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们的性格等同，相貌，以及两把剑也一模一样，唯有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回忆。

　　飞辰知道，他和对方记忆不同，他也知道，对方的想法是为了自己好。

　　即便是百年千年不承认，终究对方还是自己，自己也是对方。

　　李飞辰，云飞辰，也不过是一字之差，一个时代的变更罢了，对于千年这么长的时间更替，那根本就不过是一场浮云。

　　“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久？”飞辰剑尖对着李飞辰，千年来，第一次发乎内心的疑问。

　　李飞辰一愣，突然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周围翩翩飞舞的蝴蝶，迎风飘摇的树叶，道：“呵呵……其实，或许太久了，或许也就是左近吧，太虚之中不论年岁。当然，我也有害怕的时候，我害怕那黑暗会将光明吞噬，会永久变作黑暗……这样的话，这些可爱的动物就会没有了归处，这些植物也将不再生长。世界将会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而我……算了……反正已经是无所谓了，太虚之境，无穷无止，我们一生一世都无法再出去了，茹……嗯，罢了。那你呢。”

　　对方抛出的一句话，让飞辰持剑的手微微一颤，是呀，千年过去，该怎么面对外面的妻子们？该怎么面对自己爱的人们？

　　即便她们不觉得千年，但其实自己已经是千年后的人，很多感情已经逝去，甚至有些淡了。自己看到她们的时候，还会有以前的激情么？

　　师傅怎么样了？她在九天剑谷还好么？骆雪心呢……好担忧她……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老是重复着回忆，也就烙印在心中了，即便是千年过去，也依旧不会改变。

　　“我也不知道……我爱她们，如果她们也爱我的话。”飞辰浅浅一笑，一句话道尽所有的温柔。

　　“嗯……你很好，比我好多了……我在这太虚之境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到底住了多少年了。或许是十万年，或许是百万年……直到了你来的时候，我才开始重新按照日月更替去计算时间。”

　　“其实，我只觉得，所有东西都淡了，我更多的时间是看着湖水，而不是修炼……我记得的事情，无非就是自己的父母，父亲李凡真，母亲云若遥……还有……还有挚爱……茹清。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爱不爱她，可能已经不爱了吧……”李飞辰惨然一笑，似乎他的心困在这里很久了，几万年，几十万年过去，就是个正常的人，能够记得，已经算是逆天的了。

　　“百万年么……确实……你是永远死不了的人，你永远都不会死……这就是长生不老，但是结果这样，那长生不老要来做什么。”飞辰已经是两眼朦胧，回忆往昔，一幕幕扫过眼前，那些妙人儿，如果是千年后，还会爱着自己么？

　　“如果……如果你杀了我，不能够出去，那你一样会和我一样的孤独，这样还不如现在这样呢。我到了天仙的化境，实力就停止了，如你现在这般。当然，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惊世骇俗的绝世人物，竟然一千年时间和我斗剑斗法就能够达到化境，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难怪你能够引动无量天劫。”李飞辰双眸中闪烁光辉，同样是感动莫名，对于飞辰进步的恐惧，也只有他能够明白。

　　“因为我拥有你没有的东西。”飞辰突然间笑了起来，脸上那抹淡淡的伤痕甚至在这一时刻变得暗了许多，几乎要消失。

　　“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李飞辰喃喃问道，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向飞辰，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无知而幼稚。

　　“是希望！我想要见到她们，强烈的想要见到，否则……否则两百年前，我早已经被你的淡然给消磨掉，甚至会消失成为这里的一丝空气！但是我知道，我想要见到她们！这样的感觉一天一天的加强，加深，更加的希望！希望……我很想她们！我想师傅茹雨诗，我想师祖骆雪心，我也想她们……她们……”飞辰两眼中泛起泪滴，整整一千年过去，他即便是再如何努力，他还是想她们。执念，让他坚持，消磨的，不过是自己罪恶的棱角罢了。内心的情感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李飞辰同化。

　　“茹雨诗……骆雪心……看来，你所承受的事情，你所遇到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你的心强大得无法击破，你的执念让我震惊无比。一千年……仅仅用一千年就成长到这个地步……是我输了，我彻底的输了。”李飞辰苦苦一笑，剑上的色彩随着心情变得暗淡起来。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飞辰反而微笑的问着对方，他的剑光彩夺目，让人不敢正视。

　　“不知道……你告诉我罢。”李飞辰脸撇过了一边，看着湖面那鱼儿游动，看着那蜻蜓点水，看着落叶纷纷，水中映出的白云。整个人精神颓废。

　　“是人性，你输给了人性。”飞辰的手紧紧一抓，手中原本颤抖的剑坚韧不拔，一阵阵的嗡鸣震动整个空间。

　　“人性？”李飞辰一愣，在这太虚之境数十万年的一切，不断的重叠，不断的回忆，知道一炷香后转回了当年出生，成长，甚至是爱情的萌生，感情的萌芽……

　　“你缺乏了人性，在你进入化境开始，你就缺乏了人性。你拥有一切的一切，有情，有爱，有侠义，有友情，有正义，有正直。不过你却没有恨。你是不完美的，你永远都不会再进步了，一个只知道为别人活着的人，完美到了非正常地步的人，那还是完美的人么？傲雪苍白李飞辰，人人称颂的李飞辰，却没有恨……须知恨也是人性的一种，没有恨，何来相反的对立面：爱？”

　　“世间阴阳，有正有反，有对有错，并不是你所想的对才是一切的对，有时候，错亦是对的。”飞辰脸上的疤痕消失，眼睛炯炯有神，恍若看穿万物，看穿了李飞辰，看穿了一切。

　　李飞辰呆愣当场，他从来没有想过，错也会是对。错有时候便是一个对的开始，一个从来没有错的人，突然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即便是圣人也无法接受。

　　但偏偏这种说法又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明明知道，其实这是个简单之极的问题，只不过他不敢踏足，不想去踏足。

　　“错亦是对，对亦是错，世间万物，阴阳正反，没有全错，也没有全对，不完美才是完美，傲雪苍白便是绝仙杀神，一切的一切就是正反相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李飞辰很聪明，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在他说完这句矛盾的话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手中的剑器已经是爆发出猛烈的强光，那种光芒晶莹五彩，竟有随意穿透空间的威力，气势如同王道之剑！

　　“呵呵，你也悟了，很好，那就让我们在这一次的剑招中见分晓吧。”飞辰的剑早已经是彩光萦绕，那一种光芒还比李飞辰多出一种颜色：黑色！

　　六色光芒在这一刻遮天蔽地，滚滚如波浪，滔天似白云！

　　“明霞灿烂映天光，白雾朦胧遮天斗，天空异象非凡景，紫雾红云罩碧空。”一句剑诀，五种颜色，七次踏步，李飞辰连续退后踩出，剑尖每退一步就变化出一种颜色，每一种颜色都变化非凡，只将整个苍穹笼罩，只把湖面要蒸干成泥坑。

　　这是他最强的剑诀，结合了在太虚之境无数年的领悟，那种彩光，无法遮蔽！

　　天空一道道的光芒冲破云层透落世间，白雾起处，将整个地面覆盖。天空五彩斑斓，紫白金青红五色齐聚，整个碧空映的异象重生！漫天的剑气，漫天的剑影，将附近都笼罩在其中。

　　彩色的剑气砸下，汇聚成四面八方的剑影，包围飞辰，退无可退，挡无可挡，绝对的杀招！

　　“天外朗星照凡尘，徐徐轻音送白云，剑意蹉跎恍隔世，上穷碧落下黄泉。”飞辰不紧不慢，不退反进，连踏出了无数步。他的脚步缓慢，但这种缓慢却是每一步如同隔世漫长，又如奔雷迅猛，只不过五步！就踏到了李飞辰眼前！

　　李飞辰一愣，五彩剑气斩出，要将周边一切毁灭！

　　这附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破坏了，但却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攻击！威力几乎像破坏了天和。

　　但飞辰身影也仅仅是踏到了李飞辰身前，整个人就消失了。

　　天空星辰满布，化解一切剑气，一阵阵的妙音唱起，李飞辰凝聚起的白云尽皆散去。

　　那一剑的蹉跎，从对方的额头缓慢往前移动，隔世的剑，隔世的情，它能上至青天，下至黄泉！

　　一句话就将飞辰的一生诠释，不论如何，不论过了多久。

　　两人衣服尽数被剑气割裂，相互狂暴的剑气相互奔流，整个空间裂开，从上而下崩塌，一片片碎瓷般掉了下来。

　　在这一刻，空间忍不住终于崩溃了……

　　“就算是上到碧空之上，下至黄泉之下也好，也要回到原来的地方，不再让她们等待，不再让她们伤心……这叫‘碧落黄泉剑’，李飞辰，你输了。”飞辰剑尖点入李飞辰的额头……

　　下一刻，天地变化，逆转翻腾，阴阳崩坏，天道轮回。

　　李飞辰化作一道圣洁白光，融入了飞辰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