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道歉

    场上陷入短暂的混乱，湖人球员过来查看詹姆斯的状况，这一下砸得不轻。篮网球员过来把李维从地上拉起来，李维握住哈登的手，这家伙胳膊真是又粗又壮，哪是一般后卫能有的。


    哈登一口白牙，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说：“兄弟，你真是个天才，第一个砸勒布朗脑袋的人。”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起跳早了。”


    “你的生涯最佳扣篮。”


    “本赛季最佳，我还有很多机会。”


    说完哈登捂着嘴偷笑，李维尽量严肃，让自己看起来无辜的样子，跑去查看詹姆斯的情况。裁判正在询问，问詹姆斯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如果头晕可能触发联盟的脑震荡协议，需经过一系列检查，符合要求后方能重回赛场。


    2011-2012赛季开始，联盟引入这条协议规则以保护球员健康。詹姆斯如果被砸出脑震荡，至少会缺席本场比赛，甚至更多，这对湖人非常不利。


    在队医的搀扶下，詹姆斯起身走了两步，转动一下肩膀，晃了晃脑袋，动了动脖子，问题不大，不用回更衣室。他身子骨确实好。


    李维虽不是故意，裁判在观看录像回放后，还是给了一个普通技术犯规，毕竟用球砸脑袋属于非篮球动作，具有一定危险性，需要做出警告。


    湖人技术犯规罚球命中，之后时间走完，上半场结束，篮网大比分领先湖人。李维拿下了5分4个篮板1次封盖和1个人头，相当不错的数据，作为一个首次登场的10天短合同球员，算得上优秀。


    从球员通道离开时，斯科特-米切尔不停朝李维招手，竖起大拇指，示意上半场表现完美。米切尔长舒一口气，今晚就李维这表现，他的故事一定有搞头。


    本来5分4板也算不上什么爆发，大部分球迷是不会看你防守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NBA赛场真正的一战成名都是得分爆发，如果能配上林书豪绝杀猛龙那样的表现就更好了。


    但李维这家伙另辟蹊径，斯科特-米切尔查看相机里的照片，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李维防守詹姆斯第一球，一个往后缩，一个空中乱舞，一静一动。李维手捧着篮球，和詹姆斯深情对视。李维篮下起飞扣篮，力劈詹姆斯脑袋。


    打开社交媒体和直播平台，关于这场比赛的讨论已经登上了热榜，直播间全是对篮网火力强大的感慨，以及对李维的好奇，而对李维的好奇主要因为他和詹姆斯的“互动”，而非他的防守。


    【In your Face，变成了In your Head！】


    【他要为老詹的脱发负一部分责任。】


    【这个扣篮我只能给9分，因为你扣了我的兄弟——德韦恩-韦德】


    【伙计，詹姆斯和韦德真的是兄弟吗？】


    【韦德表面会给9分，私下偷偷给100分】


    【没人觉得这家伙防守很好嘛？但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的球衣上他妈的连个姓名都没有。】


    众多调侃的弹幕、评论中，偶尔夹杂一两条对李维防守的夸赞。各直播平台、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也在拿这件事调侃，但他们手头都没有李维的详细资料，只有一个非常简洁的简历，也找不到一段李维过去比赛的视频。


    斯科特-米切尔接到NetsDaily总编打来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李维更详细的资料，或者比赛剪辑。网上能找到李维的比赛，可都是未剪辑的内容，不能在电视上播放。电视台的人电话打到NetsDaily的编辑部。


    “是的，我有，我还有关于他最详细的报道…OK，我会发到邮箱里，我还有本场比赛的一手照片，我也会传过去，但我能不能提个要求，给我报销这次出差的机票钱和住宿费？噢，什么叫考虑一下，我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早就看好他了，他试训的时候我就在跟！我……”


    总编下达最后通牒，要求斯科特-米切尔马上将李维相关内容打包发到单位邮箱，否则他有可能失去这份工作。至于费用报销，只说考虑考虑，因为这是斯科特-米切尔的个人行为，网站不会因为你采集到了有价值的新闻、照片，就为你负担费用。


    “该有的资料和内容总会得到的，这是互联网时代没有真正的独家。”这是总编和米切尔说的最后一句话，意思是告诉米切尔，别想着通过做独家报道一鸣惊人，现在咨询太发达了，消息传播无孔不入，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拿起手机就是一部摄像机。


    挂掉电话后，斯科特-米切尔从兴奋坠落到谷底，他疑惑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有意义吗？经此一役，李维将不再是无人关注的草根，后续肯定有很多人挖掘他的信息，自己写的故事，拍的视频，别人也能写，也能拍。


    所谓的独家，在这个信息泛滥的时代也没有那么独，其他人很快可以拿到复制本，可以洗稿，视频可以随意转发、剪辑，读者、观众不会在意这篇报道、消息，到底是谁发出来的，阅后即焚。


    与此同时，在篮网更衣室，却正发生着一场争论。


    上半场大比分领先，李维力劈詹姆斯，队内氛围很欢乐。李维已经得到了队友的认可，大家都是内行，防守好不好，早就看出来了，李维的防守能力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发动机性能一般，但气动布局和火控系统肯定一流。


    史蒂夫-纳什特意夸赞了李维上半场的表现，说他的防守正是球队需要的，对球队上半场的表现感到满意。原本话说到这里就很圆满，再布置一下战术，下半场好好打，即可赢下这场比赛。


    然而纳什在简单安排了一下战术轮换后，走到李维跟前，用建议的口吻和他说：“维克托，下半场比赛开始后，你找机会和勒布朗道个歉，那一下砸的很厉害，这不太好。”


    李维脸色一滞，缓缓摇头，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裁判已经判了我犯规，我没必要再多此一举道歉了。”


    中场结束时，纳什特意找到詹姆斯，询问一下他的情况。詹姆斯说问题不大，又问纳什这家伙是不是派来专门对付自己的，纳什说这是个很强硬的球员，但不是专门对付你的。詹姆斯说我需要一个道歉，纳什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更衣室的路上，纳什想或许李维是该道个歉以示风度，毕竟那是勒布朗-詹姆斯，联盟最有权势的球员，这对李维圈内的发展有好处。


    但李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纳什的“好意”，这让纳什有些拂面。他沉下脸说：“你现在不道歉，赛后那些媒体，还有球迷，也会不停的骚扰你，质问你，给你打上标签！你还要在这个联盟长久生存，有时候你得有一些风度。”


    李维耸耸肩，说：“我不在乎那些，我也不会道歉。如果我真的错了，我当时就会道歉，但我没有，虽然我造成一些伤害，但我付出了代价，得到公正的判罚，所以两清了，没有道歉的意义。”


    纳什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建议，被李维一个短合同球员当众反驳。哪怕你嘴上应承一下，待会儿做不做随你呢？现在更衣室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的争论上，纳什有点骑虎难下，是继续跟他争维护教练权威，还是就这么算了？


    见氛围不妙，德安东尼过来打圆场，他和李维说：“孩子，你打了半场好球，可未来还很长，史蒂夫是看好你，才给你一些建议，你可以不接受，但…这是好意，你要明白这点。”


    他又对纳什说：“史蒂夫，我们还在比赛，这些东西，赛后再谈不行吗？赛后有的是时间，我们注意力还是要集中在战胜对手上。好了好了，比赛要开始了，算了，大家准备上场吧。”


    争论到此结束，整个过程，作为球队老大的凯文-杜兰特一言不发，只是看热闹。凯里-欧文过来和李维说，“也许你是该道个歉”，他自己道过歉认为别人也该这么做。只有詹姆斯-哈登，用眼神和手势表示支持李维。


    李维原本雀跃的心情，因为纳什莫名其妙的建议遭到毁灭，他不明白为什么双方在比赛进行中，作为对手要因为一个正常的冲撞犯规和对方道歉，就因为他是詹姆斯？是粉丝最多，商业价值最高的球员？


    或许纳什确实是好意，处处都有人情世故，有人就有江湖。李维江湖地位很低，冲撞了大佬，道个歉说不定能得大佬青睐，最起码不用被媒体、粉丝泼脏水。


    李维曾经在职业联赛混迹多年，为了一份合同，为了能打上球，他也低声下气过，求过人，低过头。但最后他发现，人还是要靠自己，求人不如求己，你有价值，机会自会来找你。所谓人情世故，大家互相尊重，联络感情，交换利益即可。


    让我道歉去刻意讨好？门都没有。


    这次争论，让李维管中窥豹，看到了篮网队内重重的问题。纳什似乎没有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主教练，不是球员。作为球员你可以做和事老，球员有了矛盾冲突，你老大哥中间撮合一下，大家做个朋友，这没问题。


    可你是教练，是主帅，两军对垒，你手下无名小将力劈对手主将，你却让人给对手主将坟头上香，这仗还没打完呢！哪怕打完打赢了，你再出面装模作样呢？


    比赛中，教练要永远站在球员这一边，不然会让手下球员寒了心。


    球队老大凯文-杜兰特，教练和小弟有冲突，一言不发，事不关己，没有更衣室领袖的样子。你要么站主教练，维护教练权威，要么站小弟，凝聚人心。什么都不说看热闹，会让球员觉得这不是个能平事的大哥。


    至于欧文和哈登，他们各有各的想法，价值观念显然不同。欧文和杜兰特先来篮网，再拉上小乔丹，构成了篮网的主框架，他们三个是架子。而哈登属于后来者，对外他们是三巨头，但内部，哈登并不是铁三角的一部分，小乔丹才是。


    小乔丹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比赛出工不出力，刷刷数据，弄得上下都有怨言，只是球队在赢球，便没人问没人说。而哈登短短几场比赛，使用率拉满，作用最大。看当前杜兰特受伤，欧文这玻璃体质，后面的比赛，哈登肩上的担子不会轻。


    长此以往，不干活的有话语权，干活的却得不到尊重，越能干，活越多，到最后肯定怨气冲天。几乎每一个单位都有这样的问题，关系户占着茅坑不拉屎，老黄牛累死累活没人理。


    还有助理教练，篮网八个助理教练，却不是人多力量大，而是人多力量散。每个助理教练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每个人都无法得到主教练的完全认同。助理教练在篮网更像是咨询师，而不是教练的臂膀，缺少经验的纳什可能两条胳膊都挥舞不好，别说八条了。


    短短一天半时间，李维已经觉察到篮网队内矛盾重重，问题多多，只是被强有力的阵容和还不错的战绩压着。一旦输球，或者本赛季失败，这个高压锅肯定会爆炸。


    当然，李维并不在乎，篮网是他进入NBA的跳板，你别把我炸死就行。目前来看，还是炸不了的。况且李维曾经效力过的职业队，哪个内部的斗争都不比篮网少，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对李维而言都是小意思。


    至于NBA其它29支球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迅速调整好心态投入到下半场的比赛中，问题多归多，只要球场能胜利，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下半场开始后，篮网继续他们的三分轰炸，外线乔-哈里斯、哈登接连三分命中，维持着球队领先优势。不过进行到第三节中段，勒布朗-詹姆斯开始发力，他先是利用转换冲击篮下，顶开杰夫-格林上篮得手。


    接着左侧底角后仰跳投出手再中，以及右侧反击时，利用杰夫-格林在联防中的选位失误，接球冲击篮筐扣篮命中，连得6分。杰夫-格林的一对一单防被詹姆斯完全打穿，他快和詹姆斯一样老了，自然抵挡不住冲击。


    比分被迅速迫近，湖人分差缩小到了9分，个位数了。纳什叫了一个暂停，接着指了指李维，说：“准备上场。”


    虽然刚刚两人发生争论，但纳什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有借主教练的权力给李维穿小鞋，不让他上。否则按照道理，一个10天短合同球员，下半场关键时刻不让他登场，再正常不过。


    李维也不废话，他知道自己的任务，脱掉外套准备登场。


    暂停结束，詹姆斯一看，那个29号他妈的又上了！纳什这个骗子，还说不是针对我，不是针对我你上半场两节最后时刻换这个家伙上场？不是针对我，我刚刚打出一波高潮，你就换他上场？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看到李维，詹姆斯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上半场那一下真的够狠，他不信李维不是故意的。登场后，李维再度和詹姆斯对位，发边线球，李维给哈登做了一个相当完美的掩护，清空防守，哈登三分出手命中！


    和小乔丹、格林相比，李维的掩护要瓷实的多。小乔丹是还没挡好呢，就急不可耐的往里溜要接球进攻。而格林是身体不够硬，一撞就软绵绵被挤过。


    李维的挡人那叫一个硬，给了哈登充足的出手空间。


    接着到了防守中，李维紧紧盯住詹姆斯，他成功预判到给詹姆斯的传球，把球拨掉，导致詹姆斯接球不顺，战术已经没了一半。外线运球调整后的强投三分，却被李维踩准步点上前封盖，球直接被摁了下来！


    李维发现，詹姆斯的动作黑影比欧文、杜兰特要好预测多了，变化少，幅度也小，更不会像欧文那样出现模糊残影，判断难度较大。詹姆斯的黑影清晰、明确，判断起来较为轻松。


    盖掉詹姆斯的三分出手，拿下球权，李维传给了欧文，欧文运球快攻冲篮下上篮得手。一掩护，一封盖，李维很快用自己的表现，帮助篮网重新建立起两位数的领先优势。


    詹姆斯没料到这球会被盖，他暗骂了一句谢特，心想这小子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一旦缺少足够了解和分析的资料，詹姆斯就有点信心不足，他在比赛中精于计算，视野很好，也能记得住队友、对手的投篮热区，还有防守习惯等等。


    但李维的资料是空白，他无法做出有效分析，而且这家伙防守预判惊人，已经在他身上吃了好几次亏了。詹姆斯想到了科怀恩-伦纳德，甚至那家伙的防守，也不一定预判性这么强。


    湖人的进攻再度陷入低潮，反击势头戛然而止。随着欧文、格林连续投篮命中，分差再度回到了16分，安全区。


    而李维不光防守，也努力在进攻中融入球队。又是和哈登的一次挡拆配合，45度的挡拆顺下，李维接到哈登传球大踏步往里冲！


    詹姆斯又来协防，这次他不敢正面迎上来了，而是从侧面过来封堵。李维切入线路偏底线，詹姆斯压过来，把李维往底线挤，让他没有运球空间。


    李维的运球能力和爆发力，这球是肯定闯不过去的，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持球，来了个牢大支肘！一肘顶在詹姆斯胸口，把詹姆斯顶开，慢悠悠上篮命中。


    但裁判响哨，李维这球明显肘击犯规，詹姆斯则倒在地上，痛苦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脸，这肘也太他妈的疼了！他哪里知道这是凝聚了霸气的一肘，威力强大。


    这回李维真过意不去，过来拍了拍詹姆斯，说：“真是对不起，我糟糕的动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詹姆斯张开捂着脸的手指，看了李维一眼，满脸真诚。但他心想，这他妈是纳什安排的吧！我让他道歉，你让他先来一肘再道歉？纳什骗子的名头，在詹姆斯心中坐实。


    裁判看完录像回放，又给了李维一个技术犯规，两次技术犯规被罚下场。李维对此没有异议，自己确实肘击了。致敬这个球馆的主人后，李维光荣离场。


    路过替补席时，纳什拉住李维问：“你在干什么？把自己给罚下去了！”李维说：“你让我道歉的嘛，我就给自己一个道歉的机会。”


    看着李维离去的背影，纳什心想这家伙真他妈的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