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站在舱室外面倚着墙的秦夏正用灵能和自己在努凯里亚的智库下属聊着，让对方去找安格隆，告诉安格隆不用备战了，克隆人苏醒事件的危机已经解除。
等到智库做完这件事情，回来传达十二军团和十一军团已经结束调动状态后，布朗也正好从舱室里走出来。
在舱门打开时，秦夏看到布朗身后那五个人坐在一起，神情痛苦，意志消沉。
布朗走出舱室后舱门关闭，秦夏的目光落在布朗脸上：“都说了？”
“都说了。”布朗点头，“一切。从亚空间风暴肆虐开始，到我们现在为何出现在殖民舰里，一切都说了。”
“他们没崩溃？”秦夏瞥了一眼舱门。
“他们的大脑会在经受沉重精神打击时分泌化学物质让他们冷静下来，所以他们才没有寻死觅活。”布朗说。
秦夏神情复杂，想了想，无声的叹息。
“他们已经知道时间过去了一万多年，他们在那展柜里就是待了一万多年，每天都计数，算着日子。”
“但是他们不认为仅仅一万年过去就什么都改变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家人还会活着，联邦还存在，自己认识的人都还在，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们认为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一定是疯子和癫佬建立的口袋帝国们被联邦海军剿灭了，或者被灵族给随便的碾碎了。”
听着布朗说的话，秦夏本想感叹一声“他们竟然认为仅仅是一万年过去了，自己认识的人还活着，一切都没改变？”，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能理解这些黄金人类的看法。
凭借自然人创造的合成人和机械人，这两个被自然人称为石人和铁人的种族帮助自己的造物主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文明。
这个文明唯一的磕磕绊绊也就是见识到亚空间那会，以及和灵族产生摩擦的那会。
永生即便还没有实现，但各种生物技术基因改造还有植入体以及涉及灵魂和亚空间的技术，足以让人类的寿命延长到把一万年当做弹指一挥间的程度。
各种巫术一般的科学技术，无论是基于现实的还是基于亚空间的，它们都好像可以确保人类这个种族永远处于巅峰状态。
甚至从布朗曾经解释黄金时代人类为什么痴迷亚空间技术的原因去推测，那时候甚至现实宇宙里“熵增”这种定律都被视作一个很容易就能被解决的问题。
因为亚空间就是一种创造不可能的奇迹的东西。
人不再有衰老，物质不再有粉碎和凝聚，造物不再有损坏，周期律不再会存在不会再有繁荣堕落重振再到繁荣的循环……一切都停止了变动。
那时的黄金人类大概想不到，他们所认为的永恒的繁荣只持续了短短一段时间就被肆虐银河的亚空间风暴给摧毁了。
在秦夏这么想的时候，布朗说的话也佐证了他的判断。
“他们不相信人类建立起来的繁荣竟然会被一场亚空间风暴给摧毁……在当年，亚空间风暴不是什么问题，航行的舰船可以预言到亚空间风暴的到来，甚至在一些地方有可以驱散亚空间风暴的科技。”
“他们认为人类可以有一万种从繁荣理性和巅峰跌入窘困愚昧和低谷的原因，可以是内战，可以是古代灵族帝国对人类开战……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场亚空间风暴。”
“连人类最忠实的仆从，铁人，它们的大规模叛乱都没有把人类击溃，在铁人叛乱过后人类吸取教训，让自然人开始从事曾经人类不会去从事的工作，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人类仍然充满勇气，认为铁人叛乱不过是种族历史上一块已经被驱散的阴霾……但是……”
布朗说。
闻言，秦夏沉声感叹：“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如何安排这些人的命运？”布朗问。
秦夏沉默。
他觉得只有两种安排办法。
要是这些人愿意留下来，那就养着他们，虽然黄金时代的人类绝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铁人石人，但在铁人叛乱后人类还是开始从事基础工作，就像布朗刚才说的那样。
无论如何，这个新的时代总有这些旧人的容身之地。
这是一个办法。
另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些黄金人类弄到泰拉去，看看帝皇准备怎么安排他们。
但前提是这些人愿意被安排，而不是选择去死或者自暴自弃，亦或者就是想要去某个地方隐居……他们这些人要想跑，这殖民舰里到处都是他们了解和能帮助他们跑的东西，就算帝皇本人来了只怕也是轻易的逮不住他们。
“接下来我会亲自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如何抉择他们自己的命运。”秦夏说。
……
深夜。
在考迪科卧室舱室外，工程师倚着廊道墙壁坐着，独自发呆。
秦夏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蹲下来，然后坐在工程师身边。
“所以，你不是某个公司的改造工人，而是所谓的皇帝的战士？”工程师语气轻松地说，目光落在秦夏身上。
秦夏点头：“是的。”
“真不敢相信。”工程师抬起头，望着廊道上方那现代人绞尽脑汁也造不出来的物质构成的天花板，“仅仅一万年过去，天差地别了。”
“人类被亚空间风暴搞得四分五裂。”
“然后一个超级灵能者跳了出来，说我是你们的皇帝，人类就相信了，这个超级灵能者就获得了权力。”
“再然后这个超级灵能者创造了二十个超级改造人皇子，超级灵能者带着皇子们征战银河，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
说到这，工程师的目光从天花板上收起，又放在秦夏身上：“这种情节在一万多年前只会出现在血浆片里，超级灵能者逃出实验室，然后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向拿自己做实验的邪恶公司或者某个邪恶科学家团体复仇，这种老少皆宜大家都爱看的情节。”
秦夏默默听着，并未打断。
工程师拢了拢自己的黑发，笑笑，继续回忆着：“当年有公司拿灵能者做实验那件事被曝光后，人们关心灵能者的一切，然后我说的那种片子就很有市场。”
“当时最火的一部片子叫《杀出绝命实验室》，主演是一个身材不高长相也不是很帅气的男人，祖籍大概是地球的小亚细亚，他凭这一部片子成了星际明星，不过之后因为公开表示灵能者理所应当受到管制和监控而被骂到退行，上下嘴皮子那么一碰，干没了自己的演艺生涯。”
秦夏微微皱眉，听工程师的描述，想起了一个名为帝皇的男人。
“我打算留下来，在这个时代找到我的一席之地，做点什么。”工程师突然话锋一转，凝视着秦夏，谈起了自己的命运，“我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就是维护舰船，懂点舰船维护方面的知识……”
“当然可以，这艘舰船需要你。”秦夏伸出手。
工程师点了点头，握住秦夏的手。
“只要不让我离开这艘舰船就行，它是我的家。”工程师说，“像我这样的人多少有点安土重迁，我其实也一样，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但有的时候就是逼不得已必须得离开……要说我真正的家乡，那还是我只听祖辈谈论过的地球呢……再怎么安土重迁也得迁移不是？”
“所以哪怕这艘船是考迪科那疯子的，我也把它当做我的家，因为当我选择接受考迪科的雇佣合同时我就选择了搬家。”
“……”
听着工程师所言的关于家的事情，秦夏忽然想起来自己知道的一件趣事。
在大远征中，影月苍狼偶然在一个死亡世界的地下堡垒里找到了一张地图地图，之所以说是地球的地图而不是泰拉的地图，是因为如今的泰拉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名为地球时期的痕迹。
漫长历史中的地质变化让地球产生了巨大变化，再加上各种军阀的轮番蹂躏……除了帝皇之外，没有人能认出影月苍狼找到的地图是画的哪。
可想而知，那个死亡世界上的人类殖民者有多怀念故土，以至于在距离地球那么遥远的地方还保留着一张家园的地图。
无论在人类哪个族群的哪种文化里，“家”都是被赋予了很多价值和特质的，以至于人类只要一提起这个词就会产生怀念的感觉。
秦夏觉得，眼前这个工程师即便只是从长辈嘴里听过地球，但似乎也把地球当做另一个家。
所以秦夏想了想，为了避免日后落下埋怨，还是对工程师说：“在你们那个年代你或许不能回地球，但在这个年代可以，会有人很乐意的带走你，把你安置在泰拉上。”
“泰拉？”工程师一愣。
“是的，地球。现在的地球就叫泰拉。”秦夏解释道。
“泰拉，泰拉，泰拉……”工程师不停地呢喃几次，接着苦笑道：“连灵族都会管人类种族的摇篮世界叫地球……”
秦夏猛然想起来一万年后因为基里曼和伊芙蕾妮的合作而来到帝国的灵族外交人员，灵族人出于尊重于是管泰拉叫地球，而高领主们不知道这帮子异形说的地球是什么玩意。
“看情况那颗星球变化巨大……算了。”工程师站起身来，环视整个廊道，“可惜这是一艘殖民舰而不是一艘军舰，对你们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应该用处不大，但好歹也是艘船，给我一些石人助手，我就能让这艘船正常运行。”
“石人……”秦夏摇头，“石人就只剩你见过的那一个，并且人类憎恨石人和铁人以及人工智能，所以这个要求是没办法满足。”
“那看来努凯里亚这地方的石人也被清理掉了？”工程师倒是并不意外。
在他那个年代，人类在铁人叛乱时遭受重创，是石人和少部分站在人类这边的铁人解决了叛乱。
但是人类也清理掉了一些有高智能的铁人，并开始逐步清理石人。
所以能看到布朗这个石人才让工程师感到些许惊讶。
“那你们有一万多年前遗留下来的舰船维护装备吗？人类科技断层了但总会有些没损坏的遗留物吧？还是舰船维护用品这么重要的东西……”工程师问。
秦夏表情复杂的沉默两秒才开口：“布朗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石人同类去哪了，或许运气不错的话还能找到他们。”
工程师茫然点头，接着坐回到地上。虽然他已经降低了预期，但他显然还是低估了亚空间风暴肆虐事件带给人类的影响。
在秦夏准备说你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即可的时候，布朗急切走来，汇报了一件事情：“那三个游客想要自尽。这事是那考古学家找我说的，她说她的朋友们只是通知了她，得知她不想死后就离开了。”
听到这话时工程师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在布朗也没说他们会去哪自尽的情况下泡在廊道里，像是知道自己那些曾共患难的朋友们会在哪自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