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肖恩

　　肖恩是个普通的亚述人士兵，确切的说，他是基尔科因公爵领的私兵。西法赫王朝有两种军队，一种是王朝的军队，也就是国家常备军。这种军队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的守备师团，一种是皇家近卫军（圣杯骑士团其实算是王室的私兵）。这算是西法赫王朝的主要军事力量。不过到了现在，这两支队伍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地球人首先打击的就是皇家近卫军。在第一次亚述人大暴动（新娘战争）的时候，连同杜尔罗赫姆公爵一起处死的就包括三名皇家近卫军的师团长。在最精锐的力量被砍掉之后，地球人又不停的挤压各地守备师团的力量。直到阿尔斯隆十一世宣告西法赫王朝灭亡的那一刻，地方的守备师团的境地已经非常凄惨了，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在黑色的燕尾旗传遍大陆之后，这些守备师团的人们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坚持斗争变成反抗军和游击队。当然，大部分的人被各地的贵族吸收，变成了地方部队。

　　其实就是贵族私兵而已。

　　西法赫王朝的治下，对贵族的私兵控制还是比较严格的。或者说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西法赫王朝的皇家近卫军和地方守备师团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这些在青铜之王艾拉西铎的政策下超喜欢好勇斗狠的贵族们。

　　但是现在，王朝没了，压在贵族头顶上的国王消失了。但是面对更加危险的地球人，各地的贵族们一般有两个反应，第一就是屈膝投降，第二是拥兵自保。后来这些人发现，其实身边的其他贵族们也是一个危险的来源。就这样，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在扩充自己的私兵。

　　肖恩就是这样成为基尔科因公爵的私兵的，他本身是一名地方守备师团的侍候，也就是侦察兵，他的驻地也是阿尔支戈尔林道，对于这片丘陵和树林相间的地方，他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熟悉。

　　他现在正披着一身茅草和树皮之类的东西做成的伪装服，趴在阿尔支戈尔林道以南的野外。他呆的地方好像是獾类刨出来的一种大坑，身上涂满了上龙的粪便。

　　北方上龙同南方上龙不大一样，这些双腿直立的爬行类是胎生，而且是长着毛的。在北方野外，是一种常见的掠食者，也是一种不冬眠的地行龙。守备师团的斥候们，经常会用这种粪便的气味儿来赶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狼什么的。

　　基尔科因内战开始后，他一开始是在威廉那边，不过很快他就又跑到了夏尔这边。在开战之后，这种跑来跑去的行为满坑满谷，毕竟原来都是一支军队，现在分成了两支。士兵又不是棋子儿，当然会有自己的选择。但是总体来说，从威廉那边跑到夏尔这边的比较多。这其中有两种原因，一种是本身生活在基尔科因北方，一种是恨地球人。是人就有感情，从这一点上，大体上能看出夏尔和威廉的民心向背。关于这一点，威廉曾经向乔佛理求助，那位同样有着公爵头衔的人对他说，只要让这些瘟兵们见识一下武力方面的差距，他们就会明白到底该选择什么了。乔佛理这么说其实不算错。人会趋利避害，亚述人也是人，在地球人的PA和多脚战车轻松的将对面的青铜火炮阵地和战壕铁丝网什么的捣成碎片之后，这种逃跑慢了下来，有时就算是逃跑也不会往夏尔那边跑了，大部分会脱掉身上的军服和皮甲，自己逃回老家去。

　　像肖恩这种见识了地球人的强大还义无反顾的逃到夏尔这边来的，基本上都是心志坚定的人，也是比较死硬的人。斥候是眼睛，之前他们这些斥候们传递消息只能简单的使用浓烟之类的东西，要不就是用战马或者自己的双腿。可现在肖恩的手上却有个小小的正方体，他正有些好奇的将那片薄薄的LED抽出来，借着外面昏暗的光线端详着。

　　李赤骑从地球带来的东西中，有不少的个人终端。这些在地球上不喜欢就扔掉再换一个的电子产品价格低廉的令人发指，但是在亚述这里可就是了不起的好东西。章迈在跟艾妲他们从塞拉龙特出发的时候就带了不少，以备不时之需。

　　在艾妲同意章迈将外骨骼集中使用之后，章迈就把这些个人终端分发给了各个要害地段的斥候们。想要机动防御，没有畅通，及时的通讯是不行的。

　　当然，这也是让章迈疲于奔命的原因之一。

　　肖恩呆的地方，在地图上被叫做橡树岭，在橡树岭往北走大约一个白天的路程，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淡水湖，然后沿着地表径流往北往西，就有大大小小，星罗棋布般的村庄和农场。然后往东是基尔科因领地内的最高的山峰——乌尔里克山地。按照地球人的说法，那里有很多的，地球人感兴趣的矿藏。而从那里再往西走的话，再骑马跑上一天一夜，就到达苜蓿之境了。

　　有水，有人家，有村落，在工业化之前的时代，有这些特征，就代表着这里有一条路，而且军队可以沿着水源和村落一路行军。然后直取苜蓿之境。从战场姿态上看，橡树岭作为一个大门，是双方要反复争夺的。

　　肖恩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斥候，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潜伏在橡树岭的前线，随时监视着威廉方便的军事调动。如果有地球人的身影，就要立刻向章迈他们的机动部队报告，同时，橡树岭的守军就要立刻后撤，然后部下陷阱来迟滞对方的行动。同时由配属橡树岭的那两台外骨骼来骚扰对方。如果对方的人类雇佣军离开了，就马上发动反击，抢回橡树岭。

　　战术很明确，跟地球人硬拼太愚蠢了。这些雇佣军总有充电或者疲劳的时候，而且他们是来求财的，才不会玩儿命。

　　肖恩在这个大坑里耐心的等着，他在等天完全黑下来。原来的时候，黑夜是斥候们的天堂。现在地球人来了，他们有一种能在晚上看见东西的神奇技术，亚述人的斥候们很是难受了一阵子。不过这次那位来自地球的先生给很多斥候们讲解了为什么地球人会晚上看见自己。原来是自己身上的温度搞的鬼。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温度会让地球人看见自己，不过防备和减弱对方距离的手段也有了，就是身上这一层乱蓬蓬的茅草。不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草丛，更能让地球人的机器怪物在平常的时候看不见自己。天完全黑了下来，肖恩慢慢的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让略显麻木的手脚恢复灵活。他披着茅草，像一只土拨鼠一样从大坑里钻出来，沿着一条不太明显的沟往南边摸过去。现在亚述人防“贼”的战术依然是暗哨，铁蒺藜和挂铃铛的细线。地球上PA随便卖，但是地雷和早期预警端子却不是摆在橱窗里的东西。或者说，PMC的人们也懒得给亚述人的营地外面拉上红外线。

　　在这些斥候们被撒出去之前，艾妲·于尔辛·杜尔罗赫姆公爵小姐给他们嘱咐了一句话，他们越早发现威廉那边的地球人，自己这边的应对就越完善。自己的袍泽就牺牲的越少。

　　更早的发现地球人的机器怪物，抱着这种念头，肖恩打算冒险潜入对方的营地里去走一圈儿。

　　想要确认对方是否有机器怪物也很容易，首先会有那种六个轮子或者更多轮子的铁车，还有一种背着大箱子的铁车，地球人会住在那上面（移动式整体宿舍）。另外还有嗡嗡作响的一种圆滚滚的车，会有大量的电线从那上面伸出来，连到一个个的机器怪物身上。（整体式亚临界反应堆供电车）

　　肖恩小心翼翼的越过一条隐蔽的铃铛线，然后抓住自己茅草披风的下摆，一个轻巧的翻滚，藏到了一个土坡的后面。橡树岭是必争地，威廉方面的军队开始在橡树岭的南方修建土山并且挖掘水井。大有长时间耗下去的打算。

　　作为一个老牌斥候，肖恩明白基尔科因领地方守备师团和基尔科因公爵私兵的两套警戒方法。除了估计地球人的红外成像而包紧各种茅草披风并更加轻手轻脚之外，他还是比较顺利的潜入进去。

　　营地里很安静，并且有一种压抑的氛围。几个大型行军帐篷中间有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除了几个夜间的哨兵在那里取暖之外，其他的人都在自己的帐篷里呆着，没人出来聊天什么的。

　　肖恩暗暗摇了摇头，威廉这边的军队，晚上的气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竟然需要下营禁（古代军队为了防止夜晚炸营，严禁士兵夜晚随意走动和随意发出响声）。要知道，亚述人大部分都是识字并且守备师团都是训练有素的，还有随军的双月女神牧师来安抚大家的精神，根本不会发生营啸。所以也就没什么营禁，大部分军队晚上都是放松精神的时刻。

　　肖恩像一个黑影一样在营地里慢慢的移动，他牢记那位叫章迈的地球人先生告诉自己的话，不要让自己的体温升高，尤其是捂的不严实的地方。在茅草斗篷里很热，他尽量放慢脚步。

　　沿着营地的外围转了一大圈儿，他慢慢的接近了营地的后面。远远的能看见明亮的光芒。肖恩心里咯噔一下子，看来碰上地球人了。

　　基尔科因领地只有少数的地方有电线，野外活动的军队还是在用煤油灯。有这么刺眼的亮光地方，就只有地球人活动的地方。

　　他掏出了自己的那个个人终端，刚要按下去突然又想起章迈嘱咐他们的话，个人中段依靠的是一种看不见的电磁波来传递信号，距离近了，地球人是能够检测到并且给你定位的！

　　肖恩咬咬牙，打算先看清楚，然后离开再发信号。当然，最重要的是看看有多少的机器怪物。

　　伏下身子，肖恩慢慢的向光亮的地方蠕动。

　　来到比较近的地方，肖恩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的听了听，发现没什么大量的脚步声。而且，隐隐的有稀里哗啦的水声。空气冲，似乎有一些隐隐的哭声传来。

　　他继续往前蠕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发现了一个随意堆放的土堆，好像是用来堆建土山取土的地方。他挪动过去，慢慢的露出半个头往外看。

　　果然是地球人。

　　营地后面的空地上，停着好几辆地球人的那种大卡车。空地的中央有好几个简易的石头灶，上面有一个地球人用来装油脂的那种大号的铁皮桶。从呼呼的蒸汽看，正在烧开水。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木桶，几个本地人正把热水往木桶内倒。还有两个亚述人拿着长柄刷子和小木桶，正不由分说的把一个女人拉过来，剥掉衣服。

　　其中一个把一桶水从头浇上去。旁边一个亚述人从旁边一个长长的白色的东西里面挤出一些什么东西，然后抹到那个女人身上，另外那个拿刷子的人就会在女人身上刷来刷去，然后那个女人就满头满身的那种白色泡沫。

　　然后就又是一桶水浇下去，然后有人扔给女人一条大毛巾和一件跟麻袋一样的大厚袍子，然后被推进一个铁皮屋子里。

　　这些人正给这些女人洗澡，肖恩发现旁边的阴影里，还有不少的亚述人，男的也有，女的也有，还有不少的小孩儿，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好多人身上还有血迹。那些拿长柄刷子的亚述人正把这些人一个个的洗刷干净，然后轰进附近的铁皮房子。

　　旁边还有一个呆在机器怪物里的地球人，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像洗白条猪一样给人洗澡。肖恩的眼力很好，他发现那个地球人正不停的打呵欠。

　　蓬头垢面的亚述人平民，再联想前一段时间从那边传过来的，地球人将全权处理战俘的消息，肖恩已经可以确定，这些又是地球人掳掠来的，被当作“战俘”的人。这些人将被地球人的奴隶贩子，贩卖到太阳系去。更过分的是，里面有不少孩子！混账们！肖恩紧了紧手里的个人终端！他强忍着冲出去的欲望，慢慢的往后退。然后消失在阴影里。很快，已经早早的睡下的艾妲被一阵个人终端的铃声惊醒，她抓过那个小小的圆柱体，看了一眼弹出屏幕的消息，脸色立刻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