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鬼缠

    李维曾来过斯坦普斯中心，好多年前来美国旅游，以球迷身份买票进场看球。球馆门口矗立着湖人巨星的雕像，约翰逊、贾巴尔、贝勒、韦斯特，球馆内悬挂记录湖人辉煌历史的冠军旗帜。


    今天李维以球员身份从球馆后台进场，客场更衣室。两小时前，科莫将所有装备提前送到，大伙儿先换上训练球衣，到场上热身。更衣室环境不错，虽装修简单，但干净整洁。


    李维刚脱下外套，看到欧文拿着一卷干草，正来回游荡，这里扫扫，那里挥挥。李维问：“这是什么？”欧文没有停，道：“鼠尾草，清扫这里的脏东西。”


    “这里…有什么脏东西？我看挺干净的。”


    欧文在李维附近挥了挥，看着李维：“很多脏东西是看不见的，就像病毒，坏运气，以及…恶灵。”


    “我可是个好人啊。”


    欧文没再搭理李维，拿着鼠尾草继续来晃悠，接着他离开更衣室，将这卷鼠尾草点燃，跑到斯坦普斯中心的球场上“杀菌消毒”。烟雾缭绕在球场附近，欧文像个跳大神的巫师，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李维望向杜兰特，杜兰特耸耸肩，道：“印第安的巫术，随他去吧。”


    李维知道很多球员都迷信，包括他自己，他现在是坚定的封建迷信战士，每天都要在心里拜一拜送他来这个时空和身体的老天爷。NBA球员的迷信主要集中在一些穿衣、饮食习惯上。比如内裤要反穿，比赛一定要穿某件内衬，袜子一定要两层，大学时的短裤一直穿到打职业不能换，比赛开始前要吃鸡爪等等。


    因为比赛状态往往不可控，尤其投篮手感，你不知道今晚是篮筐像大海，还是筐子加刚塞。明明感觉不错，偏偏打的很糟，球员会归罪于是不是某个仪式、细节没有做到位。一旦曾经做过的某件事，让自己状态奇佳，哪怕两者事实毫无关系，出于心理作用，他们也会坚持这么做下去。


    虽然坚持不一定会有好状态，但不这么做，很容易状态糟糕。这其实是职业球员面对巨大压力时的一种排解方式，将自己的表现寄托在外物和仪式上，可以减轻内心负担。


    不过像欧文这种赛前燃烧鼠尾草的印第安巫师仪式，在众多迷信中还是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了。李维心想，这和赛前烧三炷香，跪在篮筐下面求妈祖保佑，或者在更衣室对着乔丹画像掷圣杯，向乔老爷请筊有什么区别？


    杜兰特因为腿筋拉伤，无法热身，在场边坐着，拿一个篮球在地板上拍。球在他腿后来回穿梭，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李维三分训练，接过训练师传球，适应斯坦普斯的篮筐，不知今晚有没有上场出手的机会。


    训练过半，杜兰特朝李维招手，来到跟前，问：“嘿维克托，我们说好要一对一单挑的。”


    “没错，但你现在这个腿，只能斗鸡了。”


    “我找个人替我行不行？”


    “纳什行吗？”


    杜兰特笑着摇头，喊道：“凯里！凯里你过来一下！”


    欧文正跟着训练师突破训练，训练师手拿一个大泡沫棍干扰欧文的上篮。听到召唤，欧文过来问怎么了，杜兰特说自己之前和李维有过约定，要进行不得分挑战。自己伤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让欧文替自己兑现约定。


    欧文摸了摸鼻子，说：“带赌注，不然不玩。”


    欧文对自己的单挑极为自信，他曾向科比发起过挑战，五万美金，那时欧文只是个新秀。科比拒绝，喷他“回家问你爸爸你在和谁说话”。这场一对一始终没能成型，后来科比跟腱断裂大伤，退役，再后来科比死于直升机事故。


    “1000美元，钱我来付。”杜兰特说，拍球的手一直没停。


    “5000。”


    “5000就5000，加油伙计。”


    “怎么玩？”欧文问李维，他的手也不停运着球。


    “不得分挑战，三个球，你攻我守，进一个你就赢。”


    欧文咧嘴，摇头说：“这太不公平了，你一定会输。你防住我一个就算你赢。”


    “两个。”李维也不贪，三个太难，一个太少，两个还算公平。


    欧文看向李维，这小子确实有趣，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和过去欧文接触到的亚裔不同，在他看来很多亚裔眼睛没有光彩。不是因为眼睛小，而是人畏畏缩缩，不自信，或者看起来自信其实很怪，特别他们笑起来，又装又做作。仿佛一直处在某种焦虑中，那么的不自然。


    李维却很松弛，他新加盟球队，但不慌不乱不卑不亢，不讨好任何人，也不装清高，好像加盟球队挺久了。他和杜兰特走很近，凯文那家伙欧文知道，如果他不喜欢一个人，会直接甩脸子不搭理你。现在看，两人关系很不错，李维也没有特别去恭维欧文。甚至工作人员主动给李维拎包，真不可思议。


    “OK，两个就两个，5000美元朝我招手。”


    篮下清空，赛前的小节目，大家都喜欢，史蒂夫-纳什没有阻止，他也想看看李维这小子到底什么水平。单挑不代表一切，但能说明很多问题，一对一进攻和防守不行的球员，上限注定不会高。当前美式篮球基础教育，对个人单挑能力非常看重，没有个人能力打底，战术、团队都是空中楼阁。


    李维接过欧文递过来的球，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欧文可能是NBA历史上排得上号的，人球结合能力最顶尖的球员，有人会把他排在第一。他在弹跳、速度、爆发都相对一般的情况下，靠着超强的人球结合和控运技巧，将自己打造成高难度得分机器。


    就像一架飞机，本身发动机推力只是二流，也没有矢量喷管，却靠着巧妙的气动设计，和驾驶员高超的驾驶技术，具备了一流的格斗机动能力，它的导弹还射得特别准。


    李维的眼睛开始灌注霸气，他盯住了欧文，眼前的世界变得影影绰绰。将球扔回给欧文，放低姿态做好防守准备。李维并没有刻意降低重心，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对他而言，降重心反而限制移动。


    在欧文看来，李维的防守架势却全是破绽，这么高的个子，一对一单挑还直着膝盖，是放弃了直接当木桩子吗？欧文非常随意的胯下运球，找准一个时机，就要干拔三分出手，他认为对付李维，用不着突破。


    然而就在他起跳的瞬间，李维一个跨步上前，高高跃起，伸直手臂挡在了欧文面前。欧文还没出手，长臂已然扑了上来，这球投了就是被盖！欧文下意识调整出手角度，把弧线抬高并提前出手。


    躲过了封盖，但球力道、角度都不对，连筐都没沾，落到了地上。


    “该死，他这么坚决的吗？完全没料到。”欧文心里嘀咕，他冲上来封盖的那一下不是快，而是坚决。


    大部分防守人被突施冷箭，都不是因为慢，而是无法判断持球人到底是要突还是投。在犹豫之间，身体前后摇摆，最后反应就慢了，你本身速度再快爆发再强也没用。李维扑的这一下却异常坚决，起跳后封的死死的，这球换比赛里，欧文就传了。


    “一。”


    李维竖起食指，提醒欧文已防下一球。


    场边大家开始起哄，哈登大喊着“剃他光头！”杜兰特停下运球，拿出手机给乌度卡看李维个人账号里的不得分挑战视频。


    第二球欧文认真多了，他放低重心，像捕猎的猫一般观察李维的防守。依旧是看似普通，都是破绽的站位。膝盖微微弯曲，手臂没有张到最开。欧文意识到，他一定是对自己的预判非常自信，所以保持最多可能性的防守站位。既然如此，我看你能不能预判我的运球，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运。


    此时，李维的眼里，欧文身上的黑影出现，左，右，前，后，方向竟然不断变化。李维知道，欧文要开始蝴蝶穿花般的控运了，李维必须要跟上这些黑影，你不跟，对方的攻击轨迹也会变。


    比如对手运球假动作往左，再往右。你看出来了，我不往左，直接去右路堵你。行不通，你不跟，高手就直接左路突破，把你过了个干净。你必须也佯装往左，实际迅速往右，让他的假动作失去意义。本来是他骗你，现在，变成你骗了他。


    这个道理，李维实验了一天弄明白，用阿忠做的测试。又用了一周时间，掌握了基本技巧。两周时间，形成条件反射，不会再盯着影子发呆，想我该往哪儿去了。


    但欧文这眼花缭乱的控运，对李维而言依旧是巨大的考验。你身体要能跟上，还好他敏捷度很好，并且身体重心保持较高，不去特意压重心。于是，欧文猛然发现，自己钻来钻去，竟脱不开李维的贴防。


    “上帝啊，这家伙竟能跟住凯里不被甩开？”


    第一球大家起哄，以为李维是运气，靠着身高臂展，还有欧文的大意，封了他一个投篮，这很正常。可第二球欧文认真起来，使出了绝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李维完全跟上了欧文的脚步，并且将线路封的死死的。


    仿佛两个剑术高手在游斗，欧文不停出剑，他是联盟最快的剑，剑细而锐利，无数防守人被他刺伤刺死。而李维手持中国长剑，看似重且长，却用巧妙且角度最佳的运转，屡屡用剑身挡住欧文的剑尖，防的滴水不漏。


    双方就这么缠斗了十几秒钟，李维还是没有破绽，欧文都有些慌了，我他妈被鬼缠了？


    其实，破解李维这种防守的最好方式，要么靠绝对力量，我管你预测准不准，咣当给你撞开。要么靠绝对爆发速度，预测准了也没用，你跟不上。要么靠绝对高度，我就是比你高，你够不着。


    可惜，欧文这三样一个都不沾。力量、高度不用说，欧文速度其实很快，但他不屑用启动那一下爆发，就是要靠技术。一旦开始运球，失去了爆发加速，就真的陷入了李维的泥潭防守中。


    当然，李维也很吃力，精神和身体都经受着考验。一般后卫，被李维缠上，三两下要么失误要么被断。欧文是真正的人球一体，李维无法断球，而且不敢有任何大意，稍有大意，就是被过。


    果然，在两人连续缠斗快20秒的时候，李维一个注意力涣散，欧文抓住机会背转身过掉李维，从底线穿越，上反篮得手。拿下一球。


    进球后，欧文竟激动的振臂怒吼，看样子这球是真把他给防上头了。


    欧文以为自己连续快速的变向、转身，外加无人可比的人球结合，能很快甩开李维，甚至给他来个扭断脚踝，一屁股坐地上来个下马威。哪知道鬼缠身，差点被缠死。也就是欧文控运能力真的强，换个球员为了护球就不得不持球，陷入死球状态就完蛋了。


    回想刚刚的攻防，欧文竟有头皮发麻之感。吼完后，他回头朝着李维伸手碰拳，道：“防的真漂亮，你的防守是和谁学的？”


    “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谢特，还有一球，定胜负吧！”


    就在两人要一决胜负的时候，史蒂夫-纳什却叫停，说热身结束，大家回更衣室休息，准备晚上的比赛吧。纳什已经看到了李维的防守能力，1:1的结局是最好的。欧文赢了没意义，输了心里留疙瘩，对更衣室不是好事。


    众人都觉得扫兴，欧文表示自己想比试完，纳什连连摇头，说：“时间到了，湖人队要使用场地了。”


    在球场另一侧的球员通道，卫冕冠军洛杉矶湖人球员纷纷入场热身，走在最前面的是勒布朗-詹姆斯，他到中场和欧文握手拥抱，寒暄了两句。李维跟着队友和工作人员，简单收拾一下，从通道回更衣室。


    李维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勒布朗，这是他今晚真正的目标，一战成名的机会。对于机会，李维一向抓的很紧，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