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烛光之下,容隐脸色苍白灰暗,若非刚才还听他说话,上玄几乎便要以为见到了一个死人,并且还是死了多日的死人,“怎么会这样?”他指着容隐,目瞪聿修,“我不信我那一剑能将他伤成这样,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早已死了。”聿修缓缓地道,“死在三年之前,他黑发转白,乌木琴碎的那一天,现在的容隐,不过是未死之魂,附于已死之身上,苟延残喘而已。你那一剑,如刺在三年之前,即使是刺中旧伤,也不过是外伤;如今他非但伤在旧患之处,还是已死之躯,自然……便是这样。”

  “什么未死之魂,已死之身?”上玄越听越惊,“他明明没死!他几时死在三年前了?他要是三年前便已死了,现在又是什么?鬼吗?”

  聿修眉心微蹙,容隐如何死而复活,他其实也不大了然,只能道:“他当年确是死过,只不过圣香为他施了招魂术,不知怎样,容隐死而复生。但死而复生之人,身体便与生前大不相同。”

  “招魂术?”上玄冷笑,“世上哪有招魂之术?胡说八道!”

  聿修也不生气,缓缓地道:“我从不胡说。”

  上玄的冷笑戛然而止,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世上胡说之人多矣,但聿修却绝不会信口开河。“他方才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再等一会,无人救他,他便真的死了。”聿修淡淡地道,“他死了,你便是凶手。”

  “你方才不是救了他一次?”上玄冷冷地道,“如今再救一次便是。”

  聿修笔直地站在那里,似在沉吟,容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渐渐透出死灰之气,上玄忍耐不住,怒道:“你刚才是怎么救他的?”

  聿修眼神清澈,仍很镇定,缓缓地道:“衮雪神功,乃是天下第一等烈性,修炼时经历寒窖饥寒之苦,终能破窑而出,得见天日,可见生气旺盛,远胜常人。”

  “那又如何?”上玄看着容隐的脸色,他本该盼着此人早死,或者死于断头刀下,或者被自己手刃,最好死得残酷无比,才能抵他逼死赵德昭之仇,但此时见容隐脸色灰败,命在呼吸之间,竟是心惊肉跳,心里极不安定。

  “要让他恢复很容易,只要活人以生气灌入他丹田,助他行功,暖他气血就行。”聿修淡淡地道,“你的生气旺盛,把他扶起来,用舌头撬开他的舌头,自口中渡入生气,他很快就会醒来。”

  上玄一怔,聿修却缓步倒退,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他,竟似笃定了等他救人。

  这等救人之法,定要四唇相接,上玄“嘿”了一声:“聿大人也有不敢做的事。”

  灯光之下,聿修白皙的脸颊没有丝毫变化:“事分利弊,你来救他,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

  上玄一声狂笑,笑中分明有讽刺及自暴自弃之意,揽起容隐,自口中灌入一口生气,一怒之下,他提起衮雪神功,一股真力同时渡入容隐体内,催动他血液流动,片刻之间,容隐脸色由灰变白,长长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微微一怔。

  “你真是个活死人?”上玄冷冷地问,将他放回枕上。

  容隐不答,目光疾快地在上玄身上一转,坐了起来。

  “你那一剑,耗尽他这几年聚起的一点元气。”聿修道,“此时你若要再杀他一次,易如反掌。”

  上玄顿了一顿,突地冷笑:“我岂会落井下石……等他伤势痊愈之后,我想杀他之时,再杀不迟。”

  聿修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容隐自床上坐起,方才那封信笺跌在地上,他拾了起来,缓缓展开。上玄跟着凝目望去,只见信笺之上神歆笔迹文秀,工工整整地写道:“桃花蝴蝶之毒,乃属虫孑之类,因毒蝶品种不一,年年有变,故解毒极难。自有载以来,解毒之法有三,其一为柳叶蜘蛛,该毒虫为桃花蝴蝶天敌,已于百年之前绝种;其二为‘百解蒲草’,此药能解十三种剧毒,尤对虫孑之毒有效,然名医山庄已无存药;其三为‘饮血之法’,以三十六朵‘雪玉碧桃’、一钱‘何氏蜜’,百只‘桃花蝴蝶’调毒,粹于兵器之上,制成毒刀。饲养活猪一头,每日以毒刀微伤猪背,一月之后,生食猪血,或能解毒。”

  这解毒三法,要么解药早已不存世上,要么近乎奇谈,看过之后,容隐和聿修都是眉心深蹙,聿修沉吟良久:“上玄,那‘蒲草’解药,似乎宫中尚有,或者可以……”他看了上玄一眼,“怎么?”

  “那瓶药被我出宫之时带走,一直都在配天身上。”上玄淡淡地道,“所以她救了华山派满门。”

  聿修和容隐相视一眼,他们都深知配天的脾气,东西不要了便不要了,上玄给她的药她既然要送给别人,自己决计不会留下一星半点。华山派在密县一役死了七人,多半“蒲草”之药已经用尽,是否尚有留下,还要问华山派掌门崔子玉方才清楚。至于“饮血之法”,那“雪玉碧桃”、“何氏蜜”,甚至“桃花蝴蝶”都是难得之物,多是不可能之事,如有人能凑齐这些事物,已是江湖中一段传奇了。

  “上玄,”容隐凝视了那张药方半晌,冷冷地道,“明日‘胡笳十八拍’五人,要杀你报仇,白堡纠结了不少高手,坐阵围观,你若今夜要走,谁也拦不住你。”

  “嘿,我为何要走?”上玄也冷冷地道,“即使人是我杀的我也不走,何况本就不是我杀的。”

  “那明日你应战便是。”容隐淡淡地道,聿修亦是淡淡的,仿若明日之战毫不冤枉,他们乐见其成一般。

  明日之战,上玄自是毫不在意,过了一阵,终是忍不住问道:“配天……她在哪里?”

  “她尚不知道你身中剧毒。”容隐道,“不过不必多虑,她虽然任性,但并不莽撞,”顿了一顿,他闭上眼睛,“纵然你让她失望至极,她也必是为你找白红梅去了。”

  上玄全身一震,咬住下唇,本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转过头去。

  “上玄,”容隐闭目之后,倚床养神,突地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当年带她走的时候,说过永远不让她离开吗?”

  上玄的颈项刹那挺了起来,僵硬半晌,他说:“没有。”

  容隐点了点头,未再说话,聿修看了上玄一眼。上玄说出“没有”二字,心头陡然一阵慌乱茫然,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始终没有发现,见聿修看了自己一眼,他怒眼瞪了回去:“干什么?”

  只见聿修雪白秀气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想到了什么。上玄一怔,突地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性子冷静思维谨慎,但这容易害羞的脾性还是没改啊?“我听说——我听圣香说——你娶了百桃堂的老板娘?”

  聿修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始终未曾褪去。

  “你也会爱上一个女人,真是奇怪得很。”上玄道,何况那女人从前是个妓女,现在是个老鸨。

  聿修淡淡一笑:“我奇怪的是,我也能为爱我的女人,付出一些什么。”顿了一顿,他缓缓地道,“她常常说她想要的并没有那么多。”

  不知何故,听见这句话后,上玄突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有许多事自心底翻涌而上,似乎有千百件琐碎的小事都做错了,而他却不记得究竟做错了什么。

  聿修的这句话,让他有一种……仿佛自己并不成熟的感觉。

  雪玉碧桃是一种奇花。

  此花只有武林千卉坊方有,碧桃年年春天盛放,虽然美艳,却是俗花,而雪玉碧桃一树只得一朵,开花之后大半年都不会凋谢,千层花瓣百点蕊心,雪白通透十分无瑕可爱,更有解毒之效。此花绝代之姿,千卉坊主珍若性命,轻易不肯示人,更不必说相赠。千卉坊虽说养育数万本花木,有百花同开之园,这雪玉碧桃也不过四十株而已,花开之时大如碗口,如冰雪雕琢白玉铸就,然其清新水灵之处又岂是冰雪白玉所能比拟?江湖中人人皆知千卉坊主一生唯爱雪玉碧桃,从未有人想过会从他手中获得一枝半朵“雪玉碧桃”,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

  但今日千卉坊中一片狼藉,花木凋残,屋宇倒塌,过往花团锦簇的小径回廊之中鲜血处处,每行一步几乎都可见千卉坊中弟子的尸身。蜿蜒的鲜血自房屋、花廊、林木等处缓缓流出,最终流入千卉坊花潭之中,那清澈安详的水面上晕开浓重的一层血色,血水上盛开的白莲仍旧幽雅脱俗,观之令人毛骨悚然。

  四月五日夜里,江湖千卉坊为人血洗,满门五十五人,全悉死于一夜之间,花园中花木凋残,枝头三十九朵“雪玉碧桃”不翼而飞。凶手所施展的武功近于阳热之力,杀人之后千卉坊燃起大火,烧塌了大部分房子。

  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掌力引起大火,此类武功,让人不得不想到“衮雪”,如此杀人,亦让人不得不想到“胡笳十三”之死。第二日清晨,江南丰打开后华院大门,却见锁链委地,上玄不翼而飞,千卉坊就在江南山庄东南,以上玄脚力,不过一个时辰便到,即使他已在江南山庄多日,也不能证明他和千卉坊灭门一事无关。

  “江湖风波迭起,想千卉坊主一生爱花,从未与人结怨,却落得如此下场……”江南丰叹息一声,“此事若不能查清,势必大伤武林正气。”

  “密县桃林一事早已令人惶惶不安,千卉坊被灭门实在火上浇油。”江南丰身边一位白衣老者道,“无论赵上玄是不是真凶,我等都该放言凶手已经被擒获。若赵上玄就是凶手,那自是最好,即使他不是真凶,我等将他推出,一则可抚平江湖中兴起的低迷之气,安抚受害之人;二则我们暗中查找真凶,也可起到声东击西之效。”这名老者复姓诸葛,名智,乃是施棋阁军师,一向以足智多谋闻名江湖。

  “但他若不是凶手,如此做法,岂非辱人名誉,置他人生死于不顾?不是正道中人所为。”江南丰皱眉。

  “江大侠所言,难道已确认他不是凶手?”诸葛智羽扇微摇,“‘胡笳十八拍’惨死,千卉坊灭门,杀人凶手如此武功,除了‘衮雪’,何人能当?何况昨夜他脱困而去,千卉坊即被灭门,为何他前日大前日人在后华院,千卉坊无事,而他一脱困,千卉坊就遭血洗?江大侠难道你没有想过其中关联?”

  “但是他若脱困,为何不血洗江南山庄,却要血洗千卉坊?”江南丰眉头紧皱,“于理不合啊!”

  “嘿嘿,江南山庄有‘白发’、‘天眼’坐镇,即使‘白发’伤重,‘天眼’仍不可小觑,他身中剧毒,如何敢轻易在江南山庄动手?千卉坊离此不远,且‘雪玉碧桃’是‘桃花蝴蝶’解药之一,他定是前去抢药,千卉坊主不肯,于是血洗千卉坊。”诸葛智冷笑。

  江南丰微微一震:“解药之一?那‘桃花蝴蝶’竟然有解?”

  “世人皆以为‘桃花蝴蝶’无解,却不知‘雪玉碧桃’、‘何氏蜜’、‘桃花蝴蝶’三味调在一起,毒性减弱,若寻一活物,以毒养血,再饮下毒血,就可解毒。”诸葛智道,“凶手既然抢夺‘雪玉碧桃’,若不是上玄,难道还有别人身中此毒,需要解药?何况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一夜之间血洗千卉坊,连杀五十余人,无人能逃?”

  江南丰为之语塞,长叹一声:“此人似乎和‘白发’有所牵连……”

  “就算他和‘白发’有旧,他毕竟不是‘白发’,你莫忘了‘白发’被他重伤,至今垂危!”诸葛智道,“姑息此人,难道你不怕他向‘白发’再下毒手?”

  江南丰一震:“也是……”

  “所以如今之计,定要一口咬定,赵上玄就是凶手!”诸葛智冷冷地道,“如此我等才占于上风,方有众多武林同道相助,与衮雪神功分庭抗礼。”

  正在说话之间,门外步履声响,两人推门而入,江南丰和诸葛智骤然一见,猛地一呆——那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竟然便是刚才他们百般分析,以为已经破牢而去的上玄!而走在上玄身后的人脸色微带苍白,眉眼冷峻,竟是卧床多日的容隐!

  “今日武斗,‘胡笳十八’早在广场等候,两位不去观战?”容隐胸口剑伤尚未痊愈,精神却是不错,和前些日子全然不同。

  江南丰和诸葛智一起看着走在容隐身前的上玄,呆了半晌,江南丰道:“你……你……”

  “我什么?”上玄冷冷地问。

  “你杀了千卉坊满门,竟然还敢回江南山庄!”诸葛智羽扇直指上玄眉心,厉声道,“也好,今日江南山庄,便是你这恶贼毙命之时!”

  “千卉坊满门?”上玄一握拳,身周几人皆隐约感觉到炽热的气流涌动,“什么千卉坊满门?”

  “昨夜三更,你将千卉坊一门五十八人屠杀殆尽,抢走‘雪玉碧桃’,火烧千卉坊。”诸葛智冷冷地道,“以衮雪神功大名,难道你敢做还不敢认吗?赵上玄,你手下数十条人命,死有余辜!”

  “昨夜之事,可等今日武斗之后再提。”容隐淡淡地道,“出去吧。”

  诸葛智那厉声指责,他似乎没有听入耳中,淡淡两句话,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淡了下来,江南丰衣袍一挥,当先大步走了出去。诸葛智心头怒极,容隐对他轻蔑可说到了极点,也跟着大步走出,重重一甩衣袖。

  上玄拳头紧握:“什么千卉坊满门被杀?又是谁……谁……”他的语音静了下来,突而停止,住了嘴。

  容隐眼望窗外,淡淡地道:“走吧。”

  “他……又是他……”上玄突地怒道,“他何必处心积虑,到处杀人放火嫁祸于我?他要杀我也非难事,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一战战死也就算了,何必杀人满门?疯子!疯子……”

  “他并不是疯子。”容隐一只手推开了房门,阳光映着他的面颊,身后留下长长的阴影,“他是为了‘雪玉碧桃’。”

  “雪玉碧桃……”上玄蓦地一怔,喃喃地道,“雪玉碧桃……难道他……难道他是……”

  “你是配天爱的人,他既然选择以女子之身爱她,自不会害你。”容隐淡淡地道,“他抢‘雪玉碧桃’,多半是为了救你。”

  “救……我……”上玄眉头紧皱,“谁要他救命了?”

  “他为夺‘雪玉碧桃’,杀了千卉坊满门。”容隐缓缓地道,“上玄,若他是为你杀人,你当如何?”

  上玄蓦地抬起头来,容隐的侧脸在阳光下苍白光洁,左侧的眼眸闪闪发光,十分清澈冷静,绝无半分玩笑之意。“我要杀了他!”上玄冷冷地道。

  “是吗?”容隐迈了一步走出门外,突地道,“今日武斗,对手武功不弱,你要尽力。”

  “嘿!”上玄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青山素素草萧萧。

  容配天已把和红梅走过的地方都走过了一遍。自从太行山中救美,这个温柔美貌的女子一路纠缠,直至最后以死相逼,要嫁她为妻。她当时或是……只是永远不想再做“容配天”,所以到最后终是娶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痴情至极的红颜女子,除去泪眼愁容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梅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学会“秋水为神玉为骨”?她和容隐虽然相貌相似,却没有容隐那般清澈犀利的看事之能,有些事想到皮毛,却不由自主地逃避过去,既不愿细想,也无法细想。她是个无法把事情纵横联系想得清楚明白的女人,和所有最普通的女子一样,她所思所想的,只不过是她以之为重要的人,究竟为何对自己好、或者为何对自己不好,如此而已。但或者真是容貌的缘故,或者又因为性格,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以为她是容隐的影子,她能和容隐一样坚忍、睿智、冷静。

  上玄……或者在上玄心中,她就是个冷傲而永远不会受伤的女人,所以他永远搞不清楚要如何关心她,或者是否需要关心她。

  她知道自己脾气冷硬,但、但只要他对她有一点温柔关怀,她就会……就会……容配天眼睛里慢慢充满了泪水,她就会让他知道,她也会……很温柔,然而上玄从未温柔过,从未。

  和上玄相比,红梅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她策马从京杭道上过,心里回想这几年的路程,红梅端茶递水,做饭铺床,极尽体贴,为何这样一个多情女子,竟能练会“秋水为神玉为骨”,杀人放火毫不在乎?

  她到底怎么练成绝世武功的?又是怎样瞒着她修习的?容配天始终想不通,几年来两人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她偷偷练武?难道在认识她之前,红梅就已经身有武功不成?但她若身怀绝世武功,又怎么可能被韦悲吟擒住,掷入丹炉炼药而反抗不得?

  这日行至秋允县,此地偏僻,也没有什么客栈茶馆,她勒马在路边休息,仰头在想,她对红梅实在了解得太少太少,除了她们一起走过的地方,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找她?

  “我说,那何家东北的那户,从来不拜菩萨,难怪不得保佑,会给鬼吃了满门。”路边一个挑担赤脚的汉子和一个背菜的妇女边走边道,“昨天你没去看,女人是千万别去看,何家东北那户,满墙是血,一家五口,全都被切碎了丢在锅里,煮成了肉汤,里面还加了人参、枸杞、当归……”

  “哎呀,那鬼岂不是要把他们做来吃了?阿弥陀佛,幸好平日拜佛拜得多,这鬼没到我家里去。”

  “听说何家西南那户,前夜里就见到那鬼了,”挑担的汉子神神秘秘地道,“听说是个红色的鬼,青面獠牙,满身是血,腰很细,像个女鬼。”

  “女鬼?吓人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红色的女鬼?容配天心里微微一震,谈及红衣的女鬼,不知不觉便想起红梅,但她又怎会在这里杀人?她牵马站起,跟在两人身后,那两人本自闲聊,突觉身后有人跟着,不免有些毛骨悚然,也不聊了,脚下越走越快,很快入了村庄,“砰砰”两声各自关门躲了起来。

  容配天四下打量这个村庄,村口竖着一块大石,上面刻着某某人捐刻小月村字样,这村庄料想便叫做小月村。村里不过二十来户人家,西面一个偌大庭院,院门大开,有几人正往外搬东西,看样子是搬家,人人脸色惊恐,想必就是那何氏西南家了。

  她往前走不满十步,突然一呆——那何家门口一人歪在那里,灰白道袍,不过三十来岁年纪,背上负一个蓝色布包,满面似笑非笑——此人貌不惊人,她却蓦地驻足,连退三步!

  那道人对她一笑,似乎很远便看她前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一字一字地道:“韦悲吟!”

  这灰白道袍,貌若三旬的道人,正是“九门道”韦悲吟!此人在中原名声并不怎么响亮,但在八荒六合、苗疆南蛮一带人人闻之色变。其人并非道士,但沉迷长生不老之术,喜好炼丹,为炼丹一道杀人无数,乃是货真价实的一名魔头!数年之前,她独游太行山之时,就看到他生起丈许丹炉,要将红梅生生推入炉中炼丹,当时红梅全身无力,无法抵抗,她出手相救,导致之后红梅感恩动情,强嫁于她。容配天的武功自然远不如韦悲吟,当时救得下红梅,纯是偶然,如今身周空空如也,唯有她自己性命一条而已。

  韦悲吟嘻嘻一笑:“当日英雄救美,你可曾品尝了那温柔滋味?”他拍了拍手掌,腾起一层白灰,容配天认出那是石灰,不知这魔头方才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眉心微蹙:“这屋里的人,可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韦悲吟仍是似笑非笑。

  容配天淡淡地道:“小月村有什么惊天宝物,能引得你前来杀人,倒是奇怪。”

  “实话说,人不是我杀的。”韦悲吟悠悠地道,“只不过有谁能举手之间,连杀‘何氏’一家五口,我也十分奇怪。‘何氏’隐退江湖多年,但家传‘百蜂追花手’仍是江湖一绝,被人一击即死……莫非那人竟练了——”他突地住口不言,上下看了容配天一眼,自言自语,“我当先杀你,然后再查此事。”

  容配天微微一震,她自知遇上韦悲吟多半不幸,倒也并不骇然畏惧,只是小月村何家若非韦悲吟所杀,却是谁杀的?“练了什么?”

  “练了这世上最卑鄙无耻、最残忍恶毒、最温柔多情的一门武功。”韦悲吟哈哈一笑,“小姑娘,我问你可曾品尝那美人的温柔滋味,你可还没答我。”

  容配天一怔,她女扮男装,能一眼瞧破的倒是不多,韦悲吟却是从当年初见的时候便瞧破了,“什么温柔滋味!胡说八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韦悲吟喃喃地道,“当日我要丢进炼丹炉的那位美人可是风情万种,滋味妙不可言,你舍命救他,居然尚不知道他妙不可言之处……哈哈……”

  “什么妙不可言之处?”容配天脸上泛起怒色,“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抓她炼丹?”

  “既然你不知道,我何必告诉你。”韦悲吟嘿嘿笑道,“当年他也舍命救你,对你定然和别人不同,我若将你杀了,他必要和我拼命,如此我只消坐在这里,就能知晓他到底练没练那卑鄙无耻的神功了。”顿了一顿,他又自言自语,“此计大妙。”

  容配天双手空空,韦悲吟大袖一挥,往她脸上抓去,世上甚少有人一出手便抓人头颅,韦悲吟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叫做“折桂”,每每扭断人头,他都能享受到一种摘花般的感觉,更何况是折美人的头。容配天立掌切他脉门,太行山一战,她深知韦悲吟出手就要杀人,这一掌切出,翻身上马,她提缰扬鞭,喝了一声。

  “想逃?”韦悲吟这一抓被她逼开,讪然一笑,五指往那匹马胸口拂去。容配天喝那一声,那匹马却不逃跑,蓦地立起来,一声长嘶,前蹄往韦悲吟头上踏去。韦悲吟拂出的五指落空,心里一奇,翻手去抓马蹄,不料马上容配天“刷”的一记马鞭当头下来,竟在他耳畔略略扫了一下。韦悲吟一怔,这小姑娘武功算不上一流,动起手来却能出奇,看来如不下重手将她打死,只怕还要多费一番手脚,想到此处,他大手翻上抓住马蹄,“喝”的一声吐气开声,那匹马竟被他生生托起,飞抛出去,容配天身不由己跟着一起飞起,韦悲吟如影随形,长袖如刀,一下往她腰间斩去,这一记袖刀乃是韦悲吟最常用来杀人的一记重手,叫做“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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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极舞》是藤萍精心创作的其他小说, 千千书屋提供紫极舞最新章节全文免费阅读TXT下载在线听书等服务。 本章节第十一章 救命由千千书屋网友上传分享,供书友们免费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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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妻子故意伤人,林峰替妻子顶罪入狱。 在狱中,林峰遇到了世外高人,并传以无上医学! 五年后,林峰刑满出狱,却被妻子嫌弃是劳改犯,觉得他是自己人生的污点!要求离婚。 林峰:“离就离,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日后,当林峰威名远扬,走向人生巅峰的时候,前妻肠子都悔青了,想要复婚。 前妻:“林峰,我错了,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叶天:“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且看林峰这条狂龙,如何在滚滚红尘当中,搅弄风云,掀开一条热血之路。

长生仙葫

饥荒年。陆凡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几亩地,盖个小屋,养活妹妹,人生就完美了。 却不曾想,被后妈赶出家门快饿死的他,却意外得到了一只造化仙葫。 凡人路,仙葫缘。陆凡以少年之姿,踏天问道,寻求漫漫长生路……

神武八荒

武道天赋资质低劣的宁冲,一次意外,神奇获得了一种胜过妖孽悟性的感觉。   只需跟着感觉走,同样的功法和武技,别的武修还在为功法武技而苦恼的时候,宁冲已经在冲击最高的武技功法境界;   别的武修从来不屑一顾的垃圾武技,却在宁冲手中爆发出强悍威力,轻松完虐其他武修的高级武技。   于是……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欺辱百倍奉还,天才一一踩倒!要以威名震四方,誓以神武惊天人!这天地,绝不是我之武道的极限...

使徒的逆袭

2611年,肖阳高考结束后第三次申请院校失败,如果第四次失败就意味着他要复读了,八月末的某一天他意外的接到了一封邮件,至此命运的轮盘再一次开始转动!   这是叛逆少年成长的曲谱。   这是懦弱少年与命运抗争的旋律。这也是许多被命运愚弄者的笑话。   肖阳的少年时代已经终结了,但他被命运的玩弄戏耍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失落的叹息不过只是楔子而已——《第一卷:失落的世界》   2617年,又一个夏日,从这...

人来寻山山见人

【庐山】【青年发展】【微群像】【非遗】【时代叙事】靠写爽文过上了爽文人生的男频作者把文创设计当作爱好与事业的毕业生见过外面又回来的00后官号融媒运营总见来人却没离开过庐山的90后导游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们——从见山、写山、画山、讲山到见心、写心、画心、讲心是来自家人的质疑与支持,是人来人往的今朝和明天,是青山着红霞,悠然自见心

重生之官路商途

这其实是一本以重生为噱头的都市架空小说。   好吧,理解成平行位面的相似世界也可以,更俗希望读者们能找到似是而非的过去的人生,哦,只是似是而非而已,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   ……   召唤狗血(书友评论兼简介)   更俗又为我们塑造了一个自控力超强的新时代超级男人,   性的冲动和挑逗对于一个16岁的男孩,   无论生理和心理都充满萌动的少年无疑是巨大的挑战,   遥想94年的时代背景,传统思...

洪荒来了

人类的洪荒已成神话传说,当更广阔、神奇的洪荒世界打开人类的星空通道,洪荒再度被开启,洪荒来了……

重生之王爷的奋斗

“君不似人之君,相不似君之相,垂老之痛心,冶游之浪子,拥离散之人心以当大变,无一非必亡之势!”北宋末年,赵佶登基,用尽天下奸臣,妖孽充斥宫廷,大厦将倾,繁华富庶的大宋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来自于现代的特种兵附身于二皇子赵柽,为了不作阶下囚,命丧五国城,不得不努力奋斗!

活不过今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区里面来了个要饭的怪老头。   很奇怪给他的钱,他不花,居然烧掉或者毁掉,直到有一天楼下的大妈被烧死,卖猪肉的惨死,我才幡然醒悟。   原来他不是要饭的,而是要命的!!

于他怀中轻颤

【先虐后甜(酸涩拉扯)+叔侄雄竞+破镜重圆+强取豪夺+微强制+破防追妻】温如许第一次去叶家,是作为叶江的侄子叶开礼的女朋友。 叶开礼再三叮嘱:三叔性格冷漠狠厉,又伤了腿,可怕得很,你千万别靠近他。 后来温如许被迫进入叶江养伤的小楼。昏暗天光里,男人面色比天还阴沉,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搭在轮椅上,手背青筋凸起。 那夜他狠狠扣住温如许的腰,像是要吞了她一般吻她唇,埋在她颈间沉喘着说:“和他分手,跟我。”从那以后,他们保持着不被人知的禁忌关系。 三年纠缠,温如许使出浑身解数终于离开了叶江。五年后,她再次回到北城。 叶江埋入她颈窝,声音沙哑: “温如许,我放过你一次了,可我放不过我自己,回来好不好?”

重回98,我苟在乡村当大款

从2025年穿越回1998年的程飞,刚刚大学毕业,回到村里遇见的第一个人是惠琴嫂子,几年不见,慧琴嫂子仍然风韵不减当年。 然而尴尬的是,慧琴嫂子正被同村无赖梁小柱纠缠,衣服被撕得衣衫不整......程飞赶走了梁小柱,将惠琴嫂子护送回了家......自此,在外求学四年的程飞正式回到了故乡,具备未来视角的程飞在一次在山里祭扫父母时的一段奇遇,让他归来成了最强王者,经过一番努力,开启了商业帝国之路......

医道花途

一个叫叶凡的修真者,穿越到一个叫叶凡的废材医生身上,于是,奇迹出现了。给美貌大明星按摩,成为市长大人的座上宾,为冷艳女警花治伤,替娇俏小护士丰胸……我不喜欢追求美女,奈何群芳纷纷倒贴?权势、金钱、美女,一个都不能少。纵横都市,唯我独尊!看小小医生如何成为都市王者,立于巅峰,铸造不朽传奇!

掌中星际

在一座冰封的城市中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忽然间觉醒了精神力量,还随身带着一个《星际争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