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军神的内疚

　　“事情就是这样了，二哥你看我们是不是要跟绝爷打个招呼？”花圃旁，一个骨瘦如柴但是极其高大的老人站在那里，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满头斑白华发一根根如同钢针般树立着，就好像随时都在怒发冲冠。

　　他是唐家堡负责情报的情报官，是现存唐家第一代的老九，名叫唐克金。和他的儿子唐丰利一样，也没有入过军职，但是他所带领下的唐家【情报组】，能力比起联邦调查局也毫不逊色。

　　其实第一代除了唐克德这一个直系以外，还有两个旁系存活于世，一是排行老九的唐克金，二是排行十三的唐克用。都是唐克德的绝对可以信任之人，所以经过唐绝同意之后，唐克金唐克用也都知晓了唐绝身份的事情。

　　正蹲在地头上拿着小花锄松土的唐克德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树桩子做成的木桌前，拿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却没有喝，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园的花草，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唐克金是唐克德的堂弟，也是第一代硕果仅存的两个旁系之一，自然在唐克德面前也就随便一些，不安的说道：“二哥，绝爷这么做我知道是为了唐家好，可是万一出个差错，我们唐家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损失啊……”

　　“不要打扰了绝爷的计划。”唐克德咳嗽了一声，喝下一口茶润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你我都知道，唐家虽然仍是五大家族之一，但是状况并不好，甚至有一代不如一代的趋势。现在咱们家，你我，还有十三弟活着。如果我们老哥仨死了，下一代就只有丰毅能够撑得住这么大个家族。可是等丰毅、丰智他们去了，下下一代还有谁？还有谁能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

　　“……”唐克金无言以对，唐克德说的也是事实。其实如果不是上一次去不祥之地的冒险，唐家也不会损失大批精英，他们这一代，唐家本该是五大家族里最强的啊！

　　那次的损失太大，至今都还没恢复过元气来。直接就体现在了下一代的良莠不齐，除了唐丰毅以外，确实没人能担当此重任，即便是唐丰智也不行。

　　而下下一代，孩子们最大的已经快三十岁了，可是却没有谁脱颖而出。无论直系还是旁系，都没有一个能够扛鼎的好苗子被发现。

　　这不能不说是个悲哀，所谓富不过三代，普通人家就是这样。但唐家能够兴盛这么多年，深谙培养接班人的重要性。

　　“可是……也不必就这么激进，孩子们都还小，总可以慢慢来的嘛……”唐克金的态度弱了下来，虽然大局观上他比唐克德差得远，但是也不至于想不透这中间的关键。

　　“慢慢来？”唐克德“哧”的一笑，摇头苦笑，脸上带着不尽的英雄垂暮壮志未酬之惆怅：“孩子们是还小，我们……却已经等不及了啊……”

　　唐克金沉默了，他的眼中也透出悲哀之色。

　　是啊，他们已经老了啊……

　　连最年轻的十三弟都是花甲之年了，他们还能再活多久？他们还能再守护这个血脉相连的大家族多少年？

　　“就这样吧，你让他们继续关注绝爷他们的行踪，小心点，别让绝爷发现了，引起误会就不好了。”唐克德摇了摇头，似乎把那无尽的惆怅都甩到了脑后，恢复了平日的淡定：“只要绝爷不去那不祥之地，我们就绝不干预绝爷的任何决定。”

　　“知道了。”唐克金点了点头，没有再分辨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他脸上写满了焦急，由于跑得太急，进了花圃时却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一个前扑摔倒在了地上。

　　唐克德不禁皱起眉头，唐克金板起脸怒喝道：“唐勇，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唐勇顾不得还趴在地上呢，也顾不得替自己辩护，扬起脸焦急的说道：“绝爷，绝爷他，他去不祥之地了！”

　　“什么？”唐克德和唐克金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唐克德身形一闪，如一阵风般眨眼到了唐勇面前，一手将唐勇提了起来，几乎是鼻子尖都要顶着鼻子尖了，唐克德紧张得都忘记了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也忘记了维护自己老爷子的气派，喝问道：“说详细点！”

　　“二哥……”唐克金赶紧跑上去拉着唐克德的手臂，唐克德这才发现唐勇都被自己给吓得像一只鸡雏般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唐克德却也无法做到平时的镇定，只能放下唐勇，但仍是焦躁不安的追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克德实在是镇定不下来，因为他知道那不祥之地到底有多么可怕。他自己都是从不祥之地逃生出来的，他的兄弟、家人都葬身在不祥之地。

　　而现在五圣祖宗唐绝带着家族三个优秀的直系子弟去了不祥之地，那不论是牺牲了哪一个，都是唐家难以承受之大损失啊！

　　但是以唐克德的威势，即便是普通的追问都足以让人抬不起头来，更何况刚刚那情急之时的发威？所谓欲速则不达，唐勇喘了半天气，才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负责瑞星市的小辉一直在亲自跟着绝爷，但是不小心被绝爷发现了，小辉还不知道。后来小辉在和小南说起不祥之地的时候，被绝爷反跟踪听到了……于是绝爷留下了丰利叔和兆瑞、兆麟在瑞星市打黑市拳，并有黑龙帮保护着他们三个，以防意外。绝爷独自一人往不祥之地去了，小辉已经请了一位高手追踪绝爷去了……”

　　“唐辉唐南这两个蠢货！”唐克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能怪他们……”唐克德知道了原委不禁摇了摇头，他没有怪罪唐辉和唐南。以唐辉和唐南的身手，跟踪唐绝确实是很勉强的事情。

　　事情起因还是因为他太在意这件事了，就因为太在意，所以才派人跟着唐绝。结果反而造成消息的走漏，进而促使唐绝去了不祥之地……

　　不过幸好，只有绝爷一个人去了……这个消息又让唐克德松了口气，倒不是他不关心唐绝的死活，而是他对唐绝的身手有着绝对的信任。

　　如果是唐绝带着唐丰利他们去了的话，唐丰利他们三个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会是唐绝的拖累。

　　反倒是唐绝独自去的话，以五圣祖宗的身手，自保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虽然是如此，唐克德还是心里悬着，十分惴惴不安。略一犹豫，唐克德便对唐克金说道：“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九弟，唐家堡就交给你了，通知【内务组】准备车，我这就到天满星走一趟。”

　　“二哥你要去那里吗……”唐克金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白发苍苍老迈佝偻的二哥，难道二哥是要去不祥之地？二哥可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对不祥之地讳莫如深啊！

　　唐克德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九弟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的道：“绝爷要去，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我也不能。更何况祖坟故里为何会变成不祥之地，祖祖辈辈包括我大哥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也很想知道。”

　　“九弟你不知道，自从那次从不祥之地逃出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是从梦中惊醒，然后被无边的恐惧包围着，彻夜不眠独自坐到天亮……我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冲下去救大哥，哪怕死在一起也好，那样就不会有之后长达几十年的内疚……”

　　“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鼓不起勇气再去不祥之地，我一直以家族离不开我做借口。但是我欺骗不了自己，我是在害怕，我害怕那个吞噬了我的兄弟和无数亲人的不祥之地！”

　　说到这里唐克德几乎已经是在咆哮，他的手指都因为激动而颤抖，那藏在心头的话头一次宣泄出来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唐克金听得哑口无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二哥原来一直活在内疚的阴影之下。在唐克金的印象之中，二哥一直就像是一座山，不可撼动的定住唐家堡的江山。

　　他却没想到原来赫赫有名的联邦军神，也有着内心脆弱的一面。原来联邦军神也会做噩梦，也会像普通人一样从梦中惊醒，然后恐惧的睡不着……

　　唐勇更是头一次听到这位堪称活图腾的老爷子内心隐藏的一面。或许知道了这些，老爷子那完美的形象便会在他的心中倒塌，可是不知为何，唐勇却是听得热泪盈眶。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唐克德宣泄了情绪之后，终于冷静了一些，豁然一笑：“反正我也活了这把年纪了，与其带着那痛入骨髓的内疚进棺材，还不如便拼着这把老骨头，再陪着绝爷闯一次！若是不能把我大哥的尸骨带出来，便留在那里陪他好了，至少也是葬身在祖坟里……”

　　“二哥……”唐克金急了，唐家能像现在这样稳若磐石，谁都知道是因为有唐克德这个联邦军神坐镇的缘故。唐克德这话很显然是存了死志的，若是唐克德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唐家怎么办呢？

　　“这是老爷子的最后命令！”唐克德一直眯着的眼猛然睁大，犀利的目光似是穿透了唐克金的内心，让唐克金像是被钉子钉在了那里，动弹不得更口不能言，心中满是骇然。

　　天！我已经是六段卫师，能够只凭目光便把我钉在这里，老爷子到底已经是什么修为？唐克金惊骇的想着，却见唐克德已经往花圃外走去。

　　走到门口，唐克德停住脚，回头深深的看了唐克金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着太多的含义，是信任、是托付、是鼓励、是……永别。

　　唐克金呆呆的站在那里，高大而枯瘦的身躯都在颤抖着，眼中不知不觉噙满了热泪，但是那一个老迈佝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花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