着七层。尽管塔身被烧得焦黑，但可以看得出每一层的表面都印着一个佛像，它原本的颜色应当是一片金黄。

　　“看来就是这里了。”反犬平静说道。

　　柯明野似是被吸了神，沉默不语。

　　抬眼凝视着遗址的形态，反犬向上推一下鼻梁的眼镜，脱口而出：“从特征来看，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托塔李天王的遗址。”

　　此时，柯明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建筑，轻轻摇头。

　　“感觉不是……”他轻声说。

　　“理由呢？”反犬问，“从形状来看，我感觉这应该是李靖的七宝玲珑塔没有错。”

　　“直觉。”

　　“那就是直觉吧，这座遗址的焚烧痕迹很严重，看上去好像是人为的。”

　　顿了顿，反犬说出一个令人感到扫兴的事实：“有可能就和南美洲那座雨神的遗址一样，这座遗址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也不是人为的。”柯明野继续否认，低声说，“它是因为其他事才被烧成这样的。”

　　“你还好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说着反犬微微侧脸，打量了一下柯明野的神情。

　　柯明野不以为意，看了眼圆盘，又看了眼那座塔。

　　他低声说：“真正的遗址应该在那座塔的下方。”

　　反犬叹了口气：“我已经有一条通神途径了，没办法陪你进去，否则我可能会有性命危险，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柯明野吸了口气：“行，我自己上。”

　　话音落下，他变身为魔法少女小红帽，抬起魔杖，在纷飞雪花的裹挟之中越过湖面，不多时双脚便踏在了湖中央那片巨大的荷叶之上。

　　看着这一幕，反犬有点无语地扶了扶眼镜，心说你这也太草率了，要是人家中国神明不搞美国lgbt那一套，思想比较封建，以至于不收半男半女的人怎么办？

　　陡然，万千涟漪从湖面上荡开，随着时间涟漪演变得越发剧烈，像是不久后湖水便会倒卷而出，眼前那座建筑物也剧烈颤动。

　　然而，魔法少女小红帽的表现依然平静。

　　她身上茧光一闪，变回了柯明野，随即挪步走向那座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巨塔，步入黑魆魆的入口之中。

　　分明从外头来看，那座建筑物的内部远远没有那么宽敞，可柯明野就是沿着眼下这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行走了不止百米，甚至到了最后都看不见入口处的光源了。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一条赤红色的长绫布条在黑暗中蓦然显现，夭矫似龙。赤红绫条仿佛无休无止地延展着，在柯明野四周环成一圈。

　　赤红绫条并未靠近他，而是将四面八方都捆入在其中，像是编织成了一片红色的蛛网。

　　“滚。”

　　黑暗尽头传来了一道冰冷嘶哑的声音，悠长地回荡在甬道之中。

　　紧接着，柯明野隐隐看见了一个倚墙坐地的人影，他左手耷拉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方，右手握着一柄长枪。枪尖冒着火，摇曳的赤焰点亮黑暗。

　　火苗映入了少年的瞳孔之中，冷冽，狂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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