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共存理论
……
暴雨连绵。
自传送门中走出的秦夏站定脚步。
白骑士号舰长夫妻，智库们，秦夏的亲随们……众人站在秦夏身后，打量着前方负责迎接远道来客的帝国人员。
上千个人站在一起，全部都是卡利班统治高层的成员。
下属给上级撑着雨伞。
这些人服饰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此时的表现。
他们沉默着。
身体和头部倾斜着，不正对秦夏等人，但是眼神却对着秦夏他们。
这些人微微低着头，眼神不善，神情冰冷。
于倾盆暴雨之中，唯有雨滴落在地上的噼啪声，旁边瀑布的水流从千米倾泻而下时的飞溅声，而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雨滴溅落在秦夏那身华丽盔甲之上，在盔甲表面福格瑞姆亲手设计和雕刻的绝美纹路间流淌。
他也沉默着，头盔上两道猩红色的光芒落在眼前帝国人员身上。
同时心想，或许就是混沌影响导致这些人做出这种行为的。
无论是帝国的官僚，还是努凯里亚官僚，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和理念，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普遍会做人。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才是常态。
在似乎要持续到永恒的沉默中，一名智库缓缓上前走到秦夏身旁，接着轻轻抬手。
白骑士这边人员站立的地方，从空中落下的豆大雨滴漂浮在空中，仿若时间暂停一般停留住。
双方都在沉默中等待。
此时秦夏抬头看向一旁的瀑布。
忽然想起，卢瑟曾经用数据板展示过这个地方。
它叫做誓言瀑布。
在卡利班巨兽横行的时期，骑士团成员被人民尊崇并供养，骑士就要为守护人民而付出整个人生，他们会在这高达数千米直探云层的瀑布下，身穿动力甲，承受着瀑布的冲击，同时大声宣誓。
秦夏还记得自己看到数据板上的景象时有多惊叹。
不过现在，这瀑布上方只能看到巢都的一角，从瀑布倾泻下来的水流都是黄黑色的，散发着一阵需要智库用灵能去隔绝的恶臭。
来自巢都的重金属废液，生活中产生的废水，全部都在这天然的下水道里奔涌和倾泻。
时不时有一些块状物，啪叽啪叽的掉进水里。
秦夏挪开目光，看向帝国人员们。
片刻后，这些帝国人员忽然喜笑颜开，纷纷走向另一个方向。
因为卢瑟来了。
卢瑟带着暗黑天使们走来，非常热情的和这些帝国人员打招呼。
秦夏看出那些帝国人员是真的喜欢卢瑟，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
卢瑟和每一个帝国统治阶层的核心人员打招呼，问候，然后被问候，同时脚下不停，一路走到秦夏面前。
“来了。”卢瑟握住秦夏的手。
“来了。”秦夏点头。
卢瑟接着在通讯频道中低声说：“抱歉……刚才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
为了证明自己迟到和现在所说的话不是借口，卢瑟将盔甲里储存的讯息发送给秦夏。
秦夏看了信息，发现里面记录了一个卡利班本地调查人员，在巢都里发现某处地点疑似是在进行献祭仪式。
还有偷偷记录的视频影像。
影像上一群人被关在笼子里，在巢都暗无天日的最下层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手持钷素喷射器的黑袍人上前对着笼子喷火。
视频影像的最后，那端着喷射器的人忽然转头看向镜头。
“调查人员死了。”卢瑟在通讯频道中说，“但是幸好我还能找到他留下来的东西，否则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夏长叹一声，目光看向那些帝国人员，再看向巢都。
暴雨仍在倾泻而下，阴云挤压在巢都上空。
自巢都脚下那誓言瀑布流淌出来的黑色液体就像卢瑟提供的这段资料一样，是那座巢都流出的黑暗中最不起眼最平平无奇的一部分。
“欢迎你们到来。”卢瑟的声音转为外放，他与秦夏身旁的亲随挨个握手。
卢瑟身旁的所有暗黑天使里有一个他最信任的人跟随着他，在与欧丽娜他们握手的时候，卢瑟笑道：“就算只有白骑士之主和他的这些亲随，都足以扭转一场战争的结局，消灭一个势力，一个异形国度。”
“您说的一点没错。”布朗握住卢瑟的手，“但是请允许我谦逊的提醒一下，我们曾经带上十几个智库就拿下一艘陆地板块大小的古代巨舰，所以消灭一个现代的异形国度简直易如探囊取物。”
“噢。”卢瑟微笑，对身旁的心腹说，“您一定是白骑士号上最谦逊的人。”
卢瑟接着与欧丽娜和象限他们握手，来到舰长与舰长夫人跟前。
卢瑟向舰长伸出手，舰长也伸出手。
然后两人同一时刻将伸出的手的轨迹向上调整，转为摸了一下头发或头盔。
舰长是所有秦夏带来的人里唯一没有跟卢瑟握手的。
轮流握手之后，卢瑟带着来客离开。
在走之前，秦夏最后看了一眼巢都，看了一眼那些帝国人员。
他能从那些人的眼神里解读出诸多不满。
应该是因为卢瑟在接待来客的时候没有行天鹰礼，甚至没有行骑士礼，而是用秦夏更习惯的方式行礼。
……
白骑士号的一行人在卢瑟的家里住下。
卢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家，无论是房屋住宅还是家庭成员，都没有。
这位在莱恩被培养起来并取代他之前是骑士团之主的人，现在于卡利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后，他手头上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就只有一座骑士团时期的总部。
这是一座屹立于誓言瀑布河流尽头的大型要塞，看起来就像是用各种高科技材料建造的中世纪城堡。
城墙和城堡上到处都是暗黑天使。
这是暗黑天使母星卡利班上，唯一一个可以称为实际上属于暗黑天使的地方。
卡利班的科技水平其实并不低下，在帝国到来之前，卡利班骑士就身穿动力甲，手持爆弹枪或者动力剑猎杀巨兽。
那些外壳看起来像中世纪造物，实际上内核特别先进的东西随处可见。
从白骑士上下来的客人们被卢瑟带着进入城堡城墙大门，进入大厅。
大厅内悬挂着骑士团时期的旗帜，这些旗帜早已落灰，就和大厅内的摆设一样，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我看这里有一些仆人。”秦夏打量着那些在大厅里来回搬运被褥的人，“怎么也不清理一下旗帜什么的？”
“那些都是过去的东西了，过去的东西就该被灰尘掩盖。”卢瑟注视着悬挂在大厅墙壁上的旗帜，“这些仆人也不算是仆人，他们都是在被巨兽袭击时失去了丈夫孩子的人，或者是残疾了的人，骑士团时期她们就靠在这城堡里做些杂务过活，也不好让她们登高去擦那几十米高的旗帜。”
秦夏点了点头。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仆人捧着一件常服走过来：“大人，这是阿斯塔特们穿的……但是您要穿的话可能需要改改，我帮您量一下。”
“不必了。”秦夏摘掉头盔捧在手上，另一只手接过常服，“就算是普通人的衣服我也能穿的了。”
老人恭敬行礼，接着带上被白骑士之主带来的人去往城堡内部，安排住处。
秦夏则是跟卢瑟去往大厅里面的一个小房间。
这里陈列着一具盔甲。
卢瑟怀念的看了一眼盔甲，然后坐在一张小方桌旁。
饭桌上摆着一瓶喝剩一半的酒。
显然，卢瑟会在闲暇之时来到这个房间里，喝着酒，看着能代表过往荣耀的盔甲，回忆往常的点点滴滴。
“你知道混沌影响吗？”秦夏坐下来后开门见山的问。
“啊？”卢瑟猛抬头看向秦夏，脸上的神情却不是疑惑，而是“你怎么说的这么直接”的讶然。
“混沌影响。”秦夏淡然的说，“你们卡利班人使用的可能不是这个词，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嗯，是的。”卢瑟的眼神缓缓向上，回忆着的同时说道，“在当年莱恩决定杀光卡利班巨兽之后，我们开始逐步清理人类聚居地周围的巨兽，灭绝它们……在一个地区的巨兽被灭绝之后，就会有人发疯，甚至做出更残酷恐怖的行为。”
秦夏点头表示自己说的就是这个。
卢瑟接着又说。
“曾经在莱恩决定杀光巨兽之时，有一个骑士团强烈反对，他们口中说着一些令人觉得荒唐至极的理论。”
“说什么……巨兽和人类应该共存，它们在帮我们抵挡着更为可怕的东西，它们本身的存在是卡利班赐予给其上人民的馈赠，不是我们卡利班骑士在保护人民，是巨兽在保护人民。”
“但是当时没有人在乎，因为在我们看来，那些巨兽一直在屠戮人民，人民供养我们骑士，崇敬我们骑士，就是因为想让我们骑士阻挡巨兽，家人不必死在巨兽嘴里，拼搏半生积攒的财产不会因为一头野外牲畜而一朝尽损。”
说到这，卢瑟长叹一声：“现在看来，他们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共存理论，这是正确的。卡利班巨兽的存在并非没有道理，它们能够阻挡混沌对人们的侵蚀……但它们同时也罪恶多端，我如果是你们卡利班人也要说一声灭的好。”秦夏说。
卢瑟品味了一下秦夏的话语，接着压低声音：“但是这套理论是秘密，因为……这不够帝国真理。关于混沌的那些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但这些不能跟别人谈论……”
“因为怕别人知道后反倒会容易被混沌影响？我认同。”秦夏点头，“换成别人我不会说这些，但是面对你我会说，因为你的意志力惊人，你如果没有心里突破口就不可能被混沌影响我才说这些。”
秦夏认同帝皇用帝国真理这个谎言去掩盖真相，去掩盖混沌的存在，因为普通人得知混沌的存在就是会更容易被混沌影响。
但说还是不说，也要看是面对谁。
面对原体，隐瞒并无必要。
同理，面对卢瑟这种在卡利班无可救药之时，和莱恩的矛盾积攒到极致之时，被混沌蛊惑了即将杀死莱恩之时，还能清醒过来用意志克制混沌影响的人，隐瞒毫无必要。
“当你抵达黎明星时我说过，我会想办法合理的清理掉那些帝国管理者。”秦夏下意识瞥了一眼巢都所在的方向，“所说的办法，就是找他们被混沌侵蚀的证据，帝皇和掌印者忌惮混沌甚于忌惮憎恶智能。”
“卡利班毕竟不同于努凯里亚，若是帝国再派人来管理卡利班，再被侵蚀，怎么办？”卢瑟问。
“现在各原体和军团与帝国议会有利益往来。”秦夏非常平淡的说出早就设想好了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帝国议会派来符合你心意的管理者。”
卢瑟沉默着，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秦夏也神秘兮兮的笑着：“精英管理者，傀儡，还是懦夫，你告诉我你觉得这些货色里哪一种是你认为适合留在卡利班的，我就能帮你在帝国议会方面协调，这就是议会里有阿斯塔特席位的好处。”
听见这话，卢瑟大笑起来，接着说道：“只要看到你这个人出现，我就会有一种……哪怕是天大的危机压在身上也根本就不是个事情的感觉。”
秦夏傲然一笑，忽作沉思之状：“给我点时间认真想想你是第多少个这么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