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何曾有嫌猜？

    太白山，漱玉洞。


    碧云盘坐石床之上，再次遥遥催发先天离合神光，引动羽翼仙与魔家兄弟五劳七伤，观摩幻境，心念微动，身前便多出一道煌煌剑光，赤焰煌煌，化作须爪皆张的火龙，身上还有雷光流溢。


    “杀人放火金腰带，此言非虚……”


    碧云淡然一笑，正要收敛剑光，封存大日精魄与雷光，内中一只金乌似生感应，忽然惊起振翅，欲要往外飞掠，却被剑光阻拦。


    “莫非是龙女传给几个徒儿的金乌真火，与之生出呼应？”


    嗡。


    碧云眸中，真火、奇寒光华隐现，天遁镜祭起，却见金乌火炁，受到牵引，虚空中有丝丝缕缕细微火行元气，蜿蜒通向苍青窟。


    其面上，生出些许古怪之色。


    “这个便宜徒儿，真是转世享福来了……”


    碧云看出，那道大日精魄，是被那轩辕魃转世降生的女婴宁欢，吐纳间无意吸摄而去，故而有此感叹。


    不过，话虽如此，他倒也没觉心疼。


    这个年没满一岁的婴孩，前世是轩辕黄帝的爱女，祭祀成为旱魃，大破蚩尤之后，便在北海沉睡，偏偏受河伯哄骗复苏，真火与性命齐齐衰竭，还是碧云将那赤煞焚荒炎炼成赤乌球，又祭剑助之兵解，才有了转世机会。


    今生降世，竟成了弃婴，还被龙女捡了回来，怕是并非巧合——火云洞的善意，远比一道精魄来的珍贵，再说了，都姓宁了，自家亲徒儿，肥水也没外流。


    清光掠空，倏忽到了处处仙药灵草的苍青窟，入了山崖，进了洞府。


    太白三十六峰，景色殊胜，各有特点，苍青窟奇花异草无数，遍地芝兰朱果，药香扑鼻。


    敖离盘坐榻上，专心致志施展火法，以最纯粹且温和的火行气机，渡入身前悬空襁褓，助宁欢梳理躯壳真火。


    她聚精会神，丝毫不被外物影响，以至于，头上两根莹润似白玉，枝丫般的精致龙角，显露了出来。


    踏、踏、踏。


    洞府内，忽从地下钻出一青一墨两个小人，欢喜地朝着道人奔去。


    敖离闻得音讯，缓缓睁开眼眸，往外一瞧，却见碧云左右肩上分别托着青螣、墨渊，还将一滴真水对半分开去喂。


    嗯？


    碧云目光，落在龙女头顶角上，颇觉新奇。


    敖离自从修成坎离龙珠之后，便一直隐去龙角，收敛真龙异象，今日也是刚刚醒转，难得疏忽，才被窥见。


    她见道人目光灼灼，忽然回过神来，白皙玉颜腾起一抹绯色，手忙脚乱运转法力，匆匆将龙角收去。


    “你怎么来了？”


    龙女装做无事发生，强行平复心境，淡淡出言，但脸上残存的粉红色彩，却暴露出敛藏的羞赧情绪。


    “哦…桃山事毕，金光烈火剑归来，带回大日精魄，方才收敛剑光时，其中一道，与宁欢生出感应。


    你是火行根底，又有个天下火法最高的师父，且帮我判断，如今是否该将此宝，交给那妮子？”


    碧云心中好笑，面上却没显露，缓缓张开掌心，显露出一颗，内映三足金乌的赤金琉璃宝珠。


    “这是太阳星孕育的至宝，我也仅是听老师说起过，你竟有缘得来…欢儿既与赤乌球感应，觉醒本命真火，却与昔日大禹治水相似，堵不如疏。


    我助她梳理多日，其丹田火炁，越来越盛，精气神也随之壮大，气象蔚然，乃是天生的火精，不能以寻常孩童视之。


    你便是没得到大日精魄，我也准备带她走一遭钱塘江，与叔父合力，催发都天烈火大阵，彻底炼去她那真火中的赤旱异气。


    如今有此异宝，也能省去些光阴…择日不如撞日，你既来了，正好与你辞行，姜凝、黄天化，毕竟年幼，在此修炼月余，也该归去。


    我顺路把姜凝带回，那皮猴子，就由你带去朝歌了，龙须虎老实本分，修为也尚可，恰能在山中给你护法。”


    龙女知晓碧云，近日来，都在找寻跻身天仙的契机，先前联袂遨游，甚是欢快，但事后却觉，似乎有阻碍爱郎修行的嫌疑。


    若说得授火真经，炼就坎离龙珠、冲出黄沙洞天时，感激与好奇居多，仅有一丝念动，那么在洞庭湖得见碧云真容，就是真的动了情意，在东海重逢，知其是助自己渡劫而来的那日，彻底死心塌地，就算将性命舍去，也心甘情愿。


    每每独处之时，多少会有几分情难自禁，但龙女情知，碧云志向高远，道心极坚，冷静下来，又会有些后悔。


    故而，龙女才在碧云送韩毒龙离开洞天时，选择带着宁欢，来到苍青窟，助其梳理火炁。


    她见碧云前来，欢喜之余，又一次担忧，怕自己成了红颜祸水，颇有些患得患失，干脆决定，暂时分别。


    “如此也好，姜凝、黄天化剑术初成，离家许久，的确该归去与家人团聚数月。


    这两道大日精魄，你且都收去，一道给宁欢，另一道自用，至于钱塘君，他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经事儿做…有都天烈火阵与丙火真精熔炉，就暂不再赠宝了。”


    碧云轻轻颔首，掌中、袖中各有一粒赤金宝珠化作流光，飞到石床上。


    龙女见道人毫不犹豫将大日精魄赠予，心底生出丝丝甜意，闻得对叔父的“诽谤”，更觉好笑，将两粒宝珠收下，却又疑惑，怎的无有半句挽留。


    她决定要走，也没曾犹豫，不再多想，抱着襁褓起身，与碧云对视一眼，柔柔颔首，就要离去。


    “你那对龙角，很是精致可爱，也不必一直遮掩。”


    龙女走到道人身侧时，耳畔忽然响起此番言语，她的脸颊、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哪还有什么疑惑、惊疑，慌忙化作赤虹，将还在炼剑的姜凝一裹，朝洞天外掠去了。


    碧云望着远去遁光，嘴角缓缓上扬。


    这二人，相识于微末，也算共同患难，经历种种非凡境遇，彼此之间，早就有几分心灵相通，纵然无言，也有玄之又玄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