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消失

通天峰后山附近的房屋中。

轻轻的疏束，小心翼翼的动作，细心之至的呵护，抚顺着她的每一根秀发，每一个细节都是用心备至。

张小凡认真的面上，露着平静的温和。

突然，张小凡的身体红了一下……

“我进入青云门之后，性格就一直要强，凡事都不要其他人的照顾。”陆雪琪又开口了，今日看去却是十分的温柔，语气也变得委婉柔和，没有了平日的庄态样子，轻声地说道：“这是第一次让别人为我梳头，也是我唯一的一次。”

张小凡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的开心。

“你想说，你今生只愿意让我一个人为你梳头？”张小凡轻轻的声音，问道。

“只是对了一半。其实在我心底，这个对我而言还有另外的一个意义。”说着话，陆雪琪自己先笑了一笑，轻声淡然地说道：“我曾经想过，若是我第一次让别人为我梳头，那必将会是我的成亲之日。所以今天，我想让你为我梳头。”

张小凡面色一顿，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今日，我们成亲了……”陆雪琪面色肃然认真，声音轻柔婉和，却仍然是平日的坚定语气，肃然道：“既然已成为了夫妻，那么无论生死，我都会陪你一起。”

张小凡的动作赫然一顿。

停了一阵，张小凡轻轻的声音，道：“琪儿，这一次，我想一个人走。纵然我们之间有过承诺，但是我，还是不忍看着你也一起……”

“你知道，你是劝不住我的。”陆雪琪伸出柔弱的手，向上抓住了张小凡的手。

“生不能相守，死可同穴！”

前山的广场上。

“三日必死丸？”小环惊慌的大叫着，哭泣着：“张小凡哥哥你把三日必死丸吃了？你怎么能这么做，我还没有解药呢？”

“大哥！你坚持住，我们想办法，我们一定能救你……”杨焰心抓着张小凡的手，叫嚷着。

“嘭！”

“嘭！”

继续爆破的血崩，毁灭着张小凡的身体。

震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不用了，我与兽人王斗法，依靠此药维持，此刻药力早已渗透了我的身体，反噬起来也最是彻底……”张小凡望着这些关心他的人，最后微笑着，随着身体“嘭”“嘭”的爆体声，声音也渐渐的微弱，道：“我最是清楚，已经无救了。你们不用再为我烦恼了……”

金瓶儿的眼眶中流下了泪水，野狗道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小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还对我有所亏欠，我现在就要你活着！”曾书书悲痛的面，紧紧地抓着张小凡的身体，厉厉地喊道：“我就要你活着，其他的我都会帮你解决，你只要活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现在要你留下来……”

张小凡把头转向曾书书，弱弱的道：“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活下来！”曾书书抓着张小凡，大叫着：“我放弃对碧瑶的仇恨，我也不要你的报答，小灰我也不要了，那些书籍我也可以全部扔了，好不好？我只要你这个朋友，好不好？……”

“对了，收魂术！”小环突然叫了起来，用力擦着面上的泪水，决然地说道：“我可以用收魂术，让张小凡哥哥起死回生……”

杨焰心四人一惊，全部看向小环，如同在看着救星一样。

“收魂术招魂，首先要有魂魄……”张小凡虚弱的声音，仿佛在苦笑着，又像是在安慰着小环，慢慢地说道：“我成魔之后，早已没有了魂魄，一身毁灭则全部终结而逝……而且这次，连身躯都不会留下……”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杨焰心大叫起来，紧紧抓着张小凡的手，决然地叫着：“大哥，你告诉我，什么办法可以救你？就算千难万难，我也一定能办到！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血崩的身体，血水四溅，残缺了身体，溅红了每个人的身体。

张小凡摇了摇头。

“我最后还有话，你要答应我……”张小凡看着杨焰心，杨焰心慌忙的点着头，叫道：“大哥你说，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办到。”

“……若是瑶儿有事，你、你必全力帮助。”张小凡努力的张着嘴，气息越来越弱，继续道：“……琪儿我知道，若是她活、活着，你也帮助，若、若她随我……就、就与我同葬……回……草庙……”

“大哥，我答应你。”杨焰心满面泪水地回答着。

狐岐山附近的神秘花坛。

张小凡的身体，越来越是发红。

碧瑶对此视若无睹一般，只是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是僵硬。

“小凡，答应我的事情，就要永远算数哦……”声音说到最后，碧瑶忽然哽咽了起来，紧紧地抓着张小凡的手，眼眶泪盈，涨满了泪水。

张小凡也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我是我心口的一滴血，我的话，就是我心中的承诺，我会永远记住，并且做到。”

“真身离开了我，至少还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留在这里……”泪水终于夺眶而下，碧瑶努力在坚强着，不哭出声音，不让自己感觉在流泪，颤动的声音，在滴滴地说着：“你不要再离开了，你是你自愿留下的，是留给我的，最重要的！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失去你留给我的唯一了……”

“我不会离开……”越来越红的张小凡，身体慢慢变回了血色。

“你在撒谎……”哭泣的泪水，铺满了她的面，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一眼，撕痛心扉的声音叫道：“你明明什么都不能给我，为什么还要留下幻想？留下这些空话？你连欺骗我都不会？”

“我会遵守，对瑶儿的承诺……”

逐渐地退化身体，正在缓慢缩小消失的张小凡，双目在深深看着她……

通天峰后山的房屋中。

一朵鲜艳的小花，不知生长在什么地方，被张小凡发现之后，戴到了陆雪琪的头上。陆雪琪看着那朵花，满面笑容。

她的头上，只戴过张小凡送的小小花朵。

张小凡也在满是欢喜的笑着，可是身体却在逐渐地变红。

“小凡，成亲之后，我们就要永远的在一起……”陆雪琪与张小凡面对着面，深情的目光互相对视，说着轻轻无关的话语：“……你的房子不用盖得很大，只要有我的位置，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我以后教你做饭，教你做汤，还要教你怎么藏东西，怎么去防备一只猴子的偷袭……”张小凡说着话还笑了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

陆雪琪眼眶出现了泪水，却努力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努力的装作平静，看着他的眼，故作冷静地说道：“……若是在草庙村，我们可以多建几个房子，以后收留一些可怜的人。然、然后，你做村长……”

“……好，我以后带领他们，只做耕种田地的事情，我来保护我的村民，绝不让他们干涉到其它的事情……”张小凡想用手去拉住陆雪琪的手，可是身体退化的很快，血光迅速就化去了他的手脚。

“……我们一言为定，一起去组建那样一个美好的村庄。”陆雪琪眼神晃动的看着他，看着他最后退化到只剩下了一张面的眼睛，她眼眶之中的泪水终于崩溃，流下了她的面。

“小凡，你为天下做的事情，太多了……”

哽咽的声音，在房屋之中久久的回荡，顺着山风，传给已经听不到声音的人。

广场上。

几个人痛哭的抱着，中间那个已经没有了完整样子的人。

血崩的声音，却换在他的身体之中持续的响着。

“无论他是生是死，都再与我焚香谷，没有半分的恩怨了……”燕虹站了起来，看着满是静声的正道同门一眼，留下了一句话，哀伤的转过面去，直接离开了广场。

“我罗金门与他，从此再无关系。”叫得最凶的掌门，现在也低下头去，转身离开了广场。

“同天派也是……”又一个掌门离开了广场。

紧随着，每一个掌门都留下这样的一句话语，相继离开了这个伤感的地方。

“现在你们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救我大哥？还是在表明你们的‘大义’吗？”杨焰心愤怒的高声大吼：“我杨焰心誓不与你们正道为伍！”

无论听到还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没有去理会他。

继续说着那一句相同的话语，摆明再与血魔无关之后，逐渐全部离去，片刻之后，就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广场，和几个正在哭泣愤怒的身影，围着一个正在化成血水的身体。

在这个千年正派的广场上，几个人大声地哭啼。

可是即使再大声的呼叫，再是鸣骂这个世道的不公，正道全部远去，也是没有人听到了。

狐岐山附近的神秘花坛。

一滴血，滴落到盛开的伤心花之中，崭白的伤心花悄然色变，变成了一朵花瓣鲜红的花，在群花之中一枝独秀，望去鲜艳异致。

只是那个染红的血色，却让人心痛百转。

碧瑶看着那朵伤心花，悄悄地看得痴了。

他完成了承诺，守护在花之中，变成鲜红的花朵，日后将会陪伴着她，成为永远的陪伴，再也不会离开她的身边了。

“如果我的下一个承诺，是要你活着，你会答应我吗？”

碧瑶看着伤心花上面的鲜红血液，流着面上的泪水，痴痴地问着。

通天峰后山的房屋之中。

一滴血，落到了陆雪琪的手上。

一滴泪，顺着陆雪琪的面，也落到了上面，融在了一起。

“生不能相守……”

在房屋的墙上，拿下一柄普通的剑刃。

脱开剑鞘，利刃的光芒，映照着陆雪琪决然的面容。

“……死可同穴！”

一手将血与泪，紧紧地握在手中。

一手持剑，把剑刃架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面。

决然划去……

突然，一只手猛然出现，快速抓住了陆雪琪脖子上面的剑。

广场上。

没有日出的早晨，也注定了今日不是一个好天气，至少这里没一个人的心情是好的。

乌云滚滚翻动，天亦伤悲，悄然的下起了雨来。

片刻后，雷雨大作。

青云门的弟子，担心广场上的众人，出于好心的带了几把伞过去，却突然发现广场上面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只有那大片的血迹，如同是他故意残留在这里的一样，渗透进入了广场的石土里面，染红了这个地方。

血红的一大片地方。

暴烈的雨水，冲刷不掉丝毫的鲜红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