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13章 不

    如果此时有人从这个老旧小区路过，会见到一个怪异且暧昧的场景。


    夜幕之中，一对青年男女，在一棵大树下相对而坐，目光交汇，沉默不语。


    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即便只是默默看着对方，也已经无限满足。


    可若是知道这俩正在讨论的话题，恐怕是个人都不会淡定了。


    【地球秩序布的这个局太过复杂，而且缺失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他们的真正目的，朝圣者与废土的关系，火星的用意，银河秩序对地球的看法，我的时间不多，肯定不能一一解开其中的弯弯绕，现在大和和澳洲的军队已经被彻底清缴干净，对方肯定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存在了，大概率也该能猜到我的身份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后会派人来和我接触的。】


    【那么，你是准备从他们那得到一些情报？再做打算吗？】


    百灵了解刘嚣，这个男人极致冷静，而且一直追求的是事物的本质而不是表象，再没有绝对把握前，很难让他做出激进的选择。


    但这一次，她猜错了。


    刘嚣目光转冷。


    【不】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百灵可能是唯一懂得他这一个不字分量的人。


    【要小心，浙省境内的代行者和军队，并不代表同盟的真正实力，他们在星际文明的帮助下，已经拥有了强化体魄的方式和更尖端的武备。】


    刘嚣用笑容安抚面前这个眼神中充满担忧的女人。


    【不用担心，在原点，有很多战斗方式，是不需要我直接出手的。】


    距离他两百公里外的禾兴市，一头狸獓撕扯着一个活人的内脏，在它的周围，堆满了身穿殖装的人类尸骸。


    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隐隐有了亮光。


    老旧木门的嘎吱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刘嚣扭过头，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缓缓拉开房门，或许是没见到初晨的阳光，老人叹了口气。


    刘嚣起身的动作，让老人注意到了门前的大树下居然有人在，条件反射一般地想关门回屋，但等她看清那人是谁，她那张写满沧桑岁月的脸上，露出欣慰而温和的笑容。


    几步上前，刘嚣低下身子，将外婆拥在怀里。


    他不敢用力，那股熟悉的气味，让刘嚣彷佛瞬间回到十多年前。


    回到自己与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回到被人保护，无忧无虑的岁月。


    “回来啦。”


    “嗯，回来了。”


    “在那边，吃苦了吧。”


    刘嚣摇摇头，没有回答。


    只是贴着外婆的脖颈边，在这短暂的瞬间，让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担心。


    站在一旁的百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嚣。


    一个完全不戴面具的真实的刘嚣。


    人在成熟后，就不得不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对上司，对客户，对下属，对爱人，对孩子，他们不想，但不得不戴着面具过活，戴着戴着，面具就成了他的一张脸谱，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成为那个最初的自己。


    泪水，不自觉的从百灵的脸颊上滑落。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或许，最真实的自己，已经随着他们的逝去，留在了那片养育她的田野之中。


    “百灵也来了啊，快，进来坐。”


    外婆拍了拍刘嚣强壮的脊背，招呼道。


    “嗯！外婆。”


    百灵连忙点头，自从刘嚣上次离开后，百灵和他的家人见过很多面，也聊了很多，但局势混乱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来了。


    外婆居住的套房，是那种十分老旧的两室一厅布局，进门是一个被帘子隔出来的客厅，右手边是厨房，揭开帘子往里走摆着一张床和沙发，主卧在次卧的一侧，是一个十平左右的屋子。


    古朴，简单，干净，整洁。


    只是屋内非常昏暗，能看见次卧的枕头边放着一只手电筒，桌子上摆着烧了一半的蜡烛。


    桌台上，是一本打开的笔记本，页面上是外婆的字迹，写着一首歌的歌词。


    还有两只盖在桌面上的相框，不用立起他也知道，其中的一只相框中，是一次春节后全家人拍的全家福，而另一只，是自己大学时外出旅游拍的照片。


    “快坐下，你们吃了早饭吗？我给你们下点面。”


    外婆招呼着，就向厨房走去。“幸亏有百灵和军队，不然我们连面都买不到了。”


    “别弄了，我带了吃的，外婆，你也坐下，真别弄了。”


    刘嚣在客厅的软椅上坐下，看了一眼一旁有些踌躇的百灵，示意她坐下。


    “你带了？”外婆疑惑的打量着刘嚣，“你这不是空着手来的吗？”


    刘嚣拍了拍腰间的残次品，笑道，“这不是还有个袋子嘛。”


    说着，手伸进袋口，提溜出一大根烤蹄。


    感觉这东西不适合作为早餐，又塞了回去，寻摸了一番，总算是取出一些小菜，不过也都是肉食。


    外婆笑着摇摇头，对于这些新鲜玩意，她是真正做到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了。


    三人围着方桌坐下。


    “这次还是待14天吗？”


    外婆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问道。


    “对，14天，昨晚刚到的。”


    “怪不得你们俩待在门外了，是不是早就到了，应该叫我起来的。”


    外婆埋怨道。


    “我们也没等多久，正好在门口聊会天。”


    外婆笑了，“你们俩，是应该多聊会的。”


    此话一说，百灵的笑脸瞬间就红了，眨着眼，低下头，脚趾在鞋子里使劲摩搓。


    “局势乱了之后，我们一家全靠百灵在安排，现在过得都很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国家会管我们，百灵更会照顾我们，你要多多谢谢她才是。”


    外婆看向百灵，怎么看怎么喜欢，绝对不只是感激那么简单。


    “你爸妈就在楼上，要不要现在把他们叫下来？”


    “不用，让他们多休息会吧，你的肺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已经没有复发了，之前那个医生给开的药很不错，我一直在吃。”


    “这边住的习惯吗？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了，周围的邻居都熟了，平时对我们也挺好的，而且现在一家人都住在一起，晚上虽然没有电，但大家坐在一起也热闹一些，大家聊聊天也就过去了。”


    “这种情况很快会过去的.......”


    听刘嚣这么说，外婆的目光中反而显出忧色，郑重说道。


    “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外孙总是会将重要的事轻描淡写，以此不让家人担心，而且在作出一些决定时，也喜欢只说出结果。


    淡然稚气的表面下，是一颗极其自我且坚毅的内心。


    “哪有，不会的，怎么会呢？”


    刘嚣连忙敷衍道，“打仗嘛，总有打完的时候，而且昨天军队打了打胜仗，把鬼子杀了个片甲不留，等仗打完了，以国家的效率，很快就能回归原来的生活，对吧，百灵。”


    低头不语的百灵连连点头。


    刘嚣掏出一部手机，兴奋的拿到外婆面前，像个孩子一般炫耀着。


    “外婆，给你看看，这段时间我去了哪些地方！”


    随着一张张照片的滑动，刘嚣声情并茂的讲述着照片中的世界。


    “这片沙漠叫埋骨沙地，风沙从未停歇的吹，如果不带头盔，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我这照片都是在头盔里拍的，这种和房子一样大的螃蟹叫沙陀蟹，那里的人们就住在它鼓起的蟹壳里，呶，就是这个口口进去，它可以在沙地里快速行走，还能帮当地人打猎，而且还挺好吃的，我还特意带了一些，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起尝尝。”


    五百公里外的浙省明州港，舰炮和高射机枪喷吐着火舌，将愤怒和恐惧倾泻在远处高速接近的黑影之上，可那黑影的速度快到哪怕是机器都难以反映过来。


    拥挤在岸边的大和军士，才刚刚从自己的家乡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谁能想到，迎接仪式居然如此“隆重”。


    “这是玄武城，就是那个朱雀玄武的玄武，这里的每一座城，每一片大陆都悬浮在空中，如果要从一个岛到另一岛去，就只能乘风飞过去，看，这些黑色的小点就是飞在空中的人！玄武城就好比我们华夏的一线城市，里面住着数不清的人，还有很多外星人，长得奇奇怪怪的。”


    申城，从噩梦中苏醒的人们从窗口探出头来。


    几十个代行者挥舞着让人胆寒的武器，迎着一头大猫冲出。


    黑影掠过，没有半分停顿。


    地面上再没有完整的人类，只有在痛苦中的哭嚎，和被撕裂的尸体。


    人们冷漠的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心中只想着今天去哪能获得食物和水。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它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沐夜，这座城在巨大的山体内部，我是在自己的宿舍阳台拍的，这里是我的学府，叫战灵院，那个发光的不是太阳，它是一个元素核心，其实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就是它，沐夜最神奇的地方，是它总是到处跑，整座山，到处跑，带着我们一起，那里的人不错，比较淳朴，对我也很好，我在那交了不少朋友，特别有意思的朋友。”


    外婆认真听着，看着，想象着。


    她为刘嚣的每一段经历欣喜，当然，也知道这个外孙，只将好的部分展现给自己，这其中所受的苦，遭得罪，绝口不提。


    “我们地球人，其实是那边人类的后裔，曾经有人告诉我，我们共同的祖先叫做人祖昆仑，但我在那边还是个学生，所以没机会见到昆仑，以后有机会见到了，一定向他要个签名，让他写上外婆你的名字，嘿嘿。”


    苏省润州市。


    华夏的军士缓缓放下端着的枪支，疲惫的脸上满是惊愕。


    远处的大和军阵中，正在上演一场血雨腥风，大量军人四散惊逃，接着，他们望见一头大猫，无情的收割着大和军人的生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华夏军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理解这是怎么了。