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民富则国强

    夏帝寝宫外，楚泽已经到了。


    步入寝宫，出乎楚泽的预料，竟然还有其他人。


    一个颇为年长的老者，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矍铄。


    而在他身边，宰相柳千山垂首而立，显得颇为恭敬。


    见楚泽进来，夏帝招了招手，笑道：“楚泽来了啊，朕今日会见苍山先生，刚好你也来了，且跟在一旁听听吧。”


    “遵命。”楚泽拱手施礼，走到一旁，安静的站好。


    内心却盘算起来，这个苍山先生，楚泽是知道的，算是当今名士，大儒。


    有许多着作留存于世间。


    声望极高。


    夏帝看着苍山先生，轻声问道：“先生虽然不在朝廷，可毕竟是我大夏之民，我大夏欲强国兴邦，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夏帝虽然年老，但是终究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对政务也算是勤勉。


    那苍山先生对夏帝躬身施礼，回复道：“陛下，老朽以为，我大夏目前，应当提升税赋，陛下仁爱，实行减税，鼓励百姓生育，让百姓三十税一，如今已经近三十年，我大夏百姓，生活较之三十年前，已然富足了许多，人口也多了不少，目前来看，这个税赋便有些太低了，于国不利啊！”


    楚泽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


    大夏百姓，的确是三十税一，税收比例并不高！


    可是老百姓要说日子有多么富足，那可是真的未必，平日里倒是能混个温饱，可也就是这样而已。


    因为老百姓要负担的，可不仅仅是这三十税一的普通田赋。


    还有人头税，每个成年人都需要按照人头缴纳税款，还有一些地方的苛捐杂税。


    总体而言，其实还是相对紧巴的，当然了，在夏帝登记之时，那时候全国百姓是十税一，到了夏帝执政中期，大夏开始了大面积的减税。


    为的就是鼓励百姓多多生育。


    效果也的确不错，大夏人口也好，百姓生活也好，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这老头子是什么意思？


    只听那苍山先生继续说到：“陛下为天子，百姓为子民，若是子民太富，便容易产生事端，陛下试想，这百姓有了余粮，家中有了钱财，那还会勤勉耕种吗？他们不勤勉耕种，税收能提升上来吗？我大夏人口，持续增长，可是这税收，已经有多年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状况，便是因为税赋太低！如果陛下让这些百姓生活稍微困苦一些，他们便会拼命耕作，我大夏国库税收自然提高，国库有了钱，国家才能昌盛啊！”


    说到这里他轻捻胡须：“其次，这百姓有了钱，势必要学文习武，民智一开，这心思便活泛，人人心思活泛，便更不愿意埋头耕种，对我大夏税收又是有极大的影响，而且这些人，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做些不安稳的事情？也犹未可知啊！然而让百姓贫苦下来，他们便只能去埋头耕作，为了一口吃食勤恳劳作，这样一来，才能让百姓安稳，让国库充盈。”


    老头子看着夏帝得意道：“陛下仁爱，可是天子坐堂，也不能只有仁爱，得让这些子民，为我大夏尽力才是，老夫以为，陛下可恢复十税一乃至八税一的田赋，让这些百姓，一个个都劳作起来！老夫算过，我大夏百姓，一家五口，一年大概需要五十两银子的花销，陛下最好让这一家，一年到头只能赚到四十五两银子左右，这样他们每年都需要拼命劳作，方能维持花销，又不至于饿死，如此一来，国库必然充盈，我大夏必然国力强盛！”


    夏帝听完这苍山先生的话，轻轻搓捏着手指，却并未表态，而是把目光移向了丞相柳千山。


    他悠悠说道：“柳相觉得，苍山先生的建议，如何啊？”


    柳千山微微一笑，说道：“臣觉得甚好。”


    夏帝忽然又把目光看向楚泽，微笑问道：“楚小子，你觉得呢？”


    楚泽看了看那位苍山先生，内心陷入了纠结。


    其实吧，真说起来，楚泽很明白这位的意思，就是要榨取百姓的价值，让百姓拼命劳作。


    愚民，弱民！


    这种情况，在封建王朝的统治下，可谓是经久不衰，很多帝王都抱有这种心思，实行这种手段。


    其实楚泽也明白，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而言，利用老百姓榨取价值，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到底要不要用这种手段，却是值得商榷的。


    纠结片刻，楚泽开口回答道：“臣觉得啊，这位老先生...屁放的还是很响亮的...”


    楚泽终究还是不认同这种看法。


    夏帝怒道：“你小子不得无礼，不管认同苍山先生看法与否，不可不敬！”


    楚泽咧嘴一笑：“可是臣觉得，对于这种人，也没什么可敬重的。”


    “哼，黄口竖子不足与谋！”苍山先生袍袖一挥，转头不看楚泽。


    楚泽冷笑一声，上前拱手说道：“陛下，我大夏强盛与否，国库是否充盈确实是很重要的因素，可是归根结底，上了战场作战的，还是普通百姓居多！所以在我看来，百姓富足，才是国家强大的根本。”


    “百姓若是有钱，便可多吃肉食，致使身体强健，上了战场，我大夏百姓人高马大，自然就占便宜！”


    “百姓若是有钱，便可多多生育子嗣，若是饭都吃不饱，每日为了一口吃食奔波，百姓岂敢随意生子？长久下去，我大夏百姓人数变少，如何能与其余八国争锋？而人口增多，我大夏军力便强，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百姓若是有钱，便会对陛下歌功颂德，岂会听信他人鼓动而与陛下为敌，陛下可曾见到盛世谋逆者？但凡盛世，谋逆之人必然少有，因为人心所向，根本无法成事，相反，陛下若是因为眼前一时之利，失了人心，百姓长期困苦，才会更加容易被有心人鼓动，做出一些错事！”


    说到这里，楚泽把目光看向那苍山先生：“陛下，自古以来，凡民富之时，必为盛世，盛世国必强，凡愚民弱民者，国必丧乱，究其根本，国家强盛与否，还在百姓，百姓强，则国强，百姓弱，则国弱！这位先生，为了所谓国库充盈，就想去杀鸡取卵，实属脑瓜子有坑！还请陛下明鉴！”


    楚泽此言一处，大殿内一片安静！


    便是那苍山先生，都极为惊异的看着楚泽。


    夏帝也没想到，楚泽竟然真的说出了个一二三来。


    原本他不过是寻思楚泽听也就听听，给他开阔一下眼界罢了。


    没想到楚泽却还有自己的见识。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历史，比起华夏历史来说，还是显得薄弱的多。


    更多还是处于各国争霸的阶段。


    就如同战国时七国争霸，这个时候，各种思想各种理念，都是层出不穷。


    这个世界的人，面对各种理念，其实也都是很难分辨出对错的，因为检验各种理论正确与否的唯一办法，就是实践，而想要纵观历史，这种实践需要无数朝代的更迭。


    可是眼下这个世界，很明显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而楚泽，可是站在了数千年无数朝代更替交换的终点。


    愚民弱民，在很多年之中大行其道，甚至可以说成为了主流，但是最终却付出了无比沉痛惨重的代价。


    也没有一个朝代，能够依靠愚民弱民能够长治久安的。


    最终通通走向了灭亡。


    因为外部敌对势力，人家可是会发展的啊。


    大规模愚民弱民，势必导致整体社会发展和进程变慢，一旦出现历史拐点性的突破，很容易被直接甩开！


    落后，就会挨打！


    所以在楚泽看来，这位所谓的苍山先生的建议，纯属扯澹！


    能够想出这种建议的人，就是属于那种又坏又蠢的！


    夏帝目光闪动，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楚泽，忽然一笑，说道：“你小子！嘴上每个把门的，怎么能对苍山先生这般不敬？赶紧赔礼道歉！”


    眼见夏帝发话，楚泽不情不愿来到那位苍山先生面前，脸上摆明了不服道：“是我说错了，先生脑瓜子没有坑。”


    “你！”那苍山先生被楚泽气的面红耳赤，看向夏帝，咬牙道：“陛下，老朽家中有事，得要回去了！”


    见他如此，夏帝摆摆手道：“行了，先生先去吧，朕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再请先生入宫！”


    苍山先生转身离开，柳千山笑道：“陛下，臣也告退了！”


    “柳相也下去吧，各部的折子，尽快做出个章程，下午呈过来！”夏帝吩咐道。


    柳千山作为宰相，所有折子，都会率先审阅，做出初步裁定，然后送与夏帝审批！


    “是！”


    柳千山也退了出去，夏帝把目光看向了楚泽，微微一笑道：“你小子，今日能说出这番言论，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回京这几天，过的如何？”


    “多谢陛下挂怀，过的还不错！”


    楚泽拱手说道。


    夏帝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这次征兵，做的不错，朕准许许岳将你调入虎骑卫，以后呢，要跟着许岳，好好学学练兵带兵，戒骄戒躁，方能成大事。”


    “多谢陛下教诲！臣感激涕零。”


    楚泽再次谢恩。


    夏帝苍老的眸子，盯着楚泽，突然问道：“关于殷紫婷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楚泽万万没想到，夏帝居然如此直接的发问！


    面对这个问题，楚泽内心千回百转！


    他在考虑，要怎么回答！


    跟夏帝说实话，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需要在夏帝面前表现出什么？


    刹那间，楚泽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咬牙道：“我不服！”


    “不服在哪？”


    “我和殷紫婷，两情相悦，温琪和四殿下定亲，我便不服！”


    “然后呢？”夏帝一双眸子，死死锁定在楚泽身上。


    楚泽惨笑一声，说道：“不服，却也只能忍！”


    他满眼不甘，一脸惨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于公，人家两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过一外人，便是万分不服，又有何用？于私，四皇子为天潢贵胃，位高权重，我不过禁军一偏将，我也得罪不起四皇子和那工部尚书吴大人，我不忍又能如何？”


    看着眼前的楚泽，夏帝双目如刀，眼神不断在楚泽身上流转。


    片刻后，夏帝起身，走到楚泽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啊，心中有怨气，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也要清楚，天下任何事情，都不是按照一人想法而行，便是朕，许多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殷紫婷那丫头不错，可是呢，终归人家父母寻好了人家。你小子啊，能有这份觉悟，倒是让朕欣慰！这次你征兵有功，朕虽然让你兼了个参谋的职位，但是呢，还稍显不够，这样吧，朕看你已经进入了聚元境，一会朕让黄启给你拿三颗紫气东来丹，这丹药，可是聚元境的好东西，回去后服用，最起码能让你提升两层修为！”


    “多谢陛下！”


    楚泽拱手说道。


    “行了，下去吧，以后多读一些书，你这孩子，倒是不错。”


    夏帝夸赞了一声，另外一边，黄启已经拿出了一瓶丹药，送到了楚泽手上，笑着叮嘱道：“这丹药，可是难得的很，陛下对你小子，可是够好了！”


    “多谢陛下！微臣告退！”楚泽接过丹药，躬身施礼。


    缓缓退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楚泽直起身子，面色平静，回身离开！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果然，夏帝根本不会在殷紫婷的婚事上给与他帮助，甚至可以说，这瓶丹药，从某种程度上，是对他准备隐忍的赞赏！


    从夏帝问话开始，楚泽就在思考，夏帝到底希望自己怎么样？


    如果自己没有愤怒，没有不甘，那就显得太没血性了。


    可是呢，如果自己真的去跟四皇子不死不休，甚至请求夏帝改变婚事，是夏帝想要看到的吗？


    肯定也不是！


    所以楚泽表现出了愤怒跟不甘，最终却又找了种种借口，告诉夏帝他打算忍下此事。


    而他，也获得了夏帝给予的丹药。


    大殿内，看着楚泽离开的背影，夏帝叹息一声道：“楚泽这小子啊，能忍下此事，也还算是识大体，若是他非要跟朕闹，那也是件烦心事！朕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今日能说出那番言论，民富则国强？倒是新奇...”


    黄启笑道：“陛下不也不想看到楚泽跟四殿下彻底翻脸，这小子可是如了陛下所愿！”


    夏帝目光悠远：“老四啊，能力是有的，这几个儿子里，他算是合朕心意的，只是朕还拿不定主意！至于楚泽，这小子的天资，心性，目前来看，将来不管是立于军中或是朝堂，都是可以的！算是我大夏栋梁之才，若是因为一女子，自毁前程，着实可惜...”


    楚泽向宫外走去，正走着，忽然看见，长廊下的侧柱处，坐着一个人。


    正是宰相柳千山，见到楚泽，他伸手招了招手，笑道：“来，楚小子，过来坐！”


    他倒是没有架子！


    楚泽左右看看，前后皆无人，便走了过去，躬身施礼道：“见过柳相！”


    “坐吧！”柳千山拍了拍栏杆。


    楚泽老老实实坐下，看着柳千山，疑惑道：“不知柳相叫我，有何事？”


    “你跟长风啊，关系不错，算是朋友，叫我柳伯伯便可！”柳千山从兜里拿出一把花生米，塞进了嘴里一颗，一边嚼一边说道：“你今日言论，颇为精妙！”


    “一点拙见，不值一提！”


    楚泽赶紧谦虚起来。


    柳千山看了他一眼，笑道：“呵呵，拙见？大夏有几人能在陛下面前说出民富则国强这种话？不过啊，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你觉得，陛下会选择哪种办法？”


    楚泽略微思考了一下，无奈道：“应该会加税吧？”


    此言一处，柳千山心中大为惊奇：“为何，你且说说？”


    楚泽苦笑道：“肖万里已经率军出征，陛下要打仗，自然缺钱，陛下想要建功立业，开疆扩土，那就需要赢，打仗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金钱，就算陛下知道愚民弱民的坏处，可是这个时候，加征税赋，已然是陛下心里最想要的！便是有千般坏处，可是只要那一点好处能够助陛下打赢与周国之战，便已足够！”


    柳千山满眼欣赏的看着楚泽：“你小子能看出这一点，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可你为何还要说出今天那番话？”


    楚泽咧嘴笑道：“因为有些话，就是想说！仅此而已！”


    这话是实话，相比较于对夏帝后面问话的谨慎，前面这番言论，楚泽说的很随意！因为这两者本质上有着不同。


    夏帝后面的问话，直接涉及了楚泽和四皇子的矛盾与争斗，而前面这番话，终究只是见解不同。


    柳千山上下打量着楚泽，突然开口问道：“你小子，有没有兴趣脱离军中，进入六部为官？若你愿意，我可以操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