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纵是相逢应不识

    这座洞天，位于九曲黄河之上，内中戊土、癸水两种元炁，极其充沛。


    彼时碧云为炼剑、炼宝，应对劫数，离了白骨洞，来到此地，寻找天材地宝。


    正是因此，与张奎、高兰英乃至龙女相识，也彻底得罪瘟神一脉。


    如今时隔八年，重回故地，竟有些恍如隔世。


    呼。


    青烟飞渡，倏忽入内，入眼漫天黄沙，随风席卷，目之所及，俱是一片褐黄。


    “这儿的风沙，怎比从前更加喧嚣了？”


    龙女眼眸中，掠过一道璀璨的赤色光华。


    当年吕岳算出碧云大致方位，差门人与师弟陈庚前来，先后施展瘟法，青瘟弥漫，覆压数千里，却被与赤焰火山相合的都天烈火，连同十二花煞神罡，焚了个干净。


    这座洞天内的风沙，也曾削减四五分，不似原来那般浓重，如今却恢复如初，甚至还要更盛三分。


    嗡。


    天遁镜悬空映照，五彩光华晖映，却见天地之间，依稀有三才道韵流溢。


    碧云心念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掐指推算一番无果，便用太乙五烟罗，变幻了龙女的容颜。


    “这次出来既是散心，你我干脆改头换面，收敛气机，就装作寻常散修，好好玩耍。”


    其话音未落，形容也发生变化，竟撤去了一直在面上的遮掩，恢复了真正的容貌。


    谁知面容复原，碧云躯壳、心湖，皆是一松，仿佛卸去一道枷锁。


    “你……”


    龙女瞧见那副，与平日有几分相似，却要更加俊美，锋芒更盛的皮囊，心神霎时恍惚。


    她是不止一次，见过碧云真容的，倒不是痴迷美色，而是惊讶于，道侣竟撤去遮掩。


    不过，稍稍思忖，也就想通其中关窍了。


    今时碧云修为、神通，与阐、截上仙相比，都丝毫不曾逊色，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截教嫡传，皆得敕令，不许轻易入世，吕岳、罗宣，都已身死道消，还剩下八位的十天君，龟缩金鳌岛不出。


    这世上，真没几个能奈何得了碧云的对头，其身形、容貌，也与在骷髅山时，发生许多变化，经历种种坎坷起伏，气度也非童子能够比拟。


    如果不是亲近之人，都习惯了那副面庞，又怕有朝一日与石矶娘娘和彩云重逢，露出破绽，招来麻烦，他甚至想过，以碧云之名，光明正大行走世间。


    这个想法，注定唯有在神道大兴，诸圣遁世，亦或是修成混元，方能施展了。


    不然的话，截教与天庭，面皮上，都过不过去，势必要添波折。


    呼。


    碧云决定装成散修，也不再施展剑遁，仅用水行遁法，挟龙女遨游。


    “这个弟弟平日幻化的容貌，已称得上剑眉星目，俊朗出尘，真身姿容，更是惊人。


    奈何他是被石矶娘娘点化，那时轻易脱离不得，否则，要是能入大教门庭，还不把三山五岳的仙子神女，迷得晕头转向，根本无需辛苦找寻机缘，便能破开劫数。


    幸亏我与他相识甚早，才没被那些骚浪货色抢了去…传闻四海之中，有不少惯擅豢养鼎炉的女修，要是将他祸害了，我到哪儿说理去？”


    龙女被遁光裹挟，也乐得清闲，盯着那副俊美容颜，不时伸手在衣衫中掐摸，小手并不怎么安分。


    好在，重回黄沙洞天，二人心中，多少有些怀念情绪，到了从前去过的地方，还会稍稍停留玩耍，才没再度引动欲火。


    “贫道那时修为尚浅，遁法也稀松，觉得黄沙洞天，也算辽阔，现在回头看，却觉甚是狭小，要是换作灵光遁，刚刚施展，就到了尽头。”


    碧云立在戈壁荒崖之上，无需借助天遁镜，单靠神目，也就瞧见道道遁光，在风沙中飞掠，崖间还辟有大小不同洞穴，许多炼气士在内修行。


    “你我道行，还称不上高深，真是难以想象，教主、圣人，看待此方天地，又是何等感受？”


    碧云伫立崖边，轻声低语，龙女知他似有领悟，生怕搅扰，也没曾答话。


    后世《逍遥游》中，就有小大之辩——“负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水浅而舟大也”。


    这般道理，对于神仙之流，更易有所感悟。


    封神世界分仙神人三道，凡夫俗子终其一生，都受困方寸之地，甚至难以遨游九州，神仙不死，却被限制在天界，与囚笼无异，就算是仙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天地也会变成束缚。


    碧云在崖边思忖良久，复祭遁光，将龙女带着，去往从前赤焰火山的方向。


    这座山，才是他们二人相识的起点，也是借助内中无穷火炁，方能化险为夷。


    不过，那时为了突破重围，在龙女炼就坎离龙珠后，便借都天烈火阵，催开火山，诛灭瘟神。


    碧云和龙女，还真有些好奇，那座山，还有几分像从前。


    大抵是曾经被吕岳门人祸害过，洞天炼气士，人数少了许多，也都比从前安分，无人前来阻拦扫兴。


    不过，行了一刻，天遁镜忽然震颤——远处掠来一道遁光。


    宝镜有破邪法，窥虚实之效，轻易照破遁光，却见女仙一袭玄色道袍，眼角狭长，鼻梁高挺，抱着只黑毛狸奴，身旁还跟了个粉袄女童。


    “她们怎到黄沙洞天来了？”


    龙女看见二人身形相貌，瞳孔猛缩。


    “总归不曾去往太白山，不必惊慌。”


    碧云沉吟片刻，沉声出言，继续驾遁光前行。


    呼。


    遁光一高一低，交错而过。


    石矶娘娘倒也有法目天眼，但造诣却稀松，此界炼气士，又习惯靠气机判断来人道行，远远见那道水行遁光，略有些驳杂，以为修为稀松，也就没再细看。


    “娘娘，那座山虽被摧枯，遗址却也不小，碧云那时刚刚出山，就有那般神通。


    莫不是，他早就修成仙身，故意藏拙，借此偷懒耍滑，免得又添差事吧？”


    彩云绷着个小脸，煞有介事地分析。


    “你个蠢货…碧云岂是那等人？我看，他怕是倚仗脸嫩，早早吃了软饭。


    如若不然，敖离那等出身、修为，怎还屡次前来拜谒，言语那般恭敬？


    不过，再怎么变化，也是我的童儿，待我修成金仙，道行高过他，再带你去太白山！”


    石矶娘娘说罢，鬼使神差般回望，先前那道遁光，却早已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