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至暗时刻（上）

　　克来修斯帝国的首都实际上并不是卡美洛市。

　　在过往的城市化建设中，卡美洛是采用环城公路的模式，一环一环向外扩张，只有内环的卡美洛城，才能算是真正的政治、权力、金融的中心。

　　博宁府、克来修斯证券交易所、普林大厦、帝国银行、帝国情报局、皇家海军大楼、帝国司令部、皇家狮鹫近卫团、克来修斯投资发展部、帝国留学办公室、卡美洛大学……无数人梦寐以求，一辈子难踏进一步的着名大学和金融设施，汇聚于此。

　　克来修斯帝国崛起太早了，他们把世界夺走了三分之二，早在法利西亚内战期间，他们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颇具规模的投资发展银行，皇室亲自下场，调整宏观经济，根据自身的需求和条件，先是重点发展纺织、面粉等轻工业，随后又补上水泥、化工、机械等重工业。

　　如果说法利西亚共和国是充满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施曼茨王国是野心勃勃的流氓，太极帝国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眼耳昏聩但依旧精明的老人，那么克来修斯帝国就是正午的太阳，意气风发，事业大成的中年男子。

　　然而，现在的帝国却陷入了一场无比纠结的争执中。

　　帝国国会内部，首相威克尔·张伯伦和整个议会吵得不可开交。

　　“海纳斯战事扭转，托拉斯集团收缩势力——我们必须帮助共命体了，首相阁下。”德来米·阿尔塔议员敲着桌子，大声吼道：“威克共和国一旦沦陷，那么接下来，施曼茨人就会腾出手向西进，威胁我们。”

　　“你的言论非常可笑，阿尔塔。”

　　首相几乎是破口大骂，这也是国会的常态，人们总是用争吵和音量来展现一己之见，并试图以此说服更多人：

　　“我们已经远离了原大陆，最近的岛礁距离白鸦海滩足都有11220海里，施曼茨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他们没有这个必要。杜驰兰二世向我保证过，他的目光只在原大陆上。”

　　“施曼茨人不会止步于此的，他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神圣沃瑞尔帝国，但位于原大陆西部最边陲的施曼茨，他们可没有什么港口，如果他们想要彻底控制海岸，一定会夺走我们的东部岛链。”

　　海军元帅纽尔·芬恩发表了观点：

　　“古代战争的时候，兽人就是这么把我们逼在这块狭小的陆地上的。打下来东部岛链，我们就失去了最后的防线，到时候就会任由原大陆朝我们发动攻击。”

　　“荒谬至极，你用一千年前的科技去衡量现在的战争吗？亏你还是海军的元帅，用脑袋好好想想，这可能吗？”支持首相的一派也纷纷加入骂战。

　　文官集团唾骂军队将领，让一众武官气笑了，他们毫不客气地指责对方一群连战略地图都看不懂的外行。

　　随后骂战继续升级，绥靖派跟激进派索性直接打了起来。

　　面对这种局面，经济大臣和卫生大臣却叹了口气。

　　“图瓦哈拉在上，与其在这里内斗，还不如考虑一下失业率的问题呢！”

　　“就是啊，肯威-佛百思的流行性瘟疫已经蔓延到四五个国家了，我们必须得采取严格的入境管理措施，否则以帝国的人口密度，疫情可能会比肯威-佛百思严重十倍甚至是九倍！”

　　大家都在为要不要打仗担心，但谁来关心一下通货膨胀、疫情防控、救济金补助和相关的问题呢？

　　显而易见，没有什么人在乎。

　　国会的这种情况已经连续五天重复上演了。对于克来修斯帝国的普通人民来说，其实他们也不明白自己要不要参与战争。

　　毕竟，平民认识里的帝国，简直太强了。

　　当法利西亚人还在使用蒸汽机和钢铁军团冲锋陷阵时，帝国科学院的学者已经提出了广义相对论、量子物理学、真空二极管、纳米材料。

　　当施曼茨人开始争抢石油，扩张航天母舰的战斗群时，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弹已经在纳克维尔群岛上空试爆完成。

　　当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在研究如何进一步提高蒸汽机的效率时，克来修斯人已经修建起来了面积达到9000万平方公里的超大规模光伏发电厂。

　　克来修斯帝国乃是世界霸主，即便因为人道主义谴责而不得不放弃了亚美利亚的殖民地，但依旧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原因很简单，因为殖民地能够给克来修斯帝国提供的石油、金属，克来修斯帝国的水下机器人和海上钻井平台都可以实现从海底深处抽取。

　　但威克、法利西亚、肯威-佛百思、施曼茨这些国家做不到，他们一旦失去了殖民地，经济必然衰落，没有了下级市场消费工业品，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到通货膨胀中。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共命体是必须形成的，也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只有形成共命体，联合各国的资源、金融体系，由一个集中的声音按需求调配和控制，整合市场差异，才能补齐缺陷，让各国人民走向安宁的生活。

　　至于代价——落后的旧资本主义市场和封建君主会严重干涉共命党的管理，这些腐朽落后的家伙留在世上只会哄抬物价和垄断经济，必须要彻底清除，收归共命体，统一管理。

　　克来修斯帝国一直以来遵从的都是离岸平衡的外交原则，他们没有固定的盟友，而是利用自己的金融、科技和文化影响力，去扶植弱者，平衡强者，保持克来修斯帝国对原大陆一直是控制者的地位，以便继续倾销产品，从市场上维持帝国的剥削能力。

　　然而共命体出现，让帝国不得不担心，自己旧有的市场会被打破还是其次，共命军的战斗力因为有着信仰加持，已经吊死了十二位国王和垄断资本家，就连新兴崛起的托拉斯集团，也把工人待遇提到最高。

　　这些行为极大影响了帝国的影响力，别的不说，当别的国家工人工作时长只有8小时，克来修斯的工人却要一天工作9到10小时，更别说托拉斯集团还在亚美利亚大陆这么做，这不是进一步打击了帝国的威信吗？

　　已经不少克裔因为工作强度和节奏问题选择移民利维坦或者亚美利亚，企业用工的成本逐渐提高，让克来修斯帝国一直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加入协定国，跟共命体拼了算了。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只能说是因为施曼茨自己也在摇摆不定，加上施曼茨人把自己的外交关系搞得太差劲，帝国实在不想刚刚脱离殖民地后又摊上一个庇护施曼茨王国的名声。

　　而就在这时，利维坦王国突然开始和亚美利亚建交。给了克来修斯人一记强心剂。

　　众所周知，利维坦人是克来修斯人到了亚美利亚大陆后才出现的种族。

　　在这一千年以来，利维坦王国一直表现得很低调，默默地建设亚美利亚大陆南部，对于殖民战争也漠不关心，但这不妨碍克来修斯同利维坦王国保持良好的关系。

　　毕竟，法利西亚、施曼茨、肯威-佛百思、太极帝国——这些一流二流的国家对于克来修斯人来说都不能算是同胞，他们更认同利维坦人之间的关系。

　　加上共命体的初步建成，已经给克来修斯的资本市场造成了危机，克裔们急需一片新的市场去消耗本国的经济。

　　原大陆现在想自己玩共命体，不想被他们这些帝国主义支配了，那好说，我找利维坦、亚美利亚这些新大陆上的朋友。

　　什么叫脱离原大陆？我们克来修斯帝国从来就不在原大陆上呢，隔着海峡，你怎么能说我们是原大陆人呢？

　　11月16日利维坦国王访亚美利亚后，克来修斯驻利维坦大使，波来施·尹普路几乎是立刻就去邀请利维坦王国的教宗卡尔本·莫德雷德共进午餐。

　　根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帝国首相威克尔·张伯伦表示：我们不想跟施曼茨人蹚浑水，但共命体也别想用独立贸易和打倒封建主义的名义，来威胁我们。

　　这句话说出来看起来有点掉价，但对于克来修斯帝国来说却是一个现实的写照。

　　实际上，对于掌握了核武器的克来修斯帝国来说，他们有个很尴尬的问题，因为他们离法利西亚太远了，海恩斯这颗星球又太巨大了，再者，把核弹投到原大陆上，破坏效果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毁天灭地。

　　毕竟，原大陆上有什么？

　　冻土、大平原、沼泽、森林、沙漠、山岩、冰川、苔原、地中海。

　　原大陆全是战略纵深，这不是丢不丢核弹的问题，帝国科学院计算了一下，就算他们把库存的核弹全部丢光，可能还没有施曼茨人三艘齐柏林级航天母舰发动空袭作战带来的破坏力严重。

　　再说回来，怎么投放原子弹呢？

　　目前最先进的喷气式轰炸机是施曼茨人的‘瓦尔基里之翼’VW-11，载弹量也不过是12，200千克，为了这么庞大的载弹量，施曼茨人都不得不拆掉了所有的12.7毫米机枪，全靠战斗机护航。

　　如果克来修斯人想要向全大陆任何一个城市去投放原子弹，那么至少要220架战斗机全程护航，每架战斗机中途要加130次油，还要经历六次维修检测，以保证安全。

　　这么大的阵仗根本不可能被隐藏。

　　空投原子弹的计划彻底泡汤。

　　这种情况下，除非克来修斯帝国能够得到施曼茨、阿尔金和托拉斯工业集团的机场，而且能够保证220架战斗机没有一架在空中被发现，才能保证一次投弹。

　　至于陆军登陆作战，克来修斯帝国实在不想这么做，不论是和施曼茨，还是和公命体，克来修斯帝国的陆军水平都不算强，尤其是施曼茨有着40个装甲集团军，超过两万辆装甲载具，如今还有着原大陆最强陆军——萨拉卡军团。

　　于是，克来修斯帝国的处境其实非常为难。

　　碍于国际的声望，他不敢明着跟施曼茨等协定国合作，另一方面，共命体又威胁着帝国的地位。

　　该怎么打？打谁？如果爆发战争，能不能利用原子弹一锤定音？

　　在这样的纠结中，克来修斯帝国整整13年来没有任何战斗动员，他们一直在观望和犹豫，眼下的局势似乎只要等着协定国和共命体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再出手收拾掉残局，作为主持人制衡双方，继续维持以前的平衡就好了。

　　以前，他们可以这么做，但现在不行。

　　协定国和共命体只能存在一个，想维持原本的均衡场面，施曼茨人不会答应，付出了极大代价的共命体各国战士也不会同意。

　　这是一场从思想到经济，从科技到信仰的全面战争。

　　抱着犹豫和顾虑，骂战持续到晚上七点。

　　帝国首相威克尔·张伯伦脸上敷着冰块，气愤不已地回到了博宁府，不过他的秘书更惨，为了保护首相阁下，他被一本字典击中了鼻子，现在还塞着纸巾。

　　“这些人根本不懂政治！”威克尔首相骂骂咧咧：“帝国在转型，在转型，只要维持和平，施曼茨根本不足为虑，我们很快就会搞出来氢弹，然后用核能来发电，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摆脱原大陆对我们的煤炭限制。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只是在杞人忧天。”

　　“您消消气，首相阁下。”秘书哭笑不得，多大人了首相还跟小学生吵架一样不服输：“按照行程表，还有位重要客人来拜访您。明天一早，您还得去面见女皇陛下。”

　　“天呐，我比蜜蜂还勤劳。”威克尔摇摇头，看了一眼行程表，奇怪道：“预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现在已经七点了，他不去我的私人府邸等，来博宁府专门等上两个半小时？”

　　“我想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在这里说吧。”

　　“让他进来吧，准备好茶水，好好招待。”

　　秘书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首相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下就被推开了。

　　“谁？”

　　身旁的保镖立刻就拔出了手枪，但来人并未在意——威克尔抬头一瞅，一个穿着深蓝色空军少尉军服的克裔男子雷厉风行地来到他面前，他抬起手，将一个文件袋拍在了首相办公桌上，随后立刻站直立正，敬了个军礼。

　　“帝国空军情报处特别情报员，盖尹·米立特瑞·库雷特，向您报道。”

　　他放下手，随后双手按在桌子上，平静地说道：

　　“首相阁下，请发动对施曼茨的战争，原因请看文件袋。”

　　他的声音如同带有‘命令’的效果，威克尔不自觉地就抬起手，没有任何检查，就拆开了文件袋——好在这里面真的只是文件。

　　首相阁下迅速扫过档桉的内容，随后便后仰起身子，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后又冷静下来，严肃地问向面前的少尉：

　　“这是真的吗？”

　　“是。”盖尹说道：“由施曼茨的平民拍摄下的照片。”

　　“如果是这样，”威克尔沉声道：“那我们必须得采取行动了。”

　　他说完，看向桌子上摊开的文件，上面的报告过于书面语读起来非常费力，但是只要看一眼附带的照片，就能立刻意识到其中的意思：

　　“施曼茨人在整合超凡力量。”

　　那照片很清晰地拍摄下来了黑白的画面——在布满了尸体深坑中，火焰熊熊燃起，遍地哀嚎，活人被生生烧烤献祭。

　　但在那画面的最中心，却是一位高大、瓷质肌肤的圣洁骑士，正从火焰中走出。

　　“这是谁？”秘书疑惑地问道。

　　“圣骸骑士之王，火之使徒，【真理女神】夏尔瑰尼雅最初也是最强大的神卷。”

　　首相的声音都在颤抖：

　　“……亚瑟。”

　　“立刻召开秘密会议！通知星降塔。”

　　“从今天开始，以首相名义，宣布全国进入戒严状态！”

　　“致电奥尔文森林和绝境荒原，上报半神佛里斯特和厄菲尔两位殿下。”

　　“告诉他们：使徒降临人间，诸神的时代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