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名单

    法拉盛的街景和中国四五线小县城的风貌没有太大区别，有些地方甚至略有不如，比如道路狭窄，建筑破旧。路边几乎所有店铺招牌都是中文，杨国福麻辣烫、海底捞、重庆老灶火锅、南翔小笼包等等，行走在这边，很难想象这里是号称世界第一大城的纽约。


    李维对这里的一切感到熟悉和舒适，直到坐上地铁轻轨开往长岛，玻璃窗外的一切才变得更像美国，更像纽约起来。


    在美国没有自己的车确实相当痛苦，虽然纽约有发达的地铁网络，但地铁只有干线，许多地方抵达需要转乘公交。从法拉盛到拿骚体育馆，最快的公共交通也需要1小时50分钟，纽约糟糕的地铁环境更加重了旅途的痛苦程度。


    不过受病毒影响，地铁系统一直在进行卫生大检查，人们纷纷戴上口罩，倒是让地铁环境好了许多。


    李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卡其色裤子，戴着线帽、黑色口罩、套头耳机和一个褐色帆布包，2米的庞大身躯，只露出一双黑色的深邃眼睛，活像个悍匪或者恐怖分子。


    当他进入车厢时，其他乘客明显受到一些惊吓而主动远离，尤其远离他的帆布包。这让李维始终有宽敞的地方可坐，路途中轻松许多。


    手机刷着最近两天的新闻，詹姆斯-哈登被交易到布鲁克林篮网的消息引爆了篮球圈，到处都是相关的推文和讨论。哈登，杜兰特，凯里-欧文将组成三巨头，冲击总冠军。


    李维看着相关的报道和评论，感到这一切距离自己很近又很远。NBA，哈登，杜兰特，欧文，他们都是站在篮球圈塔尖的人物。


    而自己呢？要为了一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发展联盟试训机会而努力。关掉手机，李维不再去关心那些太远的事，十点钟的试训更重要。


    上午八点半，公交车停靠在亨普斯特德大道一个小小的公交站台前，李维下车。黑人司机开门，对李维道：“伙计，下次穿得普通点，我以为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趟车了。”李维笑道：“你错过了一次登上头条的机会。”


    站台周围一片空旷，道路很宽阔，建筑低矮而稀疏，抬眼就能看到远处的拿骚老兵纪念体育馆，在阳光下它闪着银色的光芒。这座有40多年历史的老旧体育馆经过现代化改造后，披上了一层鳞片似的金属栅格外套，远远望去像一只不锈钢大碗。


    球馆大厅的签到处，李维交了150美元的报名费，并递上一份简历。他的篮球经历乏善可陈，社区大学篮球队中锋，打过NCAA三级联赛，数据表现平庸，没有任何个人和集体荣誉。


    他向一些低级别球队投递过试训申请，无一例外遭到拒绝，连受邀请资格都拿不到，其中就包括长岛篮网。有一封拒绝邮件很贴心地劝导“不要浪费报名费，去找一份工作吧”。


    在美国职业篮球赛场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数不清的球场高手，连在职业球队获得一席之地的资格都没有。对自己很有信心却始终没有展示机会的李维，想到了利用网络积攒名气，吸引球探注意力的法子。


    顺便，篮球网红也是一条备选之路。只是没想到，一切颇为顺利，他搭上了罗平，再利用罗平搭上了麦卡利恩。


    一个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信息，摇头说：“你的名字不在试训名单里。待会儿把钱退给你。”


    “是布雷特-布里尔迈尔让我来的，我有他发给我的短信。”李维解释。


    “我只看名单。”工作人员声音冷硬，看样子布雷特-布里尔迈尔这个名字不太好使。


    没办法，据李维了解，这个布雷特也是新官上任，刚刚成为长岛篮网的主教练，也就是布鲁克林篮网的发展联盟下属球队。掏出手机给布雷特打了个电话，却还是无法接通。


    李维骂了一句谢特，有些人的电话比市长热线都要难打通，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号码不在布雷特的白名单上吧。


    只好在大厅等候，李维拿出一个篮球练起了指尖运球。前世做后卫时，他的控运非常好，毕竟174的身高没点绝活是没法在职业赛场生存的。来到这个身体后，这些技艺和神经反应竟然没有消失。


    所以李维2米的大汉，控运能力相当出色。不过这里是美国，拥有超强控运能力的大个子比比皆是。李维知道这不是自己真正的优点，他真正的优点是防守，是上天赋予他的特殊能力。


    到体育馆大厅报名签到的人络绎不绝，工作人员的桌子旁黑大汉越来越多，在名单上的都进了体育馆内换衣服热身。


    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工作人员的玻璃水杯，杯子落下，就在众人要惊呼时，蹲在一旁的李维一伸手将杯子接住，在离地十几厘米的地方。


    李维将杯子稳稳放回桌子，擦了擦手。大伙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位黄皮肤的小子，他的肤色在这里可是稀罕物。刚刚将杯子碰倒的是个前额秃顶的黑人老头，他来到李维跟前，打量一番道：“好身手。你是来参加试训的？”


    李维以为他是球队工作人员，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又或者五十多？反正黑人不显年轻也不显老，很难猜他们的年龄。只是从他的发型看，绝不是年轻人。


    “是的，不过不在名单上。”


    “想想办法吧，加油小子。”


    黑人老头鼓励了李维一句，转身在工作台上签字、交钱，然后拎着包进了体育馆内。李维感到惊讶，难道这老头也是来试训的？他几岁了？老头都能来训，我却不在名单上？


    看出了李维的惊讶，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解释说：“凯尔文-戴维斯，62岁，新泽西人，试训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个。”


    李维大感惊讶，道：“WTF，62岁的老头都能参加试训，那是个人就能交钱试训对不对？为什么我却不在名单上？”


    工作人员又解释：“待会儿会有记者过来采访他，采访的主题是篮球，梦想和年龄。他是年龄最大的试训新秀，整个历史上。”


    李维恍然：“新闻曝光，宣传价值。”工作人员耸了耸肩，默认了李维的说法。


    NBA也好，发展联盟也罢，只要是商业联盟一定会重视噱头，需要新闻宣传点，最好是正面的，励志的，体育行业嘛。


    发展联盟本来曝光度就很低，选拔试训连上新闻版面的资格都没有。除了少量幸运儿能升上NBA签下短合同，绝大部分人不会在媒体上留下一行字。


    而“62岁的试训新秀”这个噱头，值一篇专题报道，那凯尔文-戴维斯在名单里，自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的手没烫着吗？杯子里刚接的水。”


    “噢？呃…有一点，但我没事，我练过。”


    “练过什么？功夫吗？我就知道，你刚接杯子的速度，哇，像电影里一样。”


    之前很冷漠的工作人员和李维渐渐熟络，两人攀谈起来。他叫卡洛斯，拉美裔，在球队担任外勤行政工作。


    他告诉李维，布雷特-布里尔迈尔新上任，这次试训召集的人特别多，有四十多个。但最终能选上的，估计就两三个，甚至一两个。


    李维介绍了一下自己，把推特账号推给了卡洛斯，卡洛斯看了他发的视频，惊叹道：“你的防守真不错，你应该在名单里！”


    “能把我加进名单吗？”


    “抱歉不能。但你有布雷特的短信，你可以直接找他。”


    又过了一会儿，卡洛斯拍了拍李维，指了指径直走来的一个白人瘦高个，说：“布雷特来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