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生

    每天早上起床时，李维都要拿出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看看自己到底是李维还是叶润洲。有几次他照镜子，发现依旧是叶润洲的面孔，他没有灵魂穿越，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可随后醒来发现，叶润洲才是一个梦。这样的梦，有时候会连做好多个，一个套着一个，身份在叶润洲和李维之间来回变幻，弄得他疲惫不堪。


    1月14号清晨五点，被手机闹铃摇醒的李维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对着床头的镜子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脸，是李维没错了。昨夜他没有做自己到底是谁的梦。迅速穿好衣服袜子，在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戴上线帽和手套，下楼拉开洗衣店的卷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将李维仅存的一些睡意吹得一干二净。1月份的纽约很冷，不过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带上阿忠，李维出门去跑步，他一路向北，沿着地铁线，在朝阳和晨雾中，一直跑到了凯新娜公园。解开绳索，陪阿忠在公园的草地上玩耍了一会儿。对同样早晨随主人来遛弯的其它狗，阿忠没有任何兴趣，嫌它们智力低下，不愿抱团。它只陪人玩，它会和李维捉迷藏，玩猜东西游戏，还会算术。对接飞盘等普通狗爱好的项目，同样没有任何兴趣。


    玩了一会儿，牵上绳子在公园里跑一圈返回。路上阿忠会很好的控制速度，与李维并肩前行，避开行人与车辆。跑回洗衣店时，一人一狗都哈着白气。李维用软件看了下跑步的时间、路程和配速，比三个星期前有了一些进步，但还远远不够。


    体能是一切竞技运动的基础，没有良好的体能一切都是白搭。李维因为身材高大，高中和大学都进过篮球队，但都是很烂的球队。李维除身高之外的身体素质只能说一般。叶润洲不同，除了身高之外，他的速度、灵活性、弹跳、爆发等都相当不错。幸运的是，在灵魂穿越后，李维发现曾经叶润洲的身体特性跟着一起转移了过来，所以身材高了那么多，他的各项动作却完全不受影响，和174的小后卫一样。


    一个身高2米的大汉，拥有了1米7的小个子的灵活、速度、爆发和反应能力，还保留了肌肉记忆，他的篮球水平自然是暴涨。社区大学篮球队曾经的队友看到李维的不得分挑战后都来尝试过，全都惊讶于曾经迟缓的李维，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速度和反应那么快，短短半年时间进步那么大的吗？他们无一例外败下阵来，一分难得。


    当然，两个灵魂结合带来的身体变化，只是李维掌握的秘密武器之一，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回到店里，李维进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鸡蛋、香肠、吐司、牛奶，像不要钱似的吃，来补充蛋白质和能量，再给阿忠准备狗粮和新鲜的肉骨头。包括自己的早饭，这些都是李维用自己不得分挑战赚的钱买的。吃完早饭上楼回到房间，弟弟李约还没起床，正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兄弟俩从小住一间房，房间里一面墙钉着好几排书架，上面齐齐整整地摆满了漫画，足有几百本。其中以日漫为主，《海贼王》、《火影忍者》、《剑风传奇》、《JOJO》、《猎人》等，还有少部分漫威、DC漫画，甚至还有一些香港漫画，诸如《风云》、《霸刀》、《中华英雄》。在漫画册一旁，摆放着各种手办、纪念品、卡牌等，一看就是标准的漫迷收藏架。


    房间的另外一面墙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靠墙摆放了一个很大的黑色亚克力鞋柜，大约三十多个柜口，各种品牌和款式的篮球鞋像士兵一样整齐排列在透明盒子里。柜子旁边叠放了各色鞋盒，在鞋盒上方，墙上贴了一张勒布朗-詹姆斯的海报。是他2016年在克利夫兰骑士队夺冠时，抱着总冠军奖杯和FMVP奖杯的照片。


    李维拿起海报正下方的一个鞋盒打开，刚还在呼呼大睡的弟弟李约像被人紧了发条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鞋子没穿冲过来，嘴里喊“这是新鞋！限量版的！你不能拿，不能啊！”他伸手要夺下鞋盒，李维仿佛预测到他的动作，往后一退，把鞋盒高举闪了过去。李约个子比李维小很多，他奋力去抢却徒劳无功。


    “你再不把鞋还给我，我就把你的手办都扔了，漫画都撕了！统统撕掉！”李约无奈，只能大喊着威胁，声音充满了绝望。


    原来这一墙的漫画和手办，都是李维的珍藏。“随你，反正这鞋子我要了，下午有急用。谢谢。”李维淡淡道，似乎根本不担心那些漫画和手办，一来这些并不真正算他的珍藏，二来他知道李约没那个胆子。


    李约见威胁无用，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哭诉道：“大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之前就拿走我的AJ11限量，这双是我昨天好容易排队搞来的AJ35，特殊配色啊，你知道多不容易吗？我都差点和人打起来了。你就穿之前那双AJ11不行吗？那双我送你了行不行？再说了，再说…再说这是普通码数的鞋，你穿不上！不信你拿下来看看。”


    李维不为所动，道：“我昨晚上已经看过了，这是适合我的大码，谢谢你我的好弟弟。我说了现在用了你的鞋，以后十倍奉还。那双AJ11只能室外穿穿，去室内正规球馆打球，我还是要一双好的新的鞋子。”


    李约停止假哭，道：“你要去室内？你要去打比赛？”李维摇头，道：“我待会儿要去长岛篮网队试训，他们主教练给我发短信了。”一听到长岛篮网队，李约马上来了精神，起身问：“哥，你真的要打职业啊？你…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我怎么听着像做梦似的。又是不得分挑战，又是去球队试训。哥，你是不是中邪了？还是妈祖保佑开窍了？”


    李维用开玩笑的口吻回道：“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勤看漫画得到了超能力，觉醒了《海贼王》中的三种霸气。见闻色可以预测其他人的动作，武装色能让身体变硬变强，霸王色则能震慑全场，这三招用在篮球场上，还不是杀鸡用牛刀，小菜一碟么。”


    说是玩笑，可多少真话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李约连连摇头，说：“大哥你又哄我，看漫画得到超能力？你还不如说你练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成了超人呢！再说了，霸气…让我看看，你霸一个我瞧瞧，手臂能不能变黑变硬啊？”


    说着，李约假装去摸李维的胳膊，摸了两下，突然伸手去抢李维手中的鞋盒。哪知李维轻轻一闪又躲开，让李约再度扑空。李约惊道：“哥，你真有见闻色啊？”李维不屑道：“屁，你眼睛一直盯着鞋盒，以为我眼睛瞎啊？”


    李约拗不过大哥，只好将自己昨日排队等来的AJ35拱手奉上。李维也承诺，以后一定十倍奉还。“待我进了NBA，成为职业球员，各种各样的球鞋，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李维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饼先画起来，稳住自己的供货商弟弟再说。


    李约比李维小五岁，还在读高中，但已是法拉盛小有名气的球鞋贩子。他打小在美国长大，地道的黄皮白心华裔美国人。而李维在中国生活了七年，和东北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读了一年小学。二年级才被接到美国，来到纽约后很不适应，将近半年时间他在学校没有开口说过话。虽然法拉盛到处是不会说英文的亚洲移民，可是不一样的文化环境还是给小李维造成了很大冲击。


    李维的性格在冲击下变得自闭、自卑，青春期发育后暴涨的身高和体型并未增加他的自信，只是让他多了更多难听的绰号，以及增大了被攻击的目标。篮球一定程度上拯救了他，被教练发掘加入篮球队为他打开了新的生活局面。可惜他天赋太平庸，没打出什么名堂，只是人们嘴里“那个亚洲傻大个”。


    漫画是除篮球外另一个远离真实世界的途径，他沉迷于精彩的二次元世界，就连恋爱也觉得纸片人更加有趣。但导致他踏上绝路的，却是现实中所谓的爱情。在纽约，相信爱情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试了试这双AJ35，大小正合适，很合脚。这双鞋采用了新的气垫技术，在球场上的表现应该不错。现在，李维的心思全都放在下午的试训上，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和计划了很久，他不会失败。至于其它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哥，你为什么突然想打职业了？”李约认真地问李维。


    “因为想明白了，人生在世，总要有点追求。再说了，篮球，我真的很擅长。”李维回道，一边在收拾自己的装备，装入一个大帆布背包里。


    收拾好一切，看了眼手机，通知栏里挤满了各种消息，包括昨天要他号码的啦啦队女孩。自从成为小网红后，每天联系他的人相当多，部分谈合作，部分想交朋友，还有一部分就是约他的各色女孩。名气和金钱一样，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


    但李维的野心远不止于此，他一键清理掉这些通知，从书架上随机挑了本《海贼王》漫画塞进包里，便下楼出门直奔地铁站。现在才早上六点，约好的时间是10点，但早一些到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