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青山

　　青山脚下，白易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磅礴的灵识瞬间扫过方圆数百里，随后便是眉峰微蹙。

　　来到了青山，白易的目的，是见一见自己的二弟子吴程。

　　当年在苍云宗的时候，白易的修为实在太低，即便见了吴程也没有用处，如今却不同了，他已经是合体境界，算是真正拥有了自保之力，只是可惜，青山的山腹早已空空如也，别说吴程了，就连那团苍云火脉都随之消失不见。

　　不单青山中无人，苍云宗的山门也毫无人烟，偌大的山门竟是人去楼空。

　　几十年前，苍云老祖就带着一众门人离开山门赶往星辰岛，如今刚刚抵达青空域的白易自是不知，待他想通了关键，猜出吴程的去处之后，唯有自嘲一笑。

　　星辰岛的确是吴程最好的去处，不但能借助极品灵脉冲击合体，还能帮一帮他的小师妹，看来吴程已经摆脱了炼器的痴迷，从新得到了清明。

　　这样也好，白易如此想着，至少世间又少了一个痴人。

　　既然到了青山脚下，白易倒是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山林间徒步行走，步履稳健，方向则是青山南侧。

　　那里有一片乱石岗，草木荒杂，看起来十分普通，就是一处山岭间的寻常地方而已，来到这里，白易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或许在别人眼里的寻常景象，在白易的眼中，却能看到这片乱石岗的另一番模样。

　　那该是一片宁静的小山村，村子里有一对天真活泼的兄妹，哥哥叫做白亦，妹妹，叫做白怜儿……

　　万载岁月，湮灭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沧海桑田，仿佛只在回首间，眨眼而已，往日里宁静的山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荒凉的石岗。

　　记忆的长河底，沉淀着许多无法被冲刷的沙粒，那些沙粒上，刻着一段段的回忆，有欢笑，也有悲凄。

　　体会着回忆尽头的悲欢离合，白易的脚步渐渐远去，走向了那座高耸的青山，他所行走的路线，与上一世童年的时候一模一样，时而跃上一块青石，时而跳过一条小溪，在半山腰的时候，还钻进了一处狭长盘旋的山洞。

　　山洞直达山顶，在山顶一块岩石后面，白易单手撑地，一跃而出，看起来并非修为高绝的修真者，倒是与凡人的动作一般无二。

　　那是他前世少年时，经常做出的动作，爬出山洞抵达山巅之后，他都会用力撑一下地面。

　　仿佛回到了少年岁月，白易的身影站在山巅，触目所及的，是一副让人震撼的云海奇观，远处，朝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但是光芒已经透出了云层，远远看去犹如天府异域一般神奇。

　　“徒儿，这些年，你学到了什么？”

　　耳畔，随着山风而来的，是当年在朝天礁最后学艺的一年中，那位青衣老者略显严肃的问询。

　　“丹器阵武，道法神通。”

　　站在朝天礁上的青年躬身答道。

　　“还有么？”老者继续询问，目光却仿佛穿过了无边大海，深邃得让人无法理解。

　　“立，人之道，寻，天之道，修，仙之道。”

　　礁石上的青年语气沉稳，一字一顿。

　　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于是白易看到了那双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的眼神，青衣老者带着一份希翼再问：“修为有成之后，你，想要得到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变强，变得更强，变得能与天道抗衡。”白易这时候犹豫了一下，道：“得永生。”

　　“还有么？”老者再次的询问，好像与之前一样，可是没人知道，他的眼底深处，出现了一丝遗憾。

　　这一次，白易沉默的时间更久，他低下头，仔细的思索着，于是日出日落，月升月沉，直到整整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他才抬起头，眼里稍许的迷茫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洒然。

　　“逍遥。”

　　“哈哈哈哈！”

　　朝天礁上，青衣老者的长笑仿佛传遍三界，他终于点了点头，眼底的一丝遗憾也彻底消失不见……

　　短暂的回忆，渐渐被山风吹散，站在山巅的白易，苦笑了一声，望着无边云海，自语道：“师尊，原来逍遥，比永生还难……”

　　对于活过了万载岁月的仙君来说，永生，不过了一场永梦，醒与不醒，其实并无差别，如果非要找到差别，只能是梦里，他会偶尔见到他的妻子，而醒来的时候，却永远都见不到而已。

　　不知何时，身为一域之主，九域巅峰的强者，亲手将自己埋在了梦里，究竟是什么时候呢，白易如此想着，清秀的眉峰微微蹙着。

　　哦，对了，是从蝶儿死去时开始。

　　“逍遥？逍遥……”

　　山巅的身影，依旧如磐石一样，却不再那么坚韧，好像少了一些什么，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是了，是少了一颗逍遥心。

　　或许是一种讽刺吧，即便纵横九域，即便横行界外，即便人界为巅，那位名为逍遥的仙君，竟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片刻逍遥……

　　“蝶儿……”

　　一声轻语，带着深深的怀念，白易的战之道心大成，可是那份逍遥道根，仿佛在渐渐枯萎。

　　对于自己的道心与道根，白易十分清楚，又无可奈何，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准备离开这处故地。

　　浩劫将至，他需要面对的绝险太多太多，沉寂，并不可取，于是抛开了回忆的青空之主，再次恢复了漠然。

　　回头看了眼儿时经常玩耍的那颗枯树，白易就要离开山顶，可是下一刻，他迈出的脚步竟硬生生停在半空。

　　眼里的平静，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的砸中，终于支离破碎，现出了一种惊疑与不解，顺着白易的目光尽头，在枯树的一根树桠上，有一双翅膀在缓缓扇动。

　　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安家在枯树顶端。

　　在看到那只蝴蝶的同时，白易除了深深的惊疑之外，只有震惊。

　　无以复加的震惊！

　　那只是一只普通的蝴蝶，在山林里十分常见，可这里是青山之巅，云海之上，蝴蝶是不可能飞得上来的。

　　有人曾经在不久前来过这里，而且还带来了一只蝴蝶！

　　惊疑中，白易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当他确认出那只蝴蝶所停落的枝桠之后，比之前还要猛烈的震惊，出现在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