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守法公民

　　停下轰隆隆的摩托，取下头盔的托马斯·哈特长出口气，下车后有些烦闷的踹了一脚这老旧的东西，才向自己租赁的公寓走去。

　　“托马斯？”才进了楼下的大门，一个声音就传进了耳朵，“我要提醒你，还有几天就要缴房租了，你最好连同上个月欠下的50美元一起补上，否则我只能叫警察了！”

　　楼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白人妇女站在那里神色不善的看着他说道，虽然她有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富态很温和，但言辞却颇为刻薄。

　　“我知道，雷吉扎莫太太，我马上就能赚到一笔钱了，只要拿到手我就会第一时间交给你。”尽管心里腾的生出一股怒气，但一想到《洛杉矶时报》主编鲁弗洛对自己说的话，哈特还是按捺了下来低声下气的回答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白人妇女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下他，大概是觉得他和平时的反应有些不一样，但她并没有想太多，皱起眉头，一丝厌恶的神色从脸上闪过后，随即咚咚咚的回了自己的房屋。

　　该死的女人！哈特捏了捏拳头，刻薄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但刻薄到这个女人这种程度的还是有一次。就像欠房租，他依然在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欠过，但别的房东最多的容许他欠了四个月——当然，他都及时补上了的。但这个女人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将金钱看得极重，上个月几乎是再三祈求之下，掏空了他身上每一个美分，实在没钱了，才勉强同意他欠了50美元。

　　如果不是在上一家经常性的欠房租，尽管每次都有补齐，但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那位善良的房东，否则他又怎么会搬到这种更加破旧的地方来。

　　一定要做成这笔交易，一定要！哈特在心中对自己这么说道。这是上帝的旨意，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因为走错了地方，却误打误撞的闯进私人海滩，远远拍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这真是太夸张了，看看这份名单，妮可·基德曼、格温妮丝·帕特洛、凯瑟琳·泽塔琼斯、布兰妮·斯皮尔斯……随便拿出来一个，哪怕是那两位内衣模特中的一个，都会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但她们却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和同一个男人举行这种派对，新闻要是上了报纸，绝对会引起强烈的地震。

　　只要能做成这笔交易，自己就一定能翻身！哈特打开自己公寓的门，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饶是如此给自己打气，他的脸色依然显得阴沉，原本以为去了报社，死缠烂打见到了有权力的主编，这笔交易就能完成，没想到还有那么大的麻烦，他几乎忘了，奇迹导演同时也是世界排名前几位的传媒大亨。

　　哈特知道，传媒大亨很不好惹，他以前干过记者，如果不是……他其实并不在乎名声，现在的他更注重实际利益，比如机会比如金钱。但是在鲁弗洛主编描述下他才知道，对很多事情还是想得太肤浅了，尽管他并不认为还需要什么更加高清的照片，但鲁弗洛说的也没错，必须得谨慎和保密，这都是很好的建议。

　　所以他今天去了《纽约时报》在洛杉矶的分部，见了鲁弗洛推荐给他的一位负责的主编，当然，他耍了个心眼，没有明确告诉对方是谁让他来找他的。之后的事情基本上大同小异，对方也再三叮嘱要他小心，不要马上就散播开去，并在他明确表示是《洛杉矶时报》的鲁弗洛让他来找他的时候，对方随即当着他的面给鲁弗洛打了个电话，并交换了下意见，哈特也和鲁弗洛说了几句。

　　这让他更加的放心，于是答应在他们拉上其他更有背景的人商议如何对待之前，暂时低调行事。

　　也许我应该找他们借点钱，先把这该死的房租付了？坐到椅子上用双手搓揉着脸蛋缓解疲劳的托马斯·哈特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握成拳头使劲捏了捏，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就要起身准备去将备份整理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抱歉，我看你这里没什么喝的，所以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你不会介意吧？”

　　突入其他的声音将哈特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手上的背包扔出去，又撞倒了一张椅子后才稍微镇定了下，然后随手抓了个东西摆出架势紧张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放松，托马斯·哈特先生，你手中的塑料充气棒对我毫无威胁，你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合适的防身工具，没有枪没有刀，连棒球棍都没有。”对方用温和的口吻说道。

　　那是个看不出年纪的中年男人，也许35岁，也许45岁，有一张很平庸的脸，平庸到转过头或许就会忘记的地步。他西装革履的站在哈特改建过的暗室门口，手中端着杯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很是平静。

　　“我同样没带任何具有杀伤力的东西，当然，我承认带了几个保镖，但他们都在外面，在楼下。”他很随意的走到了他的旧沙发面前坐了下来，仿佛这是在自己家里似的，“所以，坐下来和我谈谈吧，哈特先生。”

　　“你是谁？”尽管猜到了一点点，哈特还是忍不住问道，并始终紧抓着手中的塑料充气棒。

　　“我的名字叫马丁·莫迪默。”对方跷起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阿德里安·科威尔先生的私人代表。”

　　托马斯·哈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尽管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妙，但没想到真是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昨天才去找了鲁弗洛，怎么今天那个传媒大亨的人就找上门来了？看样子还将自己的房间搜查了一边，谁出卖大家的？！

　　“是吗？”脑袋里告诉运转的哈特挤出个笑容，“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找个袋子把我装进去，然后丢到海里去？”

　　“怎么会？”莫迪默失笑了起来，他双手一摊，“我们是守法公民。”

　　眼见他这幅做派，哈特也略略将提起的心往下放了放，看起来他们是来谈判的。然后，一个念头随即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让他微微有些激动，但同时也生出了些犹豫，要是被对方知道的话……但这能给自己带来更多，也能让自己的安全更有保障，他们不可能对自己这么熟悉，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上带了什么。

　　“好吧。”哈特咽了口唾沫，竭力让自己保持镇静，整了整衣服，在莫迪默的面前坐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不，哈特先生，应该说你想做什么。”莫迪默当即将皮球又踢了回来。

　　“还能做什么，这可是劲爆的大新闻，好莱坞最富有权势的男人，和好莱坞最具知名度的几位大明星在海边开sex派对，这会吸引到相当多的眼球，无论那家报纸刊登出这个消息，发行量都会上好几个台阶。”哈特舔着嘴唇说道。

　　“你认为读者们会相信吗？两位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两位奥斯卡最佳女配角的获得者，两位最受欢迎的当红偶像歌手，还有两位当红的内衣模特，和好莱坞最富有权势的男人在海边举办sex派对？”莫迪默面带微笑不疾不徐的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大家都知道，奇迹导演是个花花公子，每位奇迹女郎都和他暧昧不清，更何况……”哈特笑了下，“还有那么多照片。”

　　“那是用photoshop合成的。”莫迪默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哈特皱起眉头。

　　“Adobe公司的程序员会很乐意为陪审团演示，这样的照片是如何合成的，并愿意提供辨认合成照片和正常照片的区别的方法。”莫迪默轻快的说了起来，“然后，当这个消息传出，人们开始怀疑整件事情的正确性后，很快就会有人出来自首，一个色情网站的负责人，专门制作明星的合成照片拿来卖钱。他会承认有人向他订购了这些照片，他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这件案子出现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他不是个好人，但也有自己的底线，科威尔先生的慈善基金曾帮他渡过了人生的难关。”

　　哈特脸色有些发白，到这里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过来，如果真的被报道出来，那么阿德里安将会第一时间进行起诉，而且所有的后手都安排好了……这怎么可能？！

　　“我可以作证，我亲眼看到……”他还想要挣扎。

　　“陪审团不会相信一个有欺诈前科的人的，尤其是还因此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并被法院明令禁止接近自己的孩子。”莫迪默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是那个杂种陷害我！”哈特的脸当即涨得通红，粗着脖子大喊道，之前竭力保持的平静也彻底奔溃，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我相信这点，尤其是在看了你的相关资料之后，并表示同情。”莫迪默依然是那么云淡风轻，“但你得让陪审团和法庭也相信才行。当然，或许会有一些渴望成名的律师帮你免费打官司，但是相信我，大多数传媒集团都会站在我们这边，陪审团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如此赤裸裸的将陪审团划分到自己这边，其中的用心昭然若揭。哈特呼哧呼哧的呼吸了几下，终于再次按捺住了自己，但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莫迪默，虽然如此，但他至少还有一招。

　　可惜始终保持着平静莫迪默显然猜到了他的打算，等他平静下来后随即掀开了自己的外套，就在里面右边的上方，端端正正的挂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小盒子，还有几根线不知道联接到什么地方。

　　“五角大楼最新订购的一款录音干扰器，FBI和CIA也同样有使用过，非民用，无论是磁带录音还是数码录音，都无法逃过。”莫迪默很平静的解释道。

　　哈特目瞪口呆，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试试看吧。”莫迪默抬了抬手，“我相信你这里不止一个录音器，随便找一个试试吧。”

　　尽管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相信对方的花言巧语，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将手伸进怀里，将之前利用整理衣服而开启的录音笔取了出来，然后举起耳边，盯着莫迪默，颤抖的按下了播放键。随即，他的脸色一片死灰，录音笔里传来的只有沙沙的声音。

　　对方居然如此的滴水不漏，不仅在短时间内就查到了自己的一切资料，还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让自己的所有手段都用不上，绝望的哈特此时才明白，鲁弗洛口说所说的自己太肤浅，以及阿德里安的巨大能量是什么意思。

　　“你想做什么？”他惨白着脸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在椅子上。

　　莫迪默微微一笑，他的情绪似乎就没有变过：“一张200万支票，你儿子的探视权，以及一个进修的机会。”

　　“啊？”托马斯·哈特睁大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如果进修合格，你会得到一封推荐信，根据最终成绩分到一些著名杂志或者报刊任职，然后在几年内晋升到主管位置。”莫迪默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不合格，你可以再得到一张300万的支票，以及去摩纳哥的机票——当然，如果你对进修不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得到一张500万的支票以及去摩纳哥的机票。”

　　哈特越发的不明白，对方做了这么多事情，将他的信心击碎得如此彻底，最终却开出了这样优厚的条件？这是为什么？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尽管所有底牌都被对方吃得死死的，但脑袋并没有因此彻底成为一团浆糊。对方这样做很正常，换做是自己，大概也是如此，在谈判当中，谁能先一步看穿对方的底牌谁就能掌握主动权。

　　从这点来说，他们的谈判还是很有诚意的，而且，面前这个人虽然用尽手段打击自己，但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味道，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条件……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哈特突然抬起头来：“马克·鲁弗洛，《洛杉矶时报》娱乐版主编！还有路易·霍夫曼，《纽约时报》洛杉矶分部主编！”

　　停顿了下，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才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华盛顿邮报》洛杉矶分部的那位主编也是如此。”

　　莫迪默轻轻拍了下手：“你是个聪明人，哈特先生，在详细看过你的资料后，我得出了这样判断，即使你那位同事当初出卖了你，你依然能抓住漏洞和检察官做了对自己有利的交易，尽管名声扫地却免去了牢狱之灾，所以我跟我的老板提出了一个建议，所以——你可以给我回答了吧？”

　　“我答应。”轻轻耸动了下喉咙，托马斯·哈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就凭儿子的探视权，他就无法拒绝，更何况，他现在需要机会。

　　“很好，那么我们走吧。”莫迪默当即站了起来。

　　“走？”哈特有些不明白。

　　“是的，这些足够卖下你这里的一切了。”莫迪默说着递过来了一张10万美元的支票，“你应该没有在别的地方做的备份了吧？”

　　“当然没有。”莫迪默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由有些失笑，“需要我将这一身衣服也放这里吗？”

　　“不用，不过身上的东西除了必要的，比如钥匙，比如驾照，最好都留下。”莫迪默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可以让人帮你找一栋适合租赁的房屋，你也可以自己去做。”

　　“好吧好吧。”哈特将一些小东西从兜里口袋里掏出来丢在地上，然后接过支票和莫迪默一起出了房间。

　　然后，莫迪默在将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按了下什么东西，两个精干的男人就从楼梯那边走了上来，在他点头示意后，进屋收拾了起来。

　　“你做事真是滴水不漏。”看着他们进屋，哈特有些留恋的叹了口气，尽管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些还是陪伴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这样也不错，就当是和过去进行一次彻底的切割。

　　“你一定很得科威尔先生的信任。”他随即有这么说了一句。

　　“谢谢夸奖。”莫迪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走吧，我可以送你一程，你打算住哪家酒店？”

　　出了公寓大门，上了莫迪默的车后，哈特最终没能忍住：“如果我始终不同意呢？如果我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公开呢？”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莫迪默挑了挑眉。

　　“我只是好奇。”哈特像是在解释什么，“我相信你们绝对不会只准备了这样一种手段，我也相信科威尔先生绝对不会愿意将这事公开，甚至闹到法庭上去，尽管时间短了点，但我还是看过一些他的资料，我听说他……在某些方面口碑很好，而且很护短。”

　　将手放在方向盘上的莫迪默不由轻笑了声，片刻后才在哈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你知道，哈特先生，美国是个大国，有几百万平方英里的面积以及三到四亿的人口，所以……持枪的流浪汉以及酗酒的卡车司机永远都不会少。”

　　说完，他再次微微一笑，然后发动了汽车，哈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了眼专心开车的莫迪默，随即叹了口气。

　　“守法公民……”他如此半嘲弄半叹息的嘀咕了声。

　　然后，哈特低下头去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拳头，不用再去管那些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已经上船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自己要做的，就是牢牢的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