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主宰者，饕餮

　　“住口！”琴帝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我与她早已断绝往来数百年，更不会有女儿。此事我只说一遍，谁更敢提，我立刻取他首级！”

　　琴帝飘散的白发缓缓落了下来，周围可怕的雪灵气息无然消退。甘霖等人也得以解封，身上的冰雪迅速消融。他们惊恐地看着恢复平静的琴帝。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逗留了，请琴帝前辈息怒。”说着，代神故作镇定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向琴帝拱手道：“前辈多保重，我等告辞了。”

　　半炷香之后，双雄与两妖仓皇离开雪域，进入火国北境，方才敢深深地喘息一下。

　　“太可怕了。”少翁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以为刚才死定了。”

　　“他可是传说中的人物，一旦怒起来，就算我们有母亲大人撑腰，也难保性命。”代神背上冷汗未干，无奈地说道：“真不该提那件事。”

　　“他为什么如此生气？”少翁问道。

　　“这个还用问？”代神反驳道。

　　其实他们两包括青池与宗煜，都心知肚明。琴帝虽然是传说中的人物，但是在一些巅峰强者中间，还留有一些传言被人诟病。比如，他早期修行的时候，青木妖母给他的帮助非常大。可是，当他听见许多关于他借助女人修行、与妖为伍的流言时，内心非常矛盾。为了自己的名声，他选择离开她。后来，随着青木妖母灭了清晏皇族，屠尽花家，几乎将一切与她为敌的人全部杀光，又炼制出了上万须虫傀妖，豢养无数任她玩弄的男宠，还经常杀千名婴儿取血沐浴等等。这皆是丧尽天良之事，任何一项都足以令她遗臭万古。琴帝是继明帝之后，灵渊大陆上声誉最高的千古帝王，自然想将当初一切与她有关的事，全部撇清。

　　“琼儿妹妹，究竟是谁的女儿？”少翁再次狐疑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想死，以后这件事，绝不能再提，更不要问母亲大人。”代神说着转过脸，瞥了青池与宗煜一眼，道：“你们两人把今日之事，给我统统忘了，若敢泄露出一个字，我会让你们死无全尸。”

　　“不敢，不敢，小的什么都没有听见。”青池与宗煜急忙摇头，忌惮地说道。

　　关于青木琼的身世，除了青木妖母，谁都不知道。包括她的所有爪牙，只知道青木琼是琴帝的女儿。但是，火厨士与琴帝明白，妖邪灵体的青木，是不可能与人类结合生子的，有些巅峰强者也知道，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育女。所以，强者们推测出三种可能，一是，她真的是琴帝之女；二是，她是妖母领养；三是，她是青木妖母用本源木灵，炼出的须虫制造的女子，与创造双雄一样。只是，青木妖母想借机将琴帝拉下水。不论是哪一种，琴帝都绝不允许他人提及。因为，一旦提起，他与妖母之间的事，就会被人翻出来诟病。

　　双雄两妖离开后，琴帝也离开了。金黄酥脆的巨大的雪象前，只有火厨士与何川三人还沉默着坐那饮酒。

　　“玉鸟已经吸满雪灵，我想带着它去水国找找，看看有没有遗失的水灵脉。”何川放下酒杯，打破尴尬的气氛。

　　“义父不要徒劳了。”甘霖摇头说道：“你未回来之前，我与师姐曾去过水国镜内，来回找了六遍，都没有找到。后来，师父见我们不死心，又带着我们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

　　何川扭头看了看杜鹃。杜鹃点一下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直接去风国的天山吧，大禹他娘现在看管天山下的水脉。你去借点水灵，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火厨士说道：“但是，要小心那个叫江枫的小子，大禹死后，他便是风国圣地的第二掌门。现在，他已经开始着手负责风国与天山之事。虽然他还没有觉醒灵魂，没成为圣灵，但经过十年的苦修，他的实力已经不亚于当初的大禹了。”

　　“也只有这样了。”何川点头说道：“只有将玉鸟蓄满水雪之灵，心中才有点底气。”

　　“义父，要我们陪你去吗？”甘霖问道。

　　“你们两实力虽然不俗，但还不宜离开这里，我一人去就足够了。”何川说道。他已经是至灵武者，虽然不可能是天山的两个掌门的对手，但若被发现，逃离的机会还是有的。

　　晚餐过后，何川便带上玉鸟动身了。

　　经过一夜的驭灵飞行，他飞过雪国与藏月大沙漠，又穿过了整片风国领地，来到了烟波浩淼的镜湖。

　　面积八千万公顷的镜湖，就是一片内陆之海。朝阳的光芒，挥洒在稍带绿意的碧蓝湖面上，波光粼粼。

　　何川站立在湖面上，远远遥望着失去环形山脉与雾海的包裹的天山。它静静地悬浮在天空中，下面的水灵如烟，缓缓缭绕着沁入山底。

　　它的真实面目，终于开始暴露在世人眼前。

　　只是，看着这带着绿意的湖水，或天山巍峨的气势，所有人都会想起一位叫大禹的亚圣。他是继明帝之后，又一名敢公然与青木妖母对抗的巅峰强者。当然，其中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拯救明帝的传人。

　　何川沉默片刻，脑中无法臆想出当初的惨烈情况，最后摇了摇头。一名比一般圣灵还强大的亚圣之死，依然没有撼动青木妖母的统治地位。这若换为其它任何一股势力，大禹的灵爆必然会消灭一名圣灵武者。不管水国、火国或其他国家，一旦圣灵武者死亡，那就意味着该国离灭亡不远了。如古沙国，就是因为圣灵明帝之死，方才导致最后覆灭。

　　他不再多想，身形化为一道白色银光，瞬间掠出，极速飞向天山。

　　孤零零地天山悬浮在镜湖上，周围是一层偌大的风灵守护结界。背影苍老，如一只干瘪的麻袋般的蛇婆，孤寂地划着小船，飘荡在守护结界里的湖面上，她垂着头，看不见她的容貌。

　　何川知道一些关于她老人家的传说，最后她落得这般狼狈，也是与妖祖有关。他不敢想象大禹的死，对她打击有多大。

　　“洒洒，花家的小子，来看老身了。”蛇婆看见站立在结界外发呆的何川，便划着小船幽然向他驶来。

　　“复生，拜见蛇婆大人。”何川带着愧疚，躬身向蛇婆拱手。

　　“那个小家伙呢？”蛇婆抬起头，露出皱纹耷拉的极其苍老的面容。

　　“原野去了深渊，还没有回来。”何川回道。

　　“他在可是在搏命啊。”蛇婆叹息道：“不过，他是个好孩子。”

　　“蛇婆大人，关于大禹前辈的事——”

　　“不说这了。”蛇婆摇了摇头说道：“你到此为了何事？”

　　“我想借水灵。”何川直截了当地说道。

　　“噢，你带玉鸟来了？”蛇婆问道。

　　“对。”何川点头应道。

　　“那进来吧。”蛇婆抬起苍老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动一下，守护结界瞬间打开一道缝隙。

　　何川身形轻轻闪动，跃到蛇婆的小船上。

　　倏地，一道薄薄的水灵，幽然将小船笼罩起来。封闭的小船，慢慢潜水底。

　　镜湖水深千丈，天山正下方，湖水底部，是一汪百里直径的水灵脉。灵脉呈圆形，不算宽大，却非常深，如一脉竖泉般，扎根在地心深处，足有上万里。如果是横在地面上，也可以与极北雪域的超级雪脉媲美一番。

　　湖底深处，动荡的水灵脉边，是一片充斥着极其浓郁水灵的无水空间。碧蓝色且幽暗的灵光动荡着，一座低矮的石房子，座落在青石地面上。

　　何川离开小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灵气袅然的水灵脉，然后跟在蛇婆身后，朝那座小石屋走去。令他好奇的是，那小石屋前，竟然有一个破了壳的白色蛇蛋，足有半人高。

　　突然，一个五六岁的阔鼻大耳的儿童，从白色蛇蛋中冒出脑袋，看着他，傻傻地笑了起来。

　　“他是？”何川盯着那名从未见过的孩童，蓦地觉得，竟有几分眼熟。

　　“禹儿，有客人来了，去倒两杯清茶。”蛇婆轻轻挥手，石屋前两个古朴的石凳子，便飞了过来。

　　“禹？”何川先是疑惑一下，接着目光陡然颤动，说道：“他与大禹前辈有关？”

　　“先坐。”蛇婆吃力地坐到身边的石凳子上，然后指着另一个石凳子说道。

　　何川坐了下来，心脏不停地跳动着，紧紧地盯着那个孩童。

　　那五六岁的男童，神智似乎有点问题，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蛇婆对他说什么，只是躲在那白色蛋壳中，探出脑袋，一个劲地看着何川傻笑。

　　“当初，与青木手下对峙之时，我就知道禹儿性命难保。”蛇婆拄着拐杖，叹息一声，说道：“后来果真应验了。还好当时我将白蛇灵蛋交给了他。”

　　“也就是说，他是大禹前辈重生后的孩童？”何川急忙问道。

　　“还不算。”蛇婆摇头说道：“白蛇灵蛋保存了禹儿一丝魂力，与几点精血，然后孕育出这个孩子。但是，他没有禹儿生前的记忆。”

　　“记忆？难道大禹前辈的记忆，没有随着他的灵魂一起炸毁？”何川思忖着说道。如果一个人的记忆可以移接，不论他化身为什么，都算是重生了。

　　“大禹前辈的灵魂，确实已经毁灭。但是，他的记忆还保存在虺伥兽体内。”身穿黑白格子战袍的江枫，抱着饕餮神剑，悄然出现，踏步向何川走来，道：“如果能将虺伥兽夺回，放入这个孩童的身体之中，他不仅能得到原来的记忆，还可以衍生出完整的灵魂，并恢复神识。只有这样，大禹前辈才算是真正重生。”

　　“你是？”何川猛然站了起来，谨慎地盯着江枫，可以察觉出他身体中有一股极其强大的风灵。

　　“他就是现在风灵圣殿的第二掌门，江枫。”蛇婆说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江枫轻轻挥手，石屋前的一只青石凳子，倏地飞了过来，他顺势坐下，道：“我们无冤无仇，我也不介意你来盗取水灵，相反，我还有事求你。”

　　“求我？”何川狐疑着坐下，还是有点谨慎。毕竟他携带着玉鸟，要是有修为比他高的人觊觎它，就难危险了。

　　“对。”江枫点了一下头，说道：“大禹前辈曾有恩于我，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但是，十年前他与青木的战斗，所有实力强的人都袖手旁观，包括我。”

　　何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想弄明白他想干什么。

　　“从那以后，我便落下心魔。”江枫略带悔意道：“他的死，就像一条锁链，锁在我的灵魂上，如果解不开，我将永远无法觉醒帝王魂魄。”

　　“所以，你想夺回虺伥之刃，令大禹前辈重生？”何川猜测道。

　　虺伥双刀，为主宰级别，虽然其中一柄刀的木虺之灵，还在神狱，但它毕竟是神器。大禹灵爆，炸毁了他的灵魂与绝大部分木灵，可双刀依然未毁。这些，何川能猜测出来，只是没想到，虺伥灵兽，竟然还存留着大禹生前的全部记忆。不过细想一下，虺伥兽为魂系主宰者，能保存大禹的记忆，也在情理之中。

　　“对。”江枫点了点头。

　　“呵！”何川一声冷笑，道：“当初，你们一群人，加上四名圣灵，如果联手，青木绝不敢与你们发生死斗。大禹前辈也不会被逼到走投无路，最后爆灵而死。现在，你心有悔意，却为时已晚。”

　　“你说的不错，如果我当时出手，我师父一定会帮忙，其他三位圣灵，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江枫说道：“但是，十年之前，我在她那股铺天盖地的灵压下，心生恐惧，退却了。”

　　“那现在怎么办？”何川说道：“虺伥双刀已被夺，你能说服那些圣灵们，一起去抢吗？”

　　“这自然不行。”江枫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手中有一个人，只要准备妥当，一定可以将虺伥双刀换回来。”

　　“谁？”

　　“青木琼。”江枫平静地说道。

　　“原来她是被你掳走了？”何川微微吃惊，道：“有你实力在青木妖母眼皮下，将她的掳走？她可是至灵实力，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禹前辈死后，我心魔难除，自知不抹消悔意，就不可能觉醒灵魂。”江枫淡淡地说道：“后来，我偷偷潜入清晏国，利用青木妖母疗伤之际，找到了青木琼，趁她不备，将她掠走。”

　　“这么简单？”何川自然不肯相信。

　　江枫苦笑一下，露出尴尬的神情，看了看蛇婆，道：“其实这过程不重要。”

　　“哂哂，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点难以启齿，还是我来说吧。”蛇婆缓声笑道：“青木琼处于情窦初开年纪，但因她身份与美貌，根本看不上天下间的别的男人。唯一一个是拥有帝王魂魄的他，才可以被她看上眼——”

　　“婆婆，就讲到这吧。”江枫打断道。

　　以何川的心智，他大体上明白了。

　　论江枫的外貌，修为，身份，帝王魂魄与饕餮神剑，就算青木琼再高傲，也配得上她了。如果她对他心生情愫，他想趁机掳走她，就不算什么难事了。只是，这种利用女人感情行事，确实有点令人不齿。不过，在这个时候，这种做法无疑是明智的。

　　同时，何川对江枫也有了一点了解。一旦他灵魂觉醒之后，绝对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好事坏事都敢做的枭雄。

　　“你想求我什么？”何川问道。

　　“我听说你与传说中的琴帝有点关系，而琴帝与白龙又是共同镇守雪域的领主。如果他们连手，或许可是震慑得住青木妖母。”江枫说道。

　　“这个你就别想了，他们也曾说过，就是连手都不一定是青木的对手。而且，他们也绝不会与她对决。”何川说道。

　　“我只是想通过你，请他们做中间人。”江枫说道：“如果他们同意帮忙，我就给青木妖母发去灵笺，让她把虺伥双刀交给他们，我也把青木琼交过他们，来个间接交换。”

　　何川沉吟了。道理很简单，江枫不可能独自带着青木琼去找青木妖母，不然就是送死，而非交换。而白龙与琴帝两人联手，确实能令青木妖母有几分忌惮，这间接交换的办法，或许行得通。只是，他们凭什么冒着与青木妖母翻脸的风险，帮助他呢？

　　“琴帝叔祖，我或许能说动。”何川说道：“但是白龙前辈……”

　　“要是那小子在就好了。”蛇婆说道。她能看出小仙对原野的依恋，也知道在白龙心中，小仙的地位是很重要的。

　　“原野。”何川嘀咕一下，他肯定非常希望大禹能够复活，说道：“先让我看看青木琼，然后我带你去雪域走一趟。”

　　“好！”江枫猛然抽出饕餮神剑。一股可怕的风灵，瞬间充斥整片空间。

　　只见，那剑身上幽然浮现出道道曲折的黑色灵纹，然后如灵蛇般缭绕飞出，在空气中形成一头龙首狮身的一丈高灵兽，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身上是漆黑的鳞甲，颈部有长长的黑色鬃毛，尾部是一条三尺长的短粗龙尾。缕缕风灵从它身体上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化为淡银色风灵火焰。它身上鳞甲隐隐浮现着，一串串银色的蚯蚓般扭动着的诡异灵纹，似乎真正强大的灵力，还封印在它身体之中，尚不能显露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宰者？”何川仔细打量着那头栩栩如生的饕餮灵兽，心中暗暗感叹。它与完全体的虺伥兽齐名，一是可吞噬一切灵力的主宰者，一是可起死回生的灵魂主宰者。

　　“原本想觉醒帝王魂魄之后，再去会会青木妖母。可是大禹前辈的死，让我生了心魔……我的魂魄不觉醒，就动用不了它身体中，真正的主宰之灵。”江枫遗憾地说道：“算了，希望这此可以成功。饕餮，把青木琼吐出来吧。”

　　饕餮兽看了江枫一眼，它现在神识远没有之前的虺伥兽成熟，还处于懵懂地步，江枫说什么它就做什么。只见，它的脑袋突然变大，同时张开大嘴，一个黑色棺材，被它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